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著慈元閣少東家帶著身後一行人朝著這個湖邊的小漁村走了過來,我和雜毛小道麵麵相覷,驚得不知道該如何說起。


    事實上,經曆了那天湖邊的救人事件,對於這個陌生的慈元閣,我心中多少也有一絲好感,這便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我想即便是壞人,在情感上也會喜歡好人多一些。然而拋棄這些不理智的情感,我立刻想到兩種可能,其一便是他們也如我一般,望氣而來,誤入此處,其二便是與這裏主持者是一夥的,前來匯合。


    這一善一惡的兩種可能都有,讓我們都不敢妄動,唯有默默觀察。


    跟隨慈元閣少東家的人都是些身手不錯的高手,腳踏泥地,身形飛快,朝著村子裏走來,他們先是在村頭那家的院子外停留了一會兒,然後四處張望一番,最後也如同我們一般,朝著村子中間那燈火通明的靈棚處,跌跌撞撞地走去。


    這時我聽到我們頭頂上有瓦礫在響,不用想,應該就是剛才準備去龍王廟的那個雨蓑人。


    我們也不敢發出動靜,隻是將呼吸放緩,盡量收斂氣息,不過那個雨蓑人並沒有在此久作停留,而是從房頂上飛快踩過,返回去報信了。


    那人並沒有上前迎接,難道慈元閣一行人也是不速之客?


    我瞧著這些人朝著這邊匆匆而來,數了一數,總共八個人,其中有兩個人的身材曼妙,想來應該是女性。為了避雨,他們行走的速度挺快,於是很快便進到了靈棚裏麵去,小叔伸展了一下手腳,回頭低喊了一聲走,我們三個再加上朵朵,便順著牆角溜出,朝著靈棚那邊摸過去。


    兩地相隔隻有二十幾米,我們很快便摸到了旁邊,現在的雨稍微小了一點兒,透過如絲的雨線,我瞧見靈棚裏依舊和我們離開的時候一般,打牌的打牌,看錄像的看錄像,吹哀樂的吹哀樂,沒有一個人疲倦停歇。


    至於那台25寸彩電,放的依然還是星爺的《百變星君》,都不知道放了第幾遍。


    當時的情形是如此的怪異,瞧見慈元閣一行人一邊抖落身上的雨水,一邊跟那個蠻橫的漢子交涉,我有一種電影倒帶的錯覺,渾把自己給代入了其中。


    與我們一樣,慈元閣少東家得到的回答依舊是不行,不能夠留在這兒借宿,即使人家都已經拍出了好厚一遝錢來,得到的回應依然是不可以。


    不過這公子哥兒雖然也能夠將架子拉低下來,客客套套地說話,但是倘若有人想跟他比蠻橫,甚至想要騎到頭上來拉翔拉尿,人家卻沒有咱這等的好脾氣,故而慈元閣的少東家眉頭稍微那麽一皺,旁邊一個身材像大猩猩一般的隨從立刻發了火,衝到旁邊的麻將桌,粗如大腿般的手臂放力一砸,整張桌子立刻轟然而碎,上麵的麻將散落了一地。


    然而詭異的事情發生了,那些桌子被拆了的村民們根本不介意這事兒,依舊如剛才一般,興高采烈地在空氣中碼著牌,你碰我胡,不亦樂乎,旁邊圍觀的人也在嘰嘰喳喳說著話,聊著家長裏短,讓人憑空生出許多錯覺,還以為那麻將桌還在呢,眼花的隻是自己而已。


    我們瞧著這番詭異的場景,也有些發懵了,正疑惑間,突然我聽到旁邊的屋子裏傳來嘎嘎地響聲,透過窗戶往裏麵望去,卻見被吊著懸掛在房梁上的那一具屍體,突然活動起來,一雙手開始攀上了捆住自己脖子的繩索,不斷地搖晃著,試圖從上麵跳下來。


    同樣的聲音從好多房子裏都傳了出來,這時雨又變得更大了,隨著那些屍體的晃蕩,咯吱咯吱的聲音到處都在響著,我瞧見隔壁房子裏吊著的那具屍體在陡然間轉過身來,一雙翻白泛紅的血眼直勾勾地瞧向了我,眼珠子一動也不動。


    我盯著它,它盯著我,我又盯著它,突然間它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血牙,雙目中陡然一亮,竟然爆發出一團黑暗的光芒。


    黑暗的光,是什麽樣子?這個很難解釋,反正我當時就感覺眼睛一陣火辣辣,刺眼得很,勁風撲麵而來。


    不管是什麽,我伸出雙手,惡魔巫手點燃,朝前抓去。


    不過當我睜開眼睛來的時候,卻發現抓了一個空,那黑光竟然是從屍體中提煉出來的惡靈,剛一撲出來,便被旁邊給我打傘的朵朵給迎了上去。


    朵朵是誰?百年罕見的鬼妖之軀,修習《鬼道真解》和青木乙罡之法門,癸水體質,還是那藏密鬼妖的傳人,這樣的人物放在江湖之上,那也是讓人所敬仰,對付這剛剛死去複生的惡靈,即便是在陣法之中,也不會浪費什麽氣力,揮手一抓,便將這惡靈拿下,三揉兩抓,輕輕一拍,便湮滅不見,蹤影全無。


    然而我們這邊輕鬆解決,在靈棚那邊的慈元閣眾成員卻遭受到極為恐怖的襲擊——超過二十道鬼影在空中凝練成了一道光芒,將整個漁村都映照得一片陰森恐怖,而就在慈元閣諸人退到了靈棚之外的時候,那些正熱火朝天打著麻將的村民突然猛然扭過頭來,死死地盯著這八個人,緩緩站起身,集聚在一塊兒來。


    這大人小孩,加起來得有快三十口人,朝著前方伸出了手,麵目猙獰地大聲罵道:“狗日的,你這個打短命的死家夥……”


    這些罵聲此起彼伏,不過對象卻都不是慈元閣諸人,小麗二幺鍾麻子,都是些尋常路人名號,他們卻越罵越興奮,在這洶湧的如潮罵聲中,有人開始高聲叫罵了起來:“打死你個這個狗日的,你他娘個老扒灰!”


    “楊小舟,你去年摸了我媳婦咪咪一下,你以為老子沒看到?”


    “何秋月,老子追你追了八年,你他媽的為哪樣就是看不上我,卻就嫁給一個瘸子?”


    “蒿利興,你是不是又跟老師打我小報告了?”


    如此的叫罵聲一起來,這三十號人便一齊衝進了雨裏。平心而論,這些突然間發狂的村民一點兒戰鬥力都沒有,別說是三十個,就是來三百個,慈元閣這八名高手邊打邊殺,卻也不畏懼,然而他們卻並沒有衝上前,與這些村民拚成一團,而是緩慢撤離,不與這些村民接觸。


    他們幾人很快就退到了我們前麵,那天酒樓上見過的中年人朝著慈元閣少東家大聲喊道:“少東家,我們還擊吧,把他們敲暈,再查找是誰在後麵催眠了他們?”那少東家搖頭,說不行,田掌櫃,你們下手都重,要萬一弄不暈,一會撕打起來,豈不是有危險?


    慈不掌兵,危機麵前如此優柔寡斷,卻並不是什麽好事,禍事很快就出現了,當我們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靈棚前奔出來的那一夥中了幻覺的村民之時,一道身影從屋頂落下,一刀斬在了一名慈元閣子弟的頭顱之上。


    那個家夥出手極為快速,當旁人反應過來的時候,站在最邊緣的那人頭顱已然衝天而起,血光乍現。


    那潛藏在暗處的敵人竟然如此凶殘,還真的是讓我們有些心驚,而就在此刻,那各處屋頭之上,開始招展出血色大旗,這大王旗不斷變換,立刻有一列列身穿黑甲的持矛武士從各處巷道中憑空鑽出來。


    這些黑甲黑盔的武士並不是人類,而是一堆承載了破爛盔甲的符兵,瞧著那些頗有些年月的貼符盔甲,可不知道是從那個王侯的墓塚之中,挖掘而得。


    不過這些被煉製過的黑甲武士戰力卻頗有些強悍,踏著靈活的步子衝到近前,不斷地出矛收矛,移形換位,層層疊疊,幾如海浪拍打,如同一隻訓練有素的軍隊,慈元閣來人皆是高手,然而在一名弟兄驟然死亡的陰影下,心誌被奪,一時間慌了神,左衝右突,隊伍便有些分散。


    人心不齊,被這些黑甲符兵一衝擊,便處於各自為戰的狼狽境況,雖然那些符兵單個拎出來並不算什麽,然而一旦凝結成一股團隊,卻能夠發揮出不俗的力量來。


    還沒待我們作出反應,又兩人淒慘厲喝,直接給這些黑甲符兵給捅翻在地,這裏麵居然還有一個女人。


    短短一瞬間,慈元閣便隻剩下了五個人,對頭在這兒布下的實力,實在可怖,即便是我們衝上去,倘若這般源源不絕的符兵湧上來,我們也隻有一個死字……


    要不要救慈元閣幾人?自然要幫。


    怎麽幫,分散出擊,各個擊破。


    在這匆匆一眨眼的功夫,我、雜毛小道和小叔便已經商議好了這兩個問題,小叔去尋找那個撒符兵之人,雜毛小道藏在暗處狙擊那個高來高去的刀客,或者其他高手,而朵朵迎擊頭頂那些惡靈,至於我,隻有賣些苦力氣,直接衝破敵人那洶湧的黑甲符兵陣列了。


    商定一結束,我將身後小心裹好的鬼劍抽出,微微一震,凜然長了一倍,麵對著前麵洶湧的黑甲符兵,我的胸腔裏麵似乎有熱血在燃燒,一頓足,整個人便衝進陣中,鬼劍一撩,大聲厲喝道:“鬼劍,破陣!”


    長劍疾出,兵甲飛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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