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金龍此子的心計頗深,剛才表現得輕狂驕躁,卻都是為了激怒滕曉,然而他惡心滕曉和朱晨晨的那些話語,音量都控製得很好,除了我們這些旁邊的人,其餘人等聽得都不是很清楚,而當滕曉暴怒發威之時,旁人的注意力都集中過來,他卻表現出了一副公事公辦的正經模樣。


    瞧見這模樣,他顯然是早有了預謀,準備直接給滕曉設一個套,讓他受到羞辱,被驅逐離場。


    這莫須有的事情,即使是去那糾察辦解釋清楚了,傳來傳去,各種風聲都出來了,總是會低人一頭——其實在這宗教局裏麵混,跟官場差不多,隻要你給人家整治了威風,以後總是抬不起頭來的。


    大會在第二天舉行,先期到達、並且在這邊用餐的人並不算多,但是也不少,二十來個局內同行瞧著衝突,都圍了上來,瞧見這羅金龍逼得太緊了,滕曉和朱晨晨都有暴走的趨勢,掌櫃的走出來,攔在了雙方中間,拍了拍羅金龍的肩膀,勸說道:“金龍啊,明天就要開會了,這來來往往的都是局裏麵的頭麵人物,莫鬧笑話了,算了算了,雙方退一步,這不就沒事了麽?”


    羅金龍應該是認識掌櫃的,不過交情並不算深,所以也沒有買賬,而是在這裏喊屈道:“趙哥,不是弟弟我不賣你麵子,而是我這腦袋,自小除了我爹和我師父,就沒有第三個人敢打過,我媽不行,我哥也不敢,今天倒是讓這個鄉下來的臭小子給砸了,你說說,我以後出去,還怎麽混?要是沒有一個說法出來,笑都要讓人笑死喲……”


    掌櫃的被這般直截了當地回絕了,臉色就有些不好看了,皺著眉頭,問那你到底要怎樣?


    羅金龍義正嚴辭地說道:“我剛才已經說了,一切都按照局裏麵相關的文件來辦理,絕對不要徇私枉法!”話說到這個份上,那就沒有什麽周轉的餘地了,滕曉扔開左手上麵的瓶子口,朝著那個戴著金絲眼鏡的中年男人說道:“安主任,我也想詢問一下你,倘若我們內部人員起了衝突,如果被罰者不服,是否可以向當事人發起挑戰,用實力來證明自己的對錯?”


    安主任扶著自己鼻梁上的金邊鏡框,模棱兩可地說道:“呃,這個事情嘛,以前在戰爭時期的時候確實有,不過那是為了保存我們組織的戰鬥力,但到了十年動亂的時候,基本上就沒有這種約定俗成的規則了。不過呢,也不是不能,主要還是需要雙方都協商同意才行……”


    滕曉臉容一肅,朝著麵前的羅金龍說道:“那好,羅金龍,你敢不敢接受我的挑戰,讓勝負來決定你我的對錯呢?”


    羅金龍臉上露出了瘋狂而殘忍的笑容,朝著滕曉全身上下打量一番,雙手一捏,哢嚓哢嚓的骨頭聲響,爆豆一般。他點頭說好,隻要你敢簽那挑戰協議,我不介意將你另一隻臂膀,也給廢了!


    兩人達成協議,立刻有人去炮製那份相當於生死狀的協議書,書中規定,除了生死之外,較量中造成的任何傷殘,都不關決鬥對方的任何責任。


    我聽有人念起其中內容,這才想起了這條秘密戰線的前身,是由那8341部隊所組建而成——8341是什麽性質的部隊,不知道的人可以百度一下,百戰成軍,的確能夠感受到這裏麵獨到而殘酷的鐵血之氣。


    這時朱晨晨拉住了滕曉,眼圈紅紅,阻止他去簽名:“滕曉,不要,你不是他的對手!”


    滕曉滿眼皆是怒火,額頭青筋直跳,伸手去搶筆,口中鏗鏘有力地說道:“男人血性,不死怎滅?”


    秦振也跑過去攔著滕曉,不讓他衝動行事,而羅金龍則抱著胳膊,瞧著麵前幾人推推拉拉,臉上輕鬆自在,顯然師出龍虎山這樣高門大派的他,對上廣南民族大學神學班畢業的滕曉,根本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不會費多少氣力。


    他在旁邊煽風點火道:“你要戰,那邊戰,我陪著你便是了。怎麽現在又像個娘們一樣忸忸怩怩了,到底是什麽意思啊?是不是不敢了,若是,你直說,低頭認個錯,我說不定還會原諒你的,不再計較而已。本來就是嘛,像我們這些人,最看重的就是個麵子問題,你若是給我麵子,說不定我就……”


    啪!


    羅金龍正說得口沫飛濺,結果一個黑影出現在他的身前,手掌高高揚起,繃若滿月,然後猛然揮了下來,一巴掌摔在了他的臉上,好是一聲脆響。


    羅金龍此人出生龍虎山,天資聰穎,一生本事,剛才被滕曉用瓶子砸中腦門,那是故意設套,而此刻硬生生地挨了這一巴掌,卻是根本反應不過來。一耳刮子過後,他腦袋裏麵立刻多了一群小蜜蜂,嗡嗡嗡地直叫喚,口中一陣腥甜,咳嗽兩聲,竟然吐出了兩顆槽牙,和一口老血來。


    羅金龍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會有人在這個節骨眼上麵斷然出手,他被扇得暈乎乎,往後退了兩步,定睛一看,卻是一個挽著道髻的削瘦道人,正皺著眉頭瞧著自己,心中駭然,指著他問道:“你是誰?你為什麽打我?”


    此番出手的,自然就是在我旁邊的雜毛小道,這個十年來浪跡江湖的老油條最懂得應對之道了,瞧見滕曉和朱晨晨都懵了,他便果斷出了手,一巴掌將羅金龍扇得六神無主,見這小子問起,二話不說,抬手又是幾巴掌。


    羅金龍這才反應過來,回身閃去,然而雜毛小道的身手早已入得化境,意念心起,手便親至,啪啪啪,又是三巴掌,羅金龍清秀的臉頰立刻被甩得迅速腫脹起來,宛如秋天豐收的大蘋果。


    雜毛小道扇得暢快,正想給羅金龍湊一個整數,他身後那幾個人終於反應過來了,搶身而出,擋在了他的身前,雜毛小道並不與這些人硬拚,也抽身而退,沾滿鮮血的右手在潔白的餐布上麵擦了擦,然後撚起一小塊切好的西瓜,輕鬆地咀嚼起來。


    瞧見雜毛小道這瀟灑利落的出手,安主任扶起被抽得跟個豬頭一般的羅金龍,臉色嚴肅地問道:“你是誰,那個單位的,報上名來,為何會在這裏出現,並且行凶傷人?”


    雜毛小道吃完西瓜,把裏麵的西瓜籽小心吐出來,這才驚訝地反問道:“哎呀,什麽行凶傷人啊?我剛才在教訓流氓呢,怎麽,局長公子耍流氓就不能製止了,就不能被教訓了?”


    雜毛小道那無辜的表情將周圍一圈人都給逗樂了,董仲明和尹悅端著盤子在人群後麵吃吃地笑。這兩個家夥是大師兄身邊的近人,出了這種事情,一般是不太好表態的,隻是藏頭露尾地圍觀,任雜毛小道裝瘋買傻。其餘人等也各有緣由,並不說話。


    聽得雜毛小道的話語,被扇得豬頭模樣的羅金龍吞咽著口中汙血,麵目猙獰地向雜毛小道怒喊道:“你到底是誰?”


    雜毛小道收斂起笑容,臉色一肅,輕喝了一聲道:“夠了!”


    這個家夥喊完,氣勢頓然一漲,四周的炁場頓時就變得如同水底那般凝重,寒風撲麵,壓得周遭之人連氣都透不過來。這般凶狠的氣勢陡然出現,整個餐廳中所有人的臉色都一陣緊,仿佛像瞧老怪物一般,麵露驚悸,隻有董仲明、尹悅少數幾個人,還能夠保持臉容不變。


    雜毛小道將自己的實力一展即斂,風輕雲淡,收放自如,然而羅金龍和安主任幾個人卻都頭冒冷汗,一臉驚恐地瞧著麵前這個似乎有些麵熟的道人,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展示完了自己的強大實力之後,雜毛小道開始老氣橫秋地教訓起羅金龍來:“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對小姑娘動手動腳,這事情前推二十年,信不信我直接把你擊斃子在這裏?你自幼寄養在龍虎山,那些老道士給你爹麵子,少了教養,才讓你做出這種讓人惡心的事情,我替老羅教訓教訓你,給你長長教訓,讓你知道這世間還有真理,還有公平和正義,免得你以後做出有違國法民意所不容的事情來。你若是不服氣,自可以帶著你父親,直接過來找我!”


    在我們這一行,強悍的實力就代表著絕對的話語權,雜毛小道這一番牛波伊烘烘的痛罵,羅金龍竟然被訓得一點兒脾氣都沒有,臉色數變,最後袖子一甩,一聲不吭地就準備離去。


    然而雜毛小道卻並不滿意,叫住他,讓他給滕曉和朱晨晨道歉,羅金龍已經走到了我的身邊,聽得這話又羞又怒,嘴裏咕噥了一下,也聽不清楚是在說什麽,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言寬慰,說小兄弟,不吃點兒再走?


    羅金龍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眼,與安主任等人匆匆離開。


    東南局各處聯絡還算頻繁,在座的諸位都明白羅金龍身份,這些人都不想陷入這場風波來,事情結束之後匆匆離開,一時間餐廳就都隻剩下寥寥數人了。滕曉和朱晨晨回過神來,便過來跟雜毛小道道謝,感謝他幫忙解圍,雜毛小道揮揮手,說無妨,陸左的朋友,便是我老蕭的朋友,大家不用客氣。


    說了幾句,秦振不無擔心地說道:“羅金龍他老子是廣南羅局,我剛才在樓道裏好像看到了他,隻怕會過來找麻煩啊?”雜毛小道瞧了我一眼,滿不在乎地笑了笑,說無妨,你們放心,晚上他老子會親自領著兒子過來,跟你們道歉的,我保證。


    聽得雜毛小道說這大話,秦振和滕曉、朱晨晨都瞪大了眼睛,說這怎麽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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