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支隊伍,在了我們麵前不到十米的地方,突然停了下來。


    我和雜毛小道都知道如果直視對方,會給人一種聚焦的不安感,很可能就會暴露,於是隻有強忍著抬頭的想法,不敢看過去,隻得用餘光掃瞄。我心中止不住地狂跳,天知道他們怎麽會來的這麽快,難道他們其實早就已經鎖定了我們的方位,在得到老君閣的通報之後,立刻趕了過來的?


    那個腦袋上沒有幾根頭發的老者徐修眉,望著舉手示意停下來的茅同真,問道:“老茅,為什麽要停下來?”


    茅同真張望四周,鼻子在抽動,然後點名問了一個人:“夏宇新,有沒有感覺到他們的存在?”


    有一個穿著黑色中山裝的瘦高個兒走上前來,然後從懷裏拿出一個紅銅小風車,放在頭頂。


    那風車轉動,不時散發出微微的黃光。


    借著這黃光,我瞧的仔細,這瘦高個兒年輕人,竟然是我們在東官浩灣廣場的地下室裏,和黃鵬飛、曹彥君一同出現的那個家夥。我大概記得,他和黃鵬飛是同門師兄弟,都是師出於實力僅次於大師兄的楊坤鵬門下,我某次聽得曹彥君提起過他,好像是在那次事件不久後就回茅山宗再次修行了,沒想到在此地,又見到了他。


    他大概是因為跟我們有過交道,故而被楊知修硬塞進追捕小組來的吧?


    我對他印象不深,似乎是一個很低調的人,當日所有的風頭,都被黃鵬飛給搶了。被茅同真點名,夏宇新將風車舉高,然後收回來,恭聲答道:“回稟茅長老,此地確實有妖氣停留,如果‘驗妖旋靈’所示無錯,那麽他們應該剛剛從這裏經過,隻要繼續向前,相信他們根本就逃不出我們的手掌心了。”


    聽到夏宇新的話語,茅同真連說了幾個“好”字,心情大暢,回頭對著徐修眉說道:“自十二月份來,這兩個小子借助能在水中呼吸的法器,兩次逃脫。幾經周轉,竟然突破重重包圍,跑到了這裏來。如果此番再給他們跑了,隻怕我們下次抓捕的地點,就要越境,去跟那些整日玩屍體和蟲子的南洋降頭師打交道了。所以我們務必要在此次,將這二人抓捕歸案!”


    徐修眉淡淡望著前方的黑暗,嘴角似乎有傲意:“我來了,他們再入水,就跑不了了!”


    一個多月的時間,使得茅同真的臉皮越加受挫,聽到此言,頓時大喜,拱手說道:“有勞徐師弟了。”


    徐修眉擺手謙讓,說這是分內之事,師兄無需多禮。


    兩人一番謙讓,然後誌得意滿,並未駐足,繼續朝前追去。待這一行走了好一會兒,我和雜毛小道才從草叢中站出來,我低頭看了小妖一眼,知道此刻他們主要是通過追尋妖氣,而小妖和朵朵身上,都有草木成精的精怪氣息,所以才被追蹤查詢到。


    小妖也是極為明了的,不過她竟然提出,說由她將氣息釋放開來,將追兵引走。


    她這提議引起了我和雜毛小道的一致反對,我笑著撓了撓她的頭發,說得了吧,抓不到還好,抓到了,到時候我和你蕭叔叔還不拚了老命地自投羅網啊?話不多說,我讓小妖和朵朵各自入了六芒星精金項鏈和槐木牌中,然後與雜毛小道折向,朝著另外一個方向行去。


    此地正處於橫斷山脈的腹地,山川高聳起伏,林深茂密,路難行,脫離了茶馬古道那種現成的路,以及兩個朵朵的引導,深一腳淺一腳的行走,我們的速度並不快,奔行了一個多小時,才翻過三個山頭。聽到遠處有緩緩的水流聲,我們十分興奮,跑上前去,發現僅僅隻是一條剛漫過腳踝的山中小溪,並不足以將我們的氣息掩藏。


    不過有水便有源,我們決定朝著上遊行進,如果能夠有山中暗流,我們或許可以在裏麵,躲過風頭。


    即使追兵近在咫尺,但其實我和雜毛小道的心情倒還算平複。要知道,在黑漆漆的夜裏,莽莽的群山中,莫說是找兩個人,便是找尋一隻刻意隱藏起來的軍隊,那都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情。


    我們沿著溪流往上行,走了差不多半個小時,突然雜毛小道拉著我的胳膊,朝著旁邊的草叢中拽去。我不解其意,不過依然順勢隱蔽起來,剛剛蹲下,便見到茅同真和夏宇新兩人從斜裏殺出,朝著前方追去。我的心猛然一跳,沒想到我們差不多拉出了十多裏的距離,居然又被他們給輟上了——這到底是什麽原因?


    寂靜的夜裏,我們也不敢說話,隻是用眼神交流,不過我從雜毛小道的眼睛中,也看到了迷茫。


    難道……大師兄送的那東西,有貓膩?


    我看向了雜毛小道緊握在右手上麵的遁世環上,這個青銅圈被他激發,不斷發出一種與周圍炁場相合的氣息,將我們所掩蓋住,源源不斷,毫不停歇。


    遁世環沒有問題,那麽到底是什麽,暴露了我們的方位呢?茅同真和夏宇新走得也快,身形飛掠,與林中的草木發出“刷刷”的聲響,朝著我們原本行進的方向追去,不一會兒就消失了。我擦了一把額頭上麵陡然冒出的冷汗,捅了捅雜毛小道,說那個夏宇新,到什麽來頭,追蹤術竟然這麽厲害?


    雜毛小道搖搖頭,說不知。


    他離開茅山的時候,夏宇新入門不過一兩年,記憶中就是個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蔫孩子。至於他手中的風車,想來是以前茅山宗一個叫做“千裏獨行”的前輩所有,是用來追尋妖氣的法器,跟孫靜她姨奶手中的那顆黑珠子,貌似差不多。


    我咽了咽口水,說那徐修眉呢?所謂的水蠆長老,到底有什麽本事,會說“即使到了水裏,也能夠將他們給生擒住”的大話?


    雜毛小道苦笑,說他並沒有說大話,在我沒有離開茅山的時候,他就已經是茅山水性第一的人物了。據說已經修煉出了水肺,能夠在水裏待上三天三夜,不停歇。


    我大驚,說你莫不是在說笑話,沒有天吳珠這樣的逆天法器,人怎麽可能在水裏,待那麽久?


    雜毛小道不屑地說道:“瞧你這眼皮子,所謂修行,不就是深度發掘人體的奧妙麽?人是從水裏麵來的,遠古記憶裏就能深潛,天賦異稟者,如浪裏白條張順,‘沒得鈿五十裏水麵,水底下伏得七日七夜,水裏行得似一根白條’,這便是如此。我離家多日,修眉師叔是否能比那天賦異稟者還要厲害,就不得而知。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即使到了水裏,也是一番惡戰,免不了的!”


    他說這話,我心中驚疑的同時,也在祈禱不要與那個長得像條魚的水蠆長老,碰麵。


    我們都已經估摸著茅同真與夏宇新離去的時間,正待起身離開,突然從他們消失的方向,又傳來了一陣急切的腳步聲,這讓我們的心,不由得又提了起來。事出反常必為有,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難道我們真的被夏宇新給看了個通透,藏身無處了?


    想到這一點,我和雜毛小道都不由得有些驚恐,要是如此,我們還跑個毛啊,直接跟他們拚了算。


    而就在我們兩個咬著牙準備拚命的時候,在我們的視線盡頭,突然出現了一道淡黃色的光芒。


    它行進得並不算迅速,像兔子一樣蹦躂,忽明忽暗,不過在這黑夜中,還是很清晰。


    很快,那道黃光沿著溪水邊前進,離我們越來越近,我雖然不知道是什麽東西,但是突然想明白,有可能並不是我們暴露了,茅同真他們追逐的,也許是這道黃光。果然,一道黑影從視線盡頭疾掠而來,像一隻獵鷹,瞧這種速度和身形,正是那夜朝我們發動進攻的茅同真——再靠近一些,真的是他。


    隻見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種莫名的興奮,如同高速奔行中的獵豹,眼中就隻有這道黃光。


    隨著兩者越來越接近,那道黃光突然一搖,準備往土裏麵鑽過去。


    茅同真放聲大喊:“宇新……”


    從他的身後突然射出一道白色的光芒,正好擊中了那土地上。就這一下,那黃光一滯,再也進入不得,吱吱叫了一聲,竟然朝著我們藏身的方向,奔逃而來。我的脊梁繃緊,緊張到了極點,突然聽到嗖的一聲響,那道黃光凝滯不定,停在了我們藏身草叢前的三米處。


    聽到腳步聲傳來,我們都不敢再看了,緊緊低伏在地麵上,沒有動彈。


    這時前方傳來了緊急的腳步聲,接著是一陣小心的處理,茅同真似乎將那東西給收了起來,而夏宇新也走近了,有些驚喜地問道:“這可是成精了的何首烏?”


    茅同真說然也,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沒想到那兩個小賊沒找到,倒是碰到這寶貝。


    夏宇新大聲恭喜,而茅同真也是有些誌得意滿,說此遭真是賺了。我的烈陽焚身掌,孤陽不長,那些陰魂已然諧和不了。有了這個,我的瓶頸,又能夠突破了。我和雜毛小道默默聽著,不過聽到成精何首烏的時候,雜毛小道的身子,突然劇烈地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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