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見這人,我的臉不由得變得黑如鍋底,恨聲地說道:“許鳴,你還敢出現在我的麵前?知道我現在最想做的事情,是什麽嗎?”一身迷彩服打扮的許鳴依舊還是那副斯斯文文的模樣,笑起來陽光燦爛,像個鄰家大男孩,然而在我的心中,宛如鼻涕蟲一般,讓我惡心。


    聽得我這含恨而出的話語,許鳴自然知道不是什麽好話,他歎息了一聲,用最真誠的語氣緩緩說道:“陸左,你知道麽,從開始到現在,我都沒有與你為敵的想法;恰恰相反,對於你和蕭道長當日對我身份的隱瞞,一直都是感恩於心的,要不然我也不會冒著巨大的危險,提前去與你溝通。然而讓我很不解的事情是,你當日說會考慮我的建議,然而卻悶著頭,一下子就又攪和進來了,還弄成這番模樣,讓我說你什麽好呢?”


    說話間,牢頭已經將我這邊監牢的房門打開,然後恭謹地跟許鳴說了幾句話,許鳴點頭,然後走到我麵前來,把我扶起來,我腳鐐上那三十公斤的鉛球,他輕鬆地一隻手拿著,然後攙扶著我走。


    經曆過之前那一次惡心的經曆之後,我本來有些抗拒,不過渾身酸軟無力,自己走肯定是不可能的,也隻有由他扶著,一步一步地走出這個熏臭不堪的牢房。


    這監牢很大,走了幾十步、幾道關口方才離開,等我出了這牢房,回頭一看,發現居然跟以前薩庫朗基地一樣,都是二戰時日本的建築風格,上麵刷著的日文油漆,過了大半個世紀都還有在。


    除了這牢房,在此之外,是高高低低不同的建築,分布在一個山包之上,大都是些木質結構的,也有磚石,整體看上去有點像一個大的村落,不過周遭有巡邏的武裝人員,眼神銳利,顯然都是見過血的,這些人的出現,將這個不倫不類的大興村落弄得像個軍事基地。


    我被許鳴扶著,目光不斷移動,當瞧見了山下大片肥沃的土地上,那些綠色植物時,我回過頭來,問許鳴道:“這裏是王倫汗的地盤?”


    許鳴驚詫地瞧了我一眼,也沒有否認,點頭說是,你的觀察力還真不錯。


    押解我的除了許鳴之外,還有四個持槍的武裝人員,跟那日我在龍血樹林旁邊遇到的那些打扮一樣。路途有些遠,我隨著許鳴慢慢爬坡,那些家夥如臨大敵,槍口時不時地指著我的眉心和心髒位置,小心防範著我的任何動作,時時擔心我的暴起。


    許鳴瞧見了我情緒裏麵有些不滿,笑著解釋,說這講起來還是怪你,中午回來的人告訴我,說你一個人單挑十幾個降頭師,其中還有麻貴這樣的大頭目,結果到了最後,竟然給你傷了四五個,死了兩個,像你這樣恐怖的家夥,宛如猛虎,就憑這戰績,即使你奄奄一息了,哪怕是就隻剩下了一口氣,他們也得怕你。


    我沒有說話,此刻的我小夥伴們全部失散,身上所有的法器被收,功力也被壓製,如同死狗一條,談那些威猛往事作甚?


    我們一路走,旁邊的木屋裏時而有人探出頭來看我,這些都是山裏麵的土著,皮膚黝黑,臉上紋著刺青,不過瞧著大都是些老人,以及帶孩子的婦女,至於成年男人和正值壯年的婦女,都在山下的罌粟地裏麵勞作去了。


    被這些人用瞧怪物一樣的眼神打量著,我的心裏麵有些發麻,鬱悶不已。


    走了差不多十分鍾的樣子,我們終於來到了一座竹樓前麵,這竹樓坐北朝南,周圍建築稀少,方位十分獨特,瞧這模樣,建得倒也是蠻精致的,也頗合許先生的身份,院子口有三個黑袍守衛,其中的一個,就是之前與我決鬥的那個,叫做麻貴的漢子,他目光凶狠,死死地盯著我,說小子,你總算是醒過來了,怎麽樣,這一覺睡得還舒爽嗎?


    我沒有說話,隻是平靜地看著意圖挑釁我的他。瞧見我不悲不喜的模樣,旁邊一個絡腮胡男人笑了,推了麻貴一把,說老麻,別在這裏裝機巴了,剛才談起他的時候你還佩服得五體投地,現在還想嚇唬住別人?有本事再打一場唄,我樂意看這戲碼。


    麻貴與這絡腮胡子關係應該是極好的,被拆穿了也不惱,笑鬧兩句之後,將門給打開,說進去吧,我師父在裏麵等著你呢,至於能不能再跟你比一場,那就要看你能不能活著出來了,哈哈。


    麻貴爽朗地笑著,拍了拍許鳴的肩膀,說小鳴,你在這兒先歇著,我帶這小子進去。


    說完話,麻貴從身上摸出幾把鑰匙來,把我身上的手銬、腳鐐都給解開了,瞧見我在旁邊活動血液流通不暢而導致發麻的手腳,他揪著我的衣領,低聲警告道:“小子,我在提醒你一句,我師父可是玩蠱毒降頭的老祖宗,你倘若有什麽異心,最好不要在他麵前獻醜,免得到時候他老人家震怒起來,誰都幫不了你!”


    聽得他這句話,我苦笑著抖了抖身上單薄的囚衣,說我的家夥什兒都給你們收走了,拿什麽來玩花活兒?


    麻貴笑了笑,說這誰知道,上次我親自埋的那小子,就是直接將降頭媒介物藏在胯下老二處,結果在出手的時候,給師父給一招了斷,腰斬了——那場麵,你是不知道,要多血腥有多血腥……我倒不是關心你,隻是懶得收拾那場麵而已。


    我笑了笑,跟著麻貴往前走,感覺這個老小子倒也有點兒意思,並沒有我想的那麽壞。


    進了竹樓,緩步走過兩道走廊,我們來到東麵的一處小廳們前停下,竹樓吱呀,兩壁都掛著龍飛鳳舞的中國字,看著有點像是符文的技法,讓人心中感覺到裏麵蘊含的神秘力量,這裏的環境是如此的幽靜凝重,連麻貴這般粗豪的漢子也放慢了步子,輕輕地扣動木門,稟報道:“師父,陸左給帶來了。”


    “門沒關,你讓他自己進來吧!”


    裏麵傳來一聲和緩的回答,麻貴幫我推開門,卻不進去,示意我直走即可。我走如門中,進得了廳內,發現這其實是一處視野很開闊的房間,寬敞的小廳中隻有臨窗處有一個黃梨木的雕花矮茶幾,別無它物,茶幾上麵有宣德爐一個,泥陶茶壺一把,清茶數杯,香茗散味,手爐燃香,而鶴發童顏的許先生,則正盤坐在茶幾後麵,專心致誌地在泡著茶。


    這地板全部都是竹製,人走在上麵,吱呀吱呀地響,十分稀奇,瞧見我進來,許先生並不理會,而是沉浸在茶藝之中。當我走到茶幾前,他方才抬起頭來,我們四目相對,他的眼眸深邃仿若星空,有著無窮無盡的吸引力,我感覺自己的神魂都差一點要被吸進去。


    不過這僅僅隻是片刻,他微笑著,點了點頭,說來啊啊,坐吧。


    雖然此前我對這位傳奇人物有著各種好奇、猜測或者畏懼,不過既來之則安之,畏畏縮縮到會讓人看輕,我坦然地在躬身之後,盤坐了下來,不過眼睛還是忍不住地瞧向了茶幾上麵的熱茶。


    此前我的喉嚨幹渴,鬧著要水喝,而後則一直處於饑渴狀態,瞧見這散發著迷人香味的茶湯,止不住地咽口水,喉結不住蠕動。瞧見我這副樣子,許先生笑了笑,伸手邀請道:“喝吧!”


    聽得這句話,我忙不迭地將身前一杯茶端起,望著口中倒去。那微黃的茶湯入口,立刻化作一道滾燙的熱流,從我的喉嚨滑過——“啊,好燙!”


    我大叫著,不住地哈著氣,感覺自己的嘴巴給燙到了,瞧見我這副模樣,許先生不由得莞爾一笑,寬言道:“慢些喝,不著急!”


    在許先生的注視下,我待茶湯稍微涼了些,接連喝了三杯茶,方才停歇下來。瞧見我這一副樣子,許先生笑了,說想起來了,服用了蝕骨草之後,大量的脂肪燃燒,體內的水分流失,通常會感到很渴,嗯?他們沒有給你水喝麽,我這茶是大佛白龍井,你這麽囫圇吞棗地喝,倒是有些浪費了。


    我被囚困於牢中,他卻像是當做沒事人一般,跟我談起了茶道,心機城府讓人警戒,我一抹嘴上的茶水,開門見山地說道:“許先生,不知道您請我過來,到底有什麽事呢?不瞞你說,這兩天有一個很重要的朋友過生日,所以我也是歸心似箭啊?”


    許先生是個雅人,瞧見我這般直截了當地說出想要離開的話,搖了搖頭,說品完茶,我問問你,知不知道我為何要讓你前來這兒做客?


    我搖頭,說不知,許先生這會兒已經衝完第二道茶,抬起了頭,一臉慈祥地盯著我的臉,說陸左,如果我說得沒有錯,你的外婆是龍老蘭,而她的師父叫做許邦貴,沒錯吧?


    我說沒錯,許先生點了點頭,說我就是許邦貴的堂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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