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虎皮貓大人的話語,我們的心中一疙瘩,想著該來的,果然還是追來了。


    應該是我們用的這假身份證出了岔子,讓人循跡可查了,終於追蹤而來。雜毛小道下了車來,問了兩句,望著旁邊黑蒙蒙的山,也有些發愁,那個司機見我們兩個人待在車旁商量,鳴了了兩下喇叭,大聲怒罵,問停這裏幹嘛,還走不走了?


    我聽得煩躁,扭頭往上望,說滾,要滾早點滾!


    那司機臉上橫肉抖動,露出了快意的笑容:“好,好!老子這就滾,讓你們兩個龜孫,在這個黑麻麻的鬼地方,喝西北風吧。”這話說完,他油門一踩,大巴車揚長而去,餘留一堆煙塵。十二月的寒冬天,頭頂上既無月亮,也無星子,如同一塊黑幕,把天空所遮蓋,我們就這樣,看著那大巴車的尾燈,如一盞菊豆,朝著前路漸行漸遠,然後消失在了路的盡頭。


    雜毛小道摟著胳膊歎氣,說得,我們爬山吧,盡量在這山裏麵,將追兵甩開。


    我們兩個其實都不想跟宗教局的追兵起衝突,能夠避開,便避開,雜毛小道在劫車的時候,也是盡量避免傷人的。


    為何?我們本來是被冤枉之後逃離的,悄悄隱姓埋名,等事實大白於天下,那麽我們再回歸,也能夠博得上層大佬的同情;然而在此期間,我們對咄咄逼人的追兵痛下了殺手,那麽不管我是否被冤枉,終究還是殺人了,坐實了罪證。到那時候,黃泥巴落在褲襠裏,不是翔也是翔,哪裏還有別的東西?


    所以,這是一場不對稱的戰爭,追兵對我們,是格殺勿論,毫不留情,而我們則縮手縮腳,不敢妄動。這樣被捆著手腳作戰,我們哪裏敢去正麵起衝突呢?


    有的事情,越想越憋屈,我們沒有辦法,翻下路基,朝著道路旁邊的山裏爬起。


    大晚上,朵朵跑出來了,自告奮勇地給我們去探路;肥蟲子也是,這小東西一進山,便撒歡了,到處跑,這會兒叼來一隻張牙舞爪的小蟲,那會兒又弄死一條冬蛇,調皮得要死;至於小妖,則領在我們前麵帶路,火娃的身子忽明忽暗,充當路燈,周圍的植物草蔓如同生物一般遊開,將艱險的路,變得不再那麽難走。


    虎皮貓大人在天空翱翔,給我們提供戰場信號支援。


    看著這些小家夥,我的心情終於好轉了一些,終於能夠感覺到了寒冬裏麵的溫暖,覺得無論是去何處,有這麽一群小夥伴兒,便覺得一切都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困難。


    夜間行路,自然比平日裏要困難很多,我和雜毛小道順手從路邊,弄來兩根小樹作拐杖,勉強往山裏爬去。過了差不多十分鍾,走在山腰間的我們,看到遠處有閃爍燈光的車輛行來,四輛,從山腳下呼嘯而過,朝著前方的大巴車追去。雖然不知道這車裏麵坐著的都是什麽人物,但倘若有茅同真或者那個青城山的禦劍者,其中的任何一個,我們都是吃不了兜著走的,於是當下也鼓足了勁兒,奮力往山裏麵疾走。


    惟有進了山,憑借著小妖、肥蟲子這些家夥,我們方能夠占據到那麽一點點小優勢。


    我們的目的是滇南邊境,離我們現在的距離還很遠,這樣長途跋涉,翻山越嶺,實在有些效率低下。不過這也沒有辦法,我們既沒有大師兄嫡係所用的那種紙甲馬,又沒有名門正派的風符遁符,當下隻有憑著一雙鐵腳板,和心中的意誌力,慢慢甩開敵人的糾纏。


    在黑夜中趕山路,其實是一件很熬人的事情,不過跟緬甸的熱帶雨林相比較而言,此處的山路幹燥,林深細密,倒也不用很擔心蟲蛇。隻是路並不好走,略陡峭,要不是朵朵幾個幫我們探路,說不得要走了多少冤枉路。


    如此又行了半個小時,我們已經完全遠離公路,朝著大山縱深行進。


    這個時候,很遠的後方,開始有模糊的犬吠聲傳來,埋頭趕路的雜毛小道突然轉過頭來,看著我。黑暗中,他的眸子晶晶亮,咧開嘴笑,說該來的,總算是來了。我點頭,說隻是連累到了老萬,我心中不安啊。雜毛小道搖搖頭,說萬一成,這個家夥狡猾得要死,想來不會出什麽大事,等咱們回去了,到時候再找他喝酒,不醉不休。


    雜毛小道說得豪爽,然後我能夠聽到他的鼻子裏,似乎有點塞,想來也對這個好友,略微擔憂。


    又複行了一個小時,天地黑暗,小妖突然停住了腳步,四處張望,我跟上來,問有情況麽?她不言語,小耳朵則在微微顫動,聽著聲音。而正在這時,前麵的草叢中突然躥起了五個身著中山裝的男子來,為首的那個,竟然是昨夜剛剛見過的西南行者、我曾經集訓營的同學趙興瑞。


    沒有伏擊成功,趙興瑞顯得很不高興,他摸了摸鼻子,背上斜掛一把桃木劍,左手上麵則拿著一把雪亮的開山刀。他身後有一個青年擰開了手中的一個紙筒,立刻有一束信號彈,朝著天空飛去。


    那煙花璀璨,在夜空裏格外耀眼。


    看著往日同學,今日敵手,我不由得嘴巴苦澀,說老趙,沒想到你竟然也參與了追捕我的相關事宜,你不是調到帝都總部了麽?


    趙興瑞腦袋一直低著,這會兒才抬起頭來,看著我,臉上有著莫名的笑容。他說陸左,別人都說上次集訓營,最佳的學員,應該非你莫屬,而我,僅僅隻是一個幸運的家夥而已。這個說法,從我被選上開始,就一直喧囂塵上,所以我特別期待與你重逢,用事實,來證明他們的說法,其實是大錯特錯的,所以,我就來了。你,敢跟我公平決鬥麽?勝了我,便放你一馬!


    那個發信號彈的青年有些質疑,走前一步,說趙隊長,這恐怕……


    趙興瑞手一揚,有些厭惡地對那個青年說道:“王牧軒,這裏我做主,出了任何事情,都由我來扛。”


    看著眼前這個挽著道髻的清瘦男人,他可是慧明和尚的關門弟子,我不由得豪氣頓生,氣血翻騰,怒笑道:“有何不敢,來,戰個痛快!”說話間,我將鬼劍從畫筒中倏然抽將出來,這把槐木所製的木劍,表麵暗金,如同刷上了一層油漆,與金蠶蠱的顏色相似,低調且奢華。


    見我抽出劍,趙興瑞將手上的開山刀擲入地下,然後抽出背上的桃木劍,抖了一朵絢爛的劍花,然後大叫一聲好膽,接著便撲將上來。


    趙興瑞是先天高手,曾經在集訓營中,跟我們分享過對於“炁”的感動,之後在對抗試煉中的表現,也是十分彪悍,顯示出了非凡的實力。這樣的對手,若是在平時,我定然會像以前纏著趙中華一樣,用來磨練自己的能力,然而此刻,我卻絲毫不留情麵,他前衝,我也前衝,雙劍相抵,他桃木劍上有風雷之聲響起,符文如遊龍,不斷搖曳,而我卻手腕一轉,橫切一劍。


    刷——


    這鍍過精金的鬼劍,竟然如同金屬長劍一般銳利,一番轉動,竟然將趙興瑞的桃木劍削下一塊來,上麵遊動的符文立消。而此消則彼長,我趁趙興瑞驚詫莫名之時,前衝一步,用肩膀朝著趙興瑞撞來。他往左閃,蓄勁拍出一掌,正與我相對。


    相比集訓營,趙興瑞功力又有精進,我們對接一掌,震得我半邊身子發麻,痛苦不堪。


    不過我難受,趙興瑞更加不痛快。他往後退了幾步,挽劍來看,隻見自家心愛的桃木劍上,被削出了一道粗鄙的傷痕。我擔憂後麵的追兵越來越多,時間不等人,便仗著劍利,不給趙興瑞拔刀的時間,瘋狂攻擊,將他逼得節節敗退,到了此時,單挑勝負已分,也顧不得顧不上公平與否,招呼小妖、朵朵和肥蟲子,一擁而上。


    趙興瑞身後四人蠢蠢欲動,雜毛小道身子一動,朝著側邊一個,一劍襲去。


    老趙便算是高手,也高不出我多少,我這般亂拳打死老師傅的做派,使得他疲於應付,剛剛避開我的淩厲一劍,後心窩子便中了小妖一拳,一踉蹌,頭頂處又有一小鬼,將其發髻抓爛,薅下不少長毛,正想咬牙施展絕招,菊花一癢,後門鬆動,一聲慘厲的尖叫之後,終於跪了下去。


    兩分鍾之後,左道組合將第一波追兵打得落花流水,除了那個叫做王牧軒的年輕人屁滾尿流地跑開之外,其他人皆被我們給捆了起來,用他們帶來的手銬,反銬在樹上。


    我們從其他人身上搜出一些補給,還有軍用級別的地圖,看著一臉鬱悶的趙興瑞,我笑了,說老趙,你不會以為我上次廢了,這回,就會任你欺負吧?趙興瑞張了張嘴巴,但是卻沒有說話,眼睛直轉。我察覺有異,附耳過去,隻見他壓低聲音,用極低的聲音告訴我:“陸左,白露潭失蹤了,你們現在很危險。此次前來的,除了茅同真之外,還有青城山老君閣年青一代中的第一高手李騰飛,你快跑,不然就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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