這個兒童聾啞學校從表麵上看並不怎麽樣,然而驅車進入裏間,路過了外麵用來掩人耳目的破爛樓房,轉過一片小樹林,進了另外一片坪子,裏麵卻是別有洞天,一排排的小樓房拔地而起,內有明哨暗哨無數,能夠看得出是一處防衛森嚴的所在。


    此事已經是深夜淩晨,四周的建築都陷入一片黑暗中,車子停在場院裏,前麵的老夜下了車,過來招呼我們,說這個時候主事人應該都已經休息了,他先給我們安排地方住下,到了明天,再與我們會麵。


    既然到了人家的地頭,一開始自然得規規矩矩的,我們都表示了解,這時走來一個守夜的瘸腿老頭,用當地話說了幾句話,然後將我們帶至附近一處小樓,把房間鑰匙遞給了我們,讓我們早點兒休息。本來我還想招呼楊振鑫多聊聊,然而他卻並沒有這個意思,在老夜的攙扶下,一瘸一拐地朝著後麵走去。


    我和雜毛小道進了房間,條件不錯,不過瞧這裝修,感覺這裏的建築還是有了些年頭,說明作為邪靈教的駐地,它已經存在很久了。我特意看了一下手機,沒有信號,說明此處有屏蔽。


    一直以來,邪靈教都處於神秘的迷霧中,組織嚴密,變化萬千,采用的聯絡手段也十分隱蔽,忽聚忽散,讓宗教局頭疼不已。身處於邪靈教的據點,我的心中難免有些小興奮,正想與雜毛小道分享路上沒有說起的想法,便瞧見他朝我使眼色,我這才知曉房間裏麵是經過布置的,說不定有人在暗裏地窺視著我們呢。


    此番前來,我們是做過精心準備的,除了容貌、、體型和語氣等外在的東西,對於內裏也作了許多改變,按理說每個人都應該有著獨一無二的生命磁場,這個很難模仿,然而時至如今,我和雜毛小道都已經不再是吳下阿蒙,收斂氣息、隱蔽身份這種事情,已然做得爐火純青,渾然天成了,並沒有許多的擔心。


    既然被人監視了,那就沒有太多的話語,我本身也是有些困乏了,在將行李草草收拾完畢之後,蒙頭大睡。


    次日我在公雞打鳴聲中醒了過來,這是許久都未曾有過的經曆,我聽到樓下有整齊劃一的腳步聲經過,翻身下了床,站在窗戶邊往外望去,瞧見三十來個少男少女從樓下跑過。初春的清晨,大霧朦朧,他們頭頂上麵的汗水卻蒸騰不休,凝練成一股股吞吐不定的氣團。


    這些年輕人是百裏挑一的修行者,而且還都不錯,我心中明了,這個地方當真也是個學校,不過並非牌子上麵掛的什麽聾啞學校,而是邪靈教儲存後備人才的培訓基地。時代在發展,邪靈教也在不斷進步,這些培育出來的少年,不但厲害,而且在忠心方麵,絕對不輸於任何機構。


    我站在窗台邊,看著那些少年遠去,突然感覺那一行人裏麵,領頭的那個少年似乎頗為眼熟,好像哪兒見過的一樣。


    不過可惜我瞧見的隻有背影,直到他們奔入濃霧之中,都沒有再回過頭來。


    突然之間,我感覺事情可能會變得有些複雜了。


    八點過一刻,門鈴準時響起,老夜在門口等待著我們,客氣地告訴我們,說這邊的負責人聽到我們過來了,想見我們一麵,如果可以,現在便跟著他過去。雜毛小道問老夜,說這邊的負責人是誰?老夜卻沒有多說,而是嘿嘿一笑,說自然是大人物了,到了地方你們便知道了。


    說著話,他便領著我們出了門。我們下樓,走出來,此時天色已然大亮,雖有霧,但是東邊的朝陽已然升起,一路上瞧見許多形形色色不同的人,有的西裝革履,有的拖鞋沙灘褲,有的直接就是鄉野農民打扮,還有幾個嫵媚動人的美妞兒,見誰都在拋媚眼,好像是站街女一般。


    在這些人裏麵,我看到了楊振鑫,他倒也沒有被再次禁錮起來,而是拄著一雙拐杖,跟一個小女孩一邊走一邊說著話,他也遠遠瞧見了我們,卻隻是招招手,並沒有上前來敘話。


    我從他眼睛裏讀出了一絲關切,莫名覺得好笑,仿佛上個世紀時的地下黨會麵一般。


    小樓夾著一條林蔭小道,兩邊都栽著許多桃樹、槐樹和萬年青,現在正是桃花開放的季節,那些粉紅色的花兒在枝頭綻放,蜜蜂飛舞,讓人覺得心曠神怡。沿著小道走到盡頭,那裏有一憧迥異於周圍的建築,三層樓房,外麵用的不是磚瓦,而是密集堆砌的青石,裏麵還灌澆著糯米汁,炁場裏散發出一股濃濃的陽氣,而反觀周圍之勢,越發體現出這大樓的聚陽之局。


    走進裏麵,直入二樓,來到了一個小廳,發黃的房門有著古色古香的韻味,老夜恭敬地敲了敲房門,裏麵傳來一聲招呼。他推門而入,帶著我們走進了裏麵來,我跟在老夜身後往裏走,來不及打量此處的布置,但見這小廳之中坐著的三人,不由得頭皮發麻,整個脊椎骨都挺了起來。


    我萬萬沒有想到,在這個山窩窩裏麵,居然還有三位我的老熟人,分別是坐在主位的魚頭幫幫主姚雪清,兩邊分別而坐的,則是斷了一支臂膀的媚魔劉子涵,和佛爺堂特使翟丹楓。


    這三人真的算是老相識了,姚雪清和翟丹楓當日與我們在洞庭湖深處一別,竟然也都逃脫生天,又匯聚在這裏,實在讓人驚訝,至於媚魔的左手,更是我用鬼劍給卸下來的,此三人不但與我照過麵、交過手,而且還結有血仇,此刻倘若是被發現了,事情還真的變得有些麻煩了。


    我們這邊驚訝,小廳裏麵的三個人也有些失神,不過姚雪清倒是很快回過神來,在老夜幫著我們雙方做過介紹之後,迎上來與我們握手,笑著招呼道:“兩位賢侄,剛才陡然瞧見你們,我差一點認錯人了呢。歡迎歡迎,一直想與你們見麵,今天終於見著了!”


    我們畢恭畢敬,輪番拜著山頭,像媚魔、魚頭幫幫主這樣與閔魔平輩的,我們都叫師叔,而翟丹楓因為佛爺堂特使的顯貴身份,也得喊一聲翟特使。


    那娘們是個極有心機的女人,瞧見我們這般恭敬的模樣,狐疑地打量一番,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你們怎麽不問問,姚幫主到底認錯成什麽人了啊?”


    雜毛小道拱手回答,說長輩在場,豈有我們這些當晚輩的胡亂說話的道理。


    媚魔仿佛得了翟丹楓提醒一般,那張美豔無雙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扭曲的恨意,紅唇微張,說丹楓妹子你這般說,我倒是想起來,張建和海軍乍一看,當真有些蕭克明和陸左的樣子呢。


    雜毛小道臉色一變,抬起頭來,還沒有說話,眼睛就紅了,哽咽著說道:“劉師叔說的,可是苗疆陸左和茅山蕭克明那兩個大魔頭?”媚魔瞧見雜毛小道一臉悲戚的模樣,這才想起來,長歎一口氣,說我倒是忘記了,老閔可不就是被那兩個小畜牲和陳老魔給一起謀害的麽?唉,我們倒是勾起了你倆的傷心事,實在不應該。


    雜毛小道入戲得很,搖頭說道:“師叔此言差矣,殺師之仇,不共戴天,海軍和師弟張建這些年臥薪嚐膽,無一日不在想著為師父報仇雪恨,隻可惜修為有限,一直不能得償所願。今天在這兒碰到了幾位教中前輩,還請為我們作主啊!”


    雜毛小道當真是那街頭騙子的演技,說到動情之處,毫不顧忌自己的自尊心,朝著媚魔納頭便拜。


    我瞧他這般作態,也不敢太過突兀,假模假式地跟著跪下,還好媚魔和姚雪清等人攔住了我們,不敢受這一禮,將我們勸入座位上之後,姚雪清這才緩聲說道:“陸左和蕭克明這兩人,是這幾年來如彗星一般崛起的人物,實不相瞞,在座諸位,沒有一個沒有吃過他倆的苦頭,哪個不想報仇?”


    他先是慷慨激昂,然後歎息道:“隻可惜現在的他們,今非昔比,一個蕭克明,背後有陶晉鴻和整個茅山宗撐腰,他本人更是板上釘釘的下一屆茅山掌門,而那個陸左更是恐怖,一身是毒,名頭從國內傳到日本,從日本傳到歐洲,便是共濟兄弟會的朋友談及,也膽寒心驚。去年南洋薩庫朗餘孽潛入南方省,想要報複於他,結果有心算無心,還給人家弄了個全軍覆滅,火種消亡,而現在他們更是隱居起來,從不露麵,毫無機會,所以此事須得從長計議才行。”


    姚幫主委婉地拒絕了我們的請求,心中多少也有些慚愧,也沒有再多精力來考較我們,反倒是媚魔這邊回過神來,盯著我和雜毛小道那健碩的身體,臉上露出了一抹嫵媚的潮紅,吃吃地笑道:“兩位賢侄,老閔那一套《大自在觀想六欲天心經》,不知道你們練到了什麽境界,一會兒你們若是有時間,倒是可以來跟師叔我切磋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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