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瞎子話音一落,便見龍虎山那名弟子的頭顱一震,啊的一聲,立刻跌下了桌子來。


    他下來的姿勢也是比較奇特,身子前傾,竟然是以頭觸地,腦瓜子妥妥地砸在了那木板上,咚的一聲響,清脆之極。萬萬沒想到,看著本來還是蠻占有優勢的龍虎山竟然先支撐不下來,我們都紛紛站了起來,眯著眼朝中間看去,卻見那個弟子全身不斷抽搐,手腳的筋收縮,竟然口吐白沫起來。


    殷鼎將也沒有想到會是這個情況,探頭過來一瞧,卻見這名弟子眉心略黑,嘴唇發紫,有一點受了寒毒的跡象,不由疑慮地摸著下巴,皺眉不已,而旁邊的年輕弟子卻毫不客氣地朝著那個獲勝者破口大罵道:“你媽的使詐是吧,這哪裏是靈識對峙,簡直就是下毒!”


    瞧見這名子弟連呼吸都開始不暢起來,旁邊的羅鼎全也不由得皺起眉頭,指著嶗山領頭的那個山居道人喝問道:“白格勒,你這是什麽意思,你門下弟子修煉的,到底是什麽魔功?”


    那獲勝的一方自然是頗為得意,麵對著龍虎山的指著,白格勒長老摸著微須含笑說道:“道便是道,無所謂正,也無所謂邪,而在於使用者本身。按你這麽說,人家茅山拿鬼捉妖,你們龍虎山天師道整日吸精雙修,可不是最大的淫邪之輩?真的猛士,要敢於麵對慘淡的人生,敢於直麵淋漓的鮮血,輸了不要緊,但是倘若是想靠狡辯就將這場子找回來,莫不是想讓在場的諸位江湖朋友,笑掉大牙?”


    殷鼎將是龍虎山此行的帶頭大哥,聽得嶗山白格勒這般說話,甚至還拿自家修行的功法來說事兒,再好的脾氣也忍不下來了,終於皺著眉頭反駁了:“說倒也不是這麽說的,白道友,我們事先說好是靈識對峙,然而你門下弟子最後卻用上了邪靈教那紅塵冰魔功,暗地裏壞了規矩——我們兩派這衝突事小,但是牽扯上了那萬惡的邪靈教,那可就是大事情了……”


    白格勒也不祛,嘿然笑道:“這門法子是我師兄無塵真人當年懲戒邪教的時候,留下來的戰利品,看著也有些用處,便賞給了門下弟子,你少給我們潑髒水;說道邪靈教,誰不知道,當年你龍虎山跟他們卻是牽扯不清,十二魔星中的秦魯海,說起來還是張天師的師叔,此話不假吧?”


    這兩人你來我往,唇槍舌劍,相互之間揭老底,一時間倒也不分上下,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有人突然喊了一聲:“快看,湖邊有古怪呢!”


    吵架不好玩,所以有人這般一喊,我們立刻轉過頭來,朝著不遠處的湖麵上瞧去,卻見離我們十幾米的湖麵上,那裏本來有一艘漁船正在泛舟湖麵,上麵有兩人,一個戴鬥笠雨蓑的老漁翁,還有一個卻是個如花似玉的漁家少女,如此畫麵自然是極富有詩意的美景,然而此刻那漁船就在我們站起來的瞬間,卻給某種東西從水底下使了氣力,給直接打翻了。


    這二月天,天寒地凍,湖麵雖然沒有結冰,但是自然是寒冷刺骨,見湖麵上翻船,湖中的人有性命之危,許多人便也坐不住了,我瞧見一個羅金龍、一個慈元閣少東家,還有幾個場中之人,直接霍然而起,二話不說便把身上厚重的衣服一脫,人便一個箭步,朝三樓的窗口往外,一躍而下。


    我們所在的這處酒樓,小半是臨湖而建,從窗中躍下,自然就是跳到了湖水裏。


    這麽冷的湖水,想想都直打哆嗦,敢於第一時間站出來的,倒是頗讓人心生敬意,即使是羅金龍,在這一會兒,也讓我不由得在心中暗暗點了一個讚。


    不過當我也準備跳下去救人的時候,小叔卻是一把拉住了我,低聲說道:“稍安勿躁!”


    我有些詫異,但瞧見雜毛小道給我使眼色,卻是剛才一直在掃量我們的那兩個人也站了起來,我匆匆一瞥,我靠,高個兒的那個男子好雄壯的胸肌,而在那一瞬間,他竟然不經意間流露出讓人心悸的實力來。不過他也隻是下意識的防備,所以一放即收,並沒有讓旁人察覺得到。


    我手捂住了心髒,暗道乖乖,這種實力,竟然不比那一流高手差個幾分,卻是有能夠比得上我們所遇到的那些十二魔星或者同等級別高手的實力。這般的高手跑到這兒來蒙頭蒙麵,到底是為了哪般?


    被這大胸肌男人給嚇了一跳,我便也沒有了跳下去救人的心思,想著前後都已經下去了五位修行者,在這春寒之中,倒也不會費太大的勁兒。


    話是這麽說,三樓一層的大多數人都圍到了窗邊來,朝著湖麵上瞧去,卻見那打翻的漁船在湖麵上折騰了一下,然後開始往下沉去,而那漁船上的祖孫倆兒倒也都是識得水性的人,在度過最開始的慌亂之後,也將身上的衣物脫下,然後朝著湖邊遊了過來,而羅金龍和慈元閣少東家等人也朝著那邊接應過去。


    所有的事情都開始朝著好的方向發展,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那個正在奮力往前劃水的打漁翁仿佛被什麽東西給拉住了一般,猛然往下一沉,湖麵上起了水旋子,竟然直接就沉入湖底去了。


    有古怪!


    瞧見這情況,在五人中最領先的慈元閣少東家一個猛子就紮了下去,準備去瞧瞧是什麽動靜,而這酒樓上的人也顧不得龍虎山和嶗山的紛爭,紛紛往著樓下跑去。雜毛小道要照顧那洛瞎子,我便站了起來,也跟著人群往樓下跑去,準備出一份力,怎麽著也不能夠淹死人。


    然而我擠到樓梯口的時候,腰間突然有一隻手摸了過來,值此危急時刻,我也是靈覺大開,立刻就感覺到了,左右也不會再重蹈當日在金陵那神偷猴三兒的覆轍,於是伸手過去抓。


    入手處是一隻滑膩白皙的小手兒,我抬頭一看,卻正是剛才披著人皮麵具打量我們的二人組中,矮個兒的那個。摸到這手,我便立刻知道是個雌兒,還待抓住教訓,卻見那人橫了我一眼,身子竟然如同滑魚,在人群中左扭右扭,居然就不見了蹤影。


    所有人匆匆而下,時間倒也不長,人命關天,我也懶得理這個摸我錢包的小賊,衝出酒樓,來到了湖邊,舉目一瞧,卻見那個老頭已經被那個少東家給救了出來,正在往回拖呢,岸邊有認識那少東家的,問到底是怎麽回事?那少東家高聲答應,說是個成了精的水猴子。


    媽的,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兒,謀害這湖上的鄉親?


    聽到那少東家的答話,立刻有人義憤填膺,在湖邊找了幾艘船,直接過去接應他們。這翻船的一老一少,總共兩人,卻已經被剛剛跳入湖中的五人給接應到,慈元閣少東家帶著那老漁翁,而漁家女則被另外一個人給拉著,朝著這湖邊剛剛出發的船上遊來,而另外三人則根本不懼那尋常人極其害怕的水猴子,直接就地搜尋起來。


    說來也是迅疾,當那慈元閣少東家將那老漁翁給推上了接應的船隻時,他的一個同伴便已經找到了那個膽大包天的水猴子,直接跟那水鬼兒廝打起來。


    所謂水猴子,其實跟那水鬼、河童等物差不多,都是積怨頗深的鬼靈沉積在水中數年,然後依托某些屍體成靈,最喜歡做的事情便是找替死鬼,直接將那些在水上討生活的漁家或者入水遊泳的男女拖入水中,據說它們跟幽府簽有協議,能夠從這些人的死亡中,獲取足夠的力量,變得越來越強大。


    更有甚者,直接成蛟化龍,成為一方水神,頗為風光。


    此物在戰亂之時最是猖獗,然而到了和平時期,能夠謀害的人命太少,於是便也少有傳聞,這一隻倒也罕見,想來應該是冬天遊泳的人少,找不到替死鬼,所以方才鋌而走險,一定要弄死一兩個,方才能交差。


    當然,這也隻是坊間傳聞,做不得準,不過這東西在水裏麵的力道十分大,水性不強的人,即便是修行者,對它也是無可奈何的。當然,敢第一時間跳下來,並且留下來與這水猴子對峙的,都是頗有自信之人,故而一番廝打之後,那慈元閣少東家的同伴卻也沒有被按到水裏去,而是緊緊將這水猴子給抓住,不讓它逃遁而走。


    羅金龍和另外一個修行者終於趕到了廝打現場,三人齊心協力,終於將那水猴子給製服,羅金龍卻是個狠角色,直接將中指屈起,然後照著那黑乎乎、**的黑東西腦袋使勁兒捶打了幾下,立刻一大片黑紅色的鮮血溢了出來。


    水猴子掙紮了一番,最後四肢一蹬,直接就死了過去。


    然而當那三人拖著水猴子屍身,準備往回遊的時候,殷鼎將突然朝著水裏麵大聲喊道:“金龍,快回來,快!你們身後有東西,那水猴子根本就不是掀翻漁船的罪魁禍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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