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見這一群光溜溜的猛男,用那如狼似虎的眼神朝著我這邊直勾勾地瞪過來,我心中頓時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仿佛我手上的這玩意不是寶木,而是一大塊肥皂。


    會陽節有規定,寶木是代表著神靈的眷顧,如果主動拋棄,那可是要被天神所唾棄和責罰的,所以我還不能正大光明地將手上這燙手的山芋給扔下來。就連赤鬆宮本這個家夥要整我,也是悄不作聲地交替遞出,這手法之精妙迅疾,除了少數目光如炬的大拿,尋常人哪裏能夠曉得這裏麵的奧妙。


    這邊兒是那狗日的主場,想來應該不會有人刻意抓他。


    按照常理,我或許應該如同他一般,也將那東西巧妙地遞出去,即便是到最後有可能被人詬病,也總好過被這上百來號裸男來圍攻。然而當我接到了寶木的那一刻,正好往靜閣之上瞧了一眼。


    正是那匆匆一瞥,我似乎看到了一縷光,不知道怎麽回事,我竟然確定到,亞也在看著我。


    是的,她應該在靜閣之上,一直關注著我吧?她看到我不遠萬裏地跑到東瀛日本來,在第一眼的時候,心裏麵到底在想些什麽?——我的心中莫名升騰出了許多豪氣,想起了出發前雜毛小道對我的感歎,這人生總是有一些事情,你當時沒有做,回想起來都後悔莫及,所以如果碰到什麽兩難的事情,那便不留遺憾地去做吧。


    本來便是猛虎,何必畏畏縮縮?


    我的心情豁然開朗,什麽狗屁第一高手,無非是一個玩弄陰謀詭計的家夥罷了。這樣的人,能夠明白什麽叫做力量之道麽?我沒有了轉身逃離的心思,一腳踏前,另一腳穩住,騎馬蹲襠步,氣沉丹田,呈萬夫莫開之勢,擺迎客攬雀之姿,一聲大吼道:“艸你媽,來來來,誰來幹死誰!”


    我那“山”字訣氣沉凝體,腳下方石受力不住,也呈現出龜裂紋放射開去。


    赤鬆宮本前日也曾經弄出這令老光震撼不已的場景,然而一動一靜之間,境界卻是有著天差地別。我這邊意誌堅定,而對麵則更是悍不畏死,這其一是為了這個鯉魚躍龍門的會陽節頭彩,其二,也正如赤鬆宮本所煽動的一般,我是一個中國人!


    日本是個單一民族國家,平日裏所受到的教育雖然也都是西方自由民族那一套,然而當那民族情緒一衝上腦殼,迸發出來的瘋狂也是讓人震驚的,雖然不懂日語,但我大概也能夠猜到赤鬆宮本那條毒蛇在說些什麽,換位思考,倘若這裏是在中國,我估計場中的所有人也都會發瘋的。


    煽風點火的小人和毒蛇在這世界遍地都是,我見得也不少,根本就不在乎,既然決定以王道製勝,毫無花巧地迎戰。


    首先衝到我麵前的是一個滿臉鮮血的壯漢,二話不說,直接飛起一腳,踢我麵門。


    這一腳宛如疾風,力道足有上千斤,我還正猶豫如何禦敵,這下可算是清楚明白了,直接一錯身,將這家夥那修長的右腿給攬在手上,順勢一帶,手在他兩肩之處疾點幾處穴道,截血斷脈,使得他沒有什麽反抗之力,然後以這人體為棍,橫掃一大片。


    脫身白刃裏,殺人紅塵中,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


    一人在手,我不再懼怕,將那寶木挾在肋下,以人為棍,左右衝殺,勢不可擋。


    在那一刻,佟麟閣、趙登禹、張自忠、大刀隊,百萬川軍、無數先烈穿越時空,英靈附體,我不是一個人在戰鬥,那百年前浩氣長存的靈魂一入胸膛,無數記載著慘劇的發黃舊照片浮現腦海,我立刻感覺腦子一熱,雙目赤紅,狂吼一聲,人如箭、腳如龍,左衝右突,再也不去控製那發狂的心魔。


    麵前這一排排白花花的**不再是威脅,而成為了我發泄心中忿怒的對象。


    在那一刻,我展現出了自己近四年多來最強大的一麵,所有的景象都從我的意識中消失,取代這些的,則是一根根黑色或者彩色、不斷變換的線條。這黑色的線條是那力量達不到威脅程度的攻擊方向,而彩色的,則視顏色的濃淡而分成不同的等級。


    這並非實質上的改變,而是一種意境之中的感應,身處於上百人的包圍中,而且這些人還都是留在最後的強手,我自然不可能不受到一點兒攻擊,那麽惟有將所有的攻擊強度計算到最極致的程度,讓自己盡可能地少受一些傷。


    這霍然而來的混戰,來得快也去得快,因為在我背上挨了兩拳之後,再也沒有手下留情一說,隻要不死人,我能怎麽招呼,那便怎麽招呼,無論是雜毛小道教過的小擒拿手,還是破爛掌櫃教的滄州武術,抑或是在集訓營學到的那軍中格鬥術,乃至我在生死邊緣中領悟到的那些手段,都在這一刻融合在了一起。


    而與此同時,博采眾家所長,所學頗雜的我在這一刻,突然有了一種明悟——所謂格鬥術,便是把對方打倒。


    條條大路通羅馬,萬變不離其中,化繁為簡之後,便是大浪淘沙,強者站,弱者躺,背牆狂戰並不久,攻勢終於出現了停滯,我環顧四望,瞧見我終於將這密密麻麻圍堵上來的人群給打穿了。


    這一堆白花花的裸男之中,並非沒有高手,有好幾家夥的修為甚至都能夠比得茅山長老的級別。


    我們過來之前,大師兄交待我們,千萬不要小看天下英雄,尤其是日本,畢竟這個國家對於此類學問的保留,遠遠要比中國深厚,我們很多國粹牆內開花牆外紅,氛圍反倒比國內濃重。不過此刻的我早已是惡向膽邊生,越是硬茬子,打擊得便越是猛,凶煞莫名。


    有一個麵癱青年修的是日本著名的“直心影流”,以手作劍,鋒銳之處竟然能夠將靜閣邊上的石欄斬得粉碎,人若挨上,隻怕一擊即潰,然而這等高手卻還沒等發揮出最強悍的實力,便被我一招登峰造極的“黃狗撒尿”,給踹中了兜襠布裹得緊緊的那話兒,一聲悶哼,直接砸在牆上,儼然無聲息。


    同樣的情節還在持續,並不是他們不厲害,而是雙手空空,全身上下隻有一條兜襠布,實在難以發揮。


    一直打得許多高手都給我幹翻在地的時候,這些如蟻前附的家夥才終於停頓一下,讓我得以喘了口粗氣。我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然而這終選結束的鍾聲卻並沒有響起,此時的我雖然大殺四方,然而卻也挨了不少黑拳,一身暗傷,要不是肥蟲子和氣海之中的陰陽魚氣旋雙核支持,隻怕也要癱軟到底,然而即便如此,我卻也是豪情萬丈,環顧四方,瞧著那些有點兒畏縮的家夥,大聲喊道:“還有誰!”


    地下一堆痛苦呻吟的裸男,在這寒冷早春的夜裏,混戰之後熱氣騰騰的汗水肆意流淌,我在這兒張狂地大聲喊著,心中有著無比的痛快——這種快感難以言敘,使得我的精神層麵上,都有著讓人戰栗的興奮。


    而就是在我一覽眾山小的激動之時,光溜溜的赤鬆宮本從斜側裏緩步走了出來,推開旁邊兩個搖搖欲墜的家夥,瞧著一臉張狂的我,冷言奚落道:“打敗了這些垃圾,你還真就以為自己是那名副其實的百人斬了?實話告訴你吧,自從知道我來參加此次會陽節終選、並且誓要奪得寶木之後,我大和民族最優秀的那些青年都沒有前來參加,一是給我麵子,二來則是畏懼我。哼,想要奪得最強福將的稱號,你想得太美了,這一次,要麽你死,要麽就踩著我的屍體,去覲見亞也小姐吧!”


    時間有限,這個家夥也沒有再多說廢話,養精蓄銳的他一步踏前,那地上便有大量的裂紋出現,而下一秒鍾,赤鬆宮本便倏然出現在了我的麵前,舉拳便朝著我的麵門砸來。


    轟!這拳頭之上如有火焰,熱風從拳骨之間溢出,充斥著烈日陽剛的凶猛力量。


    這是赤鬆宮本等待多時的蓄力一擊,本以為能夠一下將我給砸倒,然而他的期待給我一個簡單的不動明王印給封住了,聽到我口中吐出堅定的“金剛薩埵心咒”,後退接地的宮本眉頭一掀,意外地問道:“東密九言,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


    九字真言乃天地至理之秘,道佛巫傳皆有傳承,宮本所學的是日本東密,而我的則是九會壇城,兩者大體類似,然而細微之處卻相隔甚遠。我並不理會他的提問,而是不斷地回氣,心中估量,這才發覺經過這一番混戰之後,再對上這小日本年輕一代的第一高手,孰勝孰敗,還真的有些難講。


    這家夥見我臉色不斷變化,曉得我在回氣,也不耽擱,箭步搶攻,那拳風腿影,宛如暴風驟雨,劈啪落下,我也不懼,與其硬拚,一時間打得頗為熱鬧。


    時間臨近,我不急,而赤鬆宮本卻越發急躁起來,幾記攻擊給我封擋,臉色一變,一拍胸大肌,突然那兜襠布一陣蠕動,從裏麵傳來了兩聲仿佛從遠古荒野傳來的滄桑嚎叫來,那整個天地都冷上了幾分,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


    這個家夥渾身變得一片烏黑,氣勢磅礴,傾天之勢即將礴發,然而就在此刻,那靜閣之上突然傳來了一陣鍾鳴——鐺鐺鐺,十分鍾已到,終選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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