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蠻子這蠻橫凶猛的攻勢,完全傳承自戰陣搏殺的凶殘手段,幾乎沒有幾處虛招,直接以力勝之,刷刷兩刀,便果斷地將許先生的左手和右腳給卸了下來,一點兒猶豫都沒有。


    許先生翻身躺倒在地,從小腹氣海處遊繞出一股杏黃色的純淨之光,貫徹全身,接著噴血的斷肢處立刻停歇愈合,然後生長出十數條肉觸,將那斷肢給收回體內,就在熊蠻子出了第三刀的時候,血氣噴發的許先生突然黃光閃耀,似乎脫離了陣法的束縛,直接一躍而起,淩於空中。


    身翔於空的許先生將雙手並攏,那完好的右手與剛剛連接回來的左手相交於一處,虛心合掌,二食指相背而屈指尖部分,複以二拇指壓二食指前端,作彈指狀。


    瞧見他做得這般印法,我不由得再次心中震撼。


    此印,在十二法門中有所闡述,以寶瓶為三昧耶形,稱寶瓶印,又作摩利支天隱形印、尊勝寶瓶印,最早見於尊勝陀羅尼經、尊勝儀軌經中,此印結出,即代表著“我心即禪,萬化冥合”,與佛境勾連,能夠溝通世間佛陀的力量。


    此印是九字真言中境界最為高深的一法,倘若不得法門,觸摸不到其中境界而貿然使用,不但感知不了佛陀真意,而且還有損身體,功力消減,危險的甚至直接閉氣死亡,我從出道以來,也隻使用過一次,然而當日蒙對了,竟收奇效。


    此印法乃九字真言之最高奧義,堪稱翻盤逆襲之不二法門,此番倘若是許先生全力施展,並且萬一奏效,說不定這大好局勢,立刻崩盤。想到這兒,我不由得朝熊蠻子大聲喊道:“小心他的印法!”


    然而我此時發言,卻是已經為時過晚,許先生在空中翻滾兩圈之後猛然撲下,然後朝著熊蠻子當頭印去:“禪!”


    此言一出,他那一對銀絲手套突然光芒大放,中間是最純粹的光亮,宛若太陽,而以此為中心,周遭皆是金黃燦爛的光燄,若金仙乘狻猊,領其徒千萬,午後,中央虛明如鏡,其餘則幻化出紅、橙、黃、綠、青、藍、紫的七色光環,輝煌如佛陀降臨。


    這光芒似鏡,抵在了那高速斬來的石化大刀,兩相交觸,那佛光之上有湖麵波紋一般的光線傳遞,上抵穹頂,下接岩地,熊蠻子這堪比幾十輛東風重卡衝擊力的一刀陡然一震,竟然停止了劈勢,這恐怖的南征大將軍在隨後的一秒鍾之內,朝著身後跌飛而去,而兩人交擊的那處地方,整塊堅石鋪就的地板居然裂開了長達七八米、半掌寬度的裂縫來。


    那裂縫裏麵,有刮骨的風吹出,繼而出現了很強的吸力,那些被冥火焚燒成灰的蠱蟲皆被徐徐納入。


    熊蠻子受到重創,身子跌飛,繼而重重摔落地上,而許先生卻也並不好受,他直接就一口老血噴出,上半身的衣服竟然被熊蠻子的刀意給隔空震裂,化作數十道布條,露出了一身健壯的肌肉疙瘩,上麵紋繪得有密密麻麻的文字,蠅頭小楷,瞧著跟佛經差不多。


    到了此刻,許先生那被熊蠻子砍斷的手腳末端出現了數十條肉色觸角,而這些觸角飛快接觸,彼此勾連,竟然開始重新長回了他的身上去。


    瞧見許先生竟然快速愈合了,我和雜毛小道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握緊了手中的劍,朝著許先生飛奔而去。我們彼此離的距離並不算遠,以我們的修為,幾乎抬腳便至,我在左,雜毛小道在右,兩人都隻出了一招最為簡單的提劍橫切。


    許先生右腳尚未接駁成功,避無可避,扭動身子,卻見血花飆射,左右臂各中一劍,左手雷意盎然,酥麻一片,而右手則是鬼氣森森,化作冰涼。我和雜毛小道一劍得手,與許先生錯肩而過,再次扭身過來的時候,卻瞧見這老家夥騰身飛至半空,雙腳朝著我們的胸口踢來。


    淩空二段踢,許先生竟然在身受重創的那一刻,還能夠使出國術中這麽精華的一招來,我和雜毛小道躲閃不及,直接給他踹中心窩,渾身如同雷轟,朝著不同的方向狂跌而去。


    我在空中倏然滑落十幾米,再次砸落在先前那口巨大石鼎之上,背脊仿佛斷了一般,轟然撞上,然後軟軟滑落下來,瞧見此事的許先生竟然再次將手腳裝好,朝著被那佛境轟到魂魄的南征大將軍熊蠻子衝了過去。


    大將軍本來勝券在握,然而卻不料許先生手段迭出,竟然在這等劣勢下扳回了局麵,而更加讓人詫異的事情是,這個家夥明明沒有得到那流光入體,卻根本如同沒有受到陣法的重力限製一般,大步流星。不過那法印擊出,虛空之中傳遞而來的佛陀能量並不能夠長久維持,便如請神,也會消散,我本指望著熊蠻子會迂回開去,然而這個性子剛烈的大將軍根本就不作理會,勉強爬起身,再次提著石化大刀,倏然劈來。


    許先生將熊蠻子直接拍飛,然後又將我和雜毛小道給踢開,此時正是氣勢最盛之時,瞧見麵前這個恐怖僵屍再次襲來,根本就不作躲閃,直接硬碰硬地衝上去,雙掌齊出,銀絲手套上麵的絲線不住飛揚,居然直接就纏住了這柄巨大的石化大刀,然後許先生趁著這段時間,飛速踢出了兩腳,結結實實地揣在了熊蠻子的大腿之上。


    轟隆!


    熊蠻子直接跪倒在地,右手上的石化大刀給扯住,然後左手則在防備這許先生的下一腳何時踢來。


    許先生在此刻,居然完全就占據了戰場主動權。


    然而果真如此麽?雜毛小道顯然並不會答應這說法,他從一堆碎石之中勉強爬將起來,臉上露出了痛苦糾結到了極致的猙獰表情,咬著牙,手結劍指,朝著許先生的後背使勁兒一招,那雷罰便帶著電光,朝著那心窩子嘎然掠去。


    而到了此時,全身都處於崩潰狀態的我卻陡然精神了許多,疼痛刺激得我全身充滿力量,小腹處的陰陽魚氣旋開始瘋狂地轉動起來,我整個人幾乎從地上彈起,不由自主地手持著鬼劍,朝著許先生衝過去。


    熊蠻子雙膝被踢,骨骼喀嚓響,跌跪在地上,瞬間感覺到了巨大的羞辱,仰頭狂吼一聲,無盡的蒼涼從四周傳來,隨之而來的是那四方石鼎集束而來的四色氣息,也瘋狂灌注到了他的身上去。


    吼——


    在渾身骨骼都給壓迫得幾乎碎裂的壓力下,大將軍終於在四色氣息積聚到了體內之後,發出了恐怖的吼聲來,隨之而來的是它強勢的崛起,頂著許先生恐怖的力量站了起來,那石化大刀陡然一震,覆蓋在表麵之上的岩石朝著四周碎裂開去,露出了鏽跡斑斑的刀麵來。


    然後它再次出了一刀,古樸、簡單、直接。


    氣勢慘烈,一刀過後,它往後麵轟然倒下。


    一如它當年血戰疆場的時候,揮灑出來的那份寧死不屈的豪氣,以及對勝利最強烈的渴望。


    寒光閃現,空氣中傳來巨大的音爆聲,接著許先生朝著後麵跌飛而去。


    又是一道寒光,雷罰從許先生的身體裏透體而過,帶著噴濺的血漿。


    所有人都使出了全力,都瘋了,瘋得隻剩下一腔的熱血,然後到了我,我瞧著斜斜跌下來的許先生,積聚全身的氣力,將鬼劍的黑色劍刃給撐得超過了三米。我高舉過頭,然後使勁深吸了一口氣,正想往前劈下,哪裏料到那胸腔被雷罰穿透、皮肉電得焦糊的許先生,竟然還能夠淩空倒轉過身來,朝著我劈處了一掌。


    這一掌積聚了他畢生的功力,乃至剛才使用寶瓶印時所勾連到的佛陀之力。


    勁風撲麵,而除了無形的疾風之外,還有絲絲縷縷的紅芒,那紅芒乃蠱毒,間夾著銀色絲線,卻是他那一雙水火不侵的銀絲手套上麵的物件,能夠生扛住熊蠻子石化大刀的恐怖法器。


    被這樣一掌淩空拍來,即使沒有正麵拍中,但是我也感覺仿佛整個天地都朝著我碾壓而來,握在手上的鬼劍在那一刻竟然都沒有抓緊,直接從我的手上脫飛,而我整個人也直接朝著後方再次跌落。許先生太強了,簡直就不似人類,我在朝著後方滾倒過去的時候,瞧見這人嘴角的那抹微笑,心中一陣絕望,想著就連大將軍都被這個陡然爆發的家夥壓製住了,我們難道真的戰勝不了他了麽?


    然而就在我絕望得幾乎透不過起來的時候,我瞧見鬼劍居然依著我之前的方向,朝著許先生倏然斬去。


    三米鬼劍,氣焰滔天。


    隻一劍,許先生就從中間分離開來,直接變成了兩截!


    我的心髒突然劇烈跳動起來——是朵朵,這個時候仍然在戰鬥的,是身藏於鬼劍之中的朵朵,就是她,在我被拍飛的那一刻,依然穩定住了鬼劍的劍勢,將許先生給直接斬殺!


    我突然感覺到有兩行熱淚,從眼窩子裏麵倏然流出。


    我的天,決定戰場的,竟然是朵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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