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要俏,一身孝。


    一身素白長袍的加藤亞也在靜閣微微薰黃的燈光襯耀下,明眸流盼、勾人心魂,那凝如牛乳一般嫩滑的俏麗臉蛋兒上麵,紅撲撲的,點綴著那粉嫩紅唇,微微上翹,有著完美而誘人的弧線,美豔得不可方物,讓許久未見過她的我差一點兒就感到窒息。


    再聽到亞也這清脆軟糯的日本口音,是我忍不住便想要抬腳,往前跨去。


    然而我剛要走進靜閣之中去,突然心中一跳,便停頓了下來。


    亞也瞧見我身形不動,有些詫異,紅唇微張,和緩地輕歎道:“陸左君,你怎麽了啊?”我一臉疑惑地朝著亞也問道:“你剛才說了,我一旦移動,那靈魂便會出竅了,我既然不能到牆外去,那麽又怎麽能夠走到靜閣裏麵來呢?”


    加藤亞也那平和恬靜的臉上露出了一種很受傷的表情,失望地說道:“怎麽?陸左君,你連我的話都不相信了麽?”


    任誰瞧見這一張完美絕美的臉孔上麵,出現那悲慟欲絕的表情,都會不忍讓她失望,然而經曆過太多的欺騙和幻象,甚至有過好幾次在幻境中死亡的親身經曆,我的心如堅鐵,認真地問道:“亞也,你如果真是我曾經認識的那個女孩兒,能夠回答我幾個問題麽?”


    亞也那宛若星空般璀璨的雙眸突然一片濕潤,有滴滴淚水滑落下來,如瓷貝齒緊咬紅唇,垂淚說道:“我等了這麽久,沒想到竟然等到了這麽一個結果——你說吧,我倒要看看,你要怎麽樣,才能確定我,才是真的我呢?”


    我硬著心腸不去看她那潸然淚下的悲傷,眼觀鼻鼻觀心,平靜地說道:“原二死的時候,交待了兩件事情,你可還曾記得?”


    加藤原二曾經是亞也小姐一生中最重要的人,那個小子雖然做事不擇手段,但是對自己的姐姐,卻從來都沒有二話,不畏生死,既然不能用真言來擊破幻象,那麽我隻有依靠邏輯來判斷了。


    聽到我談及原二,亞也那粉嫩的紅唇開始顫抖起來,淚水如珠跌落在地,顫音說道:“原二死前,說了兩件事情,一是拜托你,讓你幫助當時還是植物人的我恢複神誌,還有一件事,就是讓你轉告我父親,一定要除掉劉釗——後來我父親查到劉釗這個人,其實是奧姆真理教潛入我加藤家的內奸,在去年夏天的時候,將他沉入了東京灣裏……你還有什麽要問的?”


    加藤亞也的回答讓我的心頓時變得迷亂起來,本來我都已經覺得她的出現隻不過是那八咫之鏡的局中之局,然而這回答卻與我所知的分毫無差,甚至還將那個消失許久的劉釗下落,也給我解答清楚。


    在那一刻,我幾乎都要放棄了詢問,然而理智卻告訴我,一定要繼續問下去,即使我現在的戒備心是那麽的殘酷:“去年年初的時候,我們那一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加藤亞也臉上露出了一絲苦澀,抬起頭來,淚水盈眶,悲傷欲絕地直勾勾地盯著我,紅唇輕啟道:“你當真不知道?你難道不知道我為了你差點與父親決裂,不知道我們都已經有了愛情的結晶,不知道在這片櫻花樹下,還有一個可憐的女人在癡癡地等待著你,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思念著你麽?”


    加藤亞也的話就像迸進了汽油桶裏麵的火星子,刹那間,便將我久藏的疑惑和情緒都給點燃起來,我的確有無數次回憶起那一夜的事情,總感覺經過不會像她第二日說的那麽簡單,果然,事實和我所想象中的,幾乎是一模一樣。


    看到加藤亞也那悲傷欲絕的表情,我的心也跟著痛得厲害,抬腳上前,想去拉她那如藕潔白的手指,口中說道:“亞也,我……”


    激動的情緒洋溢在了我的腦海中,結果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竟無語凝噎,隻想抓著她的手,好好安慰一下這個可憐的女人,讓她曉得,我陸左並非那轉臉無情的負心漢。然而當手即將觸及到亞也那纖細而柔軟的手指時,我突然瞧見了她紅唇邊那一抹詭異的微笑。


    “不好,你不是亞也!”


    我失聲大叫,結果瞧見亞也那美豔絕倫的臉倏然離遠,而我的腳下則出現了一片虛空,在那朦朧的黑暗底下,我瞧見了一條有著八個巨大頭顱的爬行動物,正朝著我狂笑。身體急速墜落,而我的心中卻是一片冰涼,在那一刹那,我終於曉得了幻境中的亞也為何能夠騙得過我了,因為她回答的問題,可不就是我心中,一直所猜測的結果麽?


    回答問題的,並不是八咫之鏡,而是我心中的潛意識……


    我真蠢啊,明明曉得不要動,為何最後還是忍不住了啊,這一次,真的要死了麽?


    我朝著下方墜落,那巨蛇之吻越來越近,而在它的下方,則是一方明光,似乎是某個出口一般——那裏,就是聞名已久的幽府了吧。急速的超重,使得我腦子一片空白,而就在這一刻,耳邊突然傳來了一聲冷笑,虛空之中,有一個男人在說話:“這樣的我,真的令人失望啊……”


    就在那話音未落之時,我的腰間突然一緊,那下墜之勢竟然停頓住了,我瞧見腰間突然多了一雙潔白如玉的小手臂,然而卻無法回頭,隻聽到虛空中的那個男人在輕歎:“你放開他吧,讓這個廢物去死吧……”


    我腰間的那雙手臂並沒有動,隻是越發地冰冷了。


    那男人開始變得急躁起來,怒罵道:“你算起來可是大祭司的女兒,而我是她的王,你敢不遵從我的命令麽?”那手臂依然沒有動,反而摟得越發地緊了,仿佛鬆一點兒,就會失去我一般,那個男人似乎也能夠感受到了手臂主人的堅持,歎息道:“為什麽?像他這樣的廢物,連我自己都感到羞恥,還不如讓我回來呢,你為何一定要堅持呢?”


    我腰間的手臂越來越緊了,我開始變得窒息了,意識在一點一滴地喪失,迷蒙之間,我聽到有一個倔強的女孩子輕輕說道:“他很厲害的,可不是廢物。而且,你永遠,都沒有他溫柔啊!”


    ……


    “小毒物!小毒物!小毒物你丫再不醒,他媽的就別再醒過來了!”我的雙頰被拍得一陣生疼,突然頭頂之上一片溫熱,下意識的伸手一摸,粘乎乎的,我放鼻間一聞——呃,鳥翔!


    我被臭醒了過來,睜開眼睛,腦海裏一片空白,過了好久才隱約想起一點兒事,看著自己的腰間,並沒有瞧見一雙小手兒,而麵前則是虎皮貓大人那張讓人忍俊不禁的臉,正焦急地朝著我大聲喊叫呢,見我醒來,大喜,朝著前麵喊道:“這吊毛醒了!”


    我雙手撐地,勉強爬起來,卻見雜毛小道正在與赤鬆關白交手,而在他旁邊,還有神出鬼沒的小青龍,以及織出許多蛛網的肥蟲子。


    場中交手的除了他們,還有許多穿著奇裝異服的真理教成員和神官,在這裏麵,最讓人矚目的,恐怕就是跟大神官祝部博野交手的那個白衣勝雪的男人。瞧見他在五六個黑衣忍者的幫助下,與大神官拚鬥交纏的態勢,隻怕就是奧姆真理教行動省的老大,守屋鬆之助了。


    不過這些都不是我關注的,我瞧見幻境中被碾碎的朵朵也在我旁邊,正在抱著雙手低垂、閉目不語的小妖哭泣。


    我翻身坐起來,問淚眼朦朧的朵朵,說小妖姐姐怎麽了?


    朵朵那嬰兒肥的臉上滿是哭意,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說抽噎著道:“嗚嗚,小妖姐姐說你中了日本壞蛋的鏡光分神,如果稍有不當,意識就會泯滅,她要進到裏麵去,把你救出來,結果陸左哥哥你醒了,小妖姐姐卻沒有……”


    啊?幻境之中,抱在我腰間那一雙不肯放鬆的小手,竟然是小妖啊!


    我顧不得旁邊的紛紛擾擾,伸手過去,從朵朵的手上將小妖那柔弱的身子給接過來,看著這張清麗嫵媚的少女臉孔,雙目緊閉,仿佛陷入了沉睡一般。看著這張我熟悉無比的臉孔,不知不覺之間,我的心中突然多了一絲奇異的感覺出來。


    [啊,怎麽可以,她還是一個小女孩兒呢?]


    我的心中如同一把亂麻,複雜極了,而就在這個時候,一道身影倏然跌到了這邊來,朵朵騰空而起:“雜毛叔叔!”將這身影接過來,我轉頭一看,卻是口吐鮮血的雜毛小道,朝著我苦笑道:“媽的,這個老頭太厲害了,他竟然能夠用八咫之鏡,將此地跟整個天地都隔離開來,老子連絕招都發不出來!”


    看著一臉蒼白的雜毛小道,我的心中驟疼,再瞧了過去,隻見小青龍正不斷地變換身形,不給那老家夥抓住,而肥蟲子則一直在旁邊結網,並不接戰。


    懷中一陣蠕動,我的視線收回來,看見了一雙深邃黝黑的眼睛,也剛剛睜開,朝著我看來。


    這清澈的眼神,宛如山泉水一般將我的心靈洗滌而過,幾乎什麽也沒有想,我將懷中佳人往朵朵那兒一推,低頭摸到了鬼劍,咬著牙站了起來,朝著前方緩步走了過去,腦海裏隻有一個念頭:“我要證明給她看,我真的,不是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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