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後視鏡裏還沒有出現追逐而來的警車,但是聽到這鳴笛,我們的心中,不由得又是一陣壓抑。


    在背後陰我們的人,其實是一個很高明的棋手,他知道自己雖然已經羅列的一係列證據,但是如果我當庭喊冤的話,仍然還是會有差池,說不定還有翻案的可能。而萬無一失的情況是,如果我逃跑了,那麽他們在追擊過程中,將我果斷擊殺,這樣才更符合他們的利益;除此之外,還能夠將雜毛小道給拉扯進來,給我陪行。


    所以他們才會安排這麽一次押運,才沒有讓茅同真隨行,才會讓與我親近的秀雲和尚主持……


    所有的一切,都是陽謀,但是涉及的相關人等,卻不得不如同牽線木偶一般,按照那個棋手的預定方案行動。小道終於還是孤身前來,秀雲和尚終究還是出手幫了我們,一切其實應該都在他們的預料之中,因為他們洞悉了對手所有的性格。而現在我們所要拚搏的,則是他們,到底能不能抓住我倆。


    抓住了,我們就徹底輸了,不但坐實了我故意殺人的真實性,而且還罪加一等,越獄了。


    沒抓到,我們亡命天涯,天下之大,總能夠有我們待的地方,然後等著楊知修下台,或者其它機遇,不然我們永遠都隻能漂泊異鄉,頂著另外一個名頭過活著,連打個電話問候家人,都不行。


    一想到這裏,我的心裏麵就憋屈得厲害,認真地問正在聚精會神開車的雜毛小道,說事情真的到了這個地步了麽?如果你們不過來,我在法庭上麵,真的就通不過麽?


    雜毛小道點頭,說是的,根據他們目前掌握的證據表明,你是故意殺人,而且手段惡劣,即使因為你修行者的身份,不能對你判處死刑,但是如果押運到白城子的話,你定然是要受到更多的痛苦。大師兄告訴我,說沒辦法了,楊知修那裏看得緊,他不能動,要想避過這一次的風頭,必須先要逃跑,逃離對手的掌控,隱姓埋名,等他後麵運作妥當,方能夠完好無損地返回來,沉冤得雪。


    我對大師兄心有怨言,沒好氣地說:“你大師兄會不會把我給賣了啊?”


    我說這話其實是有緣由的,上一次集訓營,便是大師兄給我安排的名額,九死一生,差一點就掛掉了,而這一次,也是大師兄找的我,結果不但中了鬼麵袍哥會的圈套,而且還沾惹上這一檔子倒黴的事情。我在此以前,可從來都沒有想到自己會變成這個模樣,就像好萊塢警匪劇裏麵的壞人,被一大串嗚哇嗚哇的警車追逐。


    “怎麽會呢?”


    雜毛小道很是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見我臉上有憤霾,歎息了一口氣,說其實你是被連累的。


    他跟我講起了茅山宗的一些內幕,所謂茅山宗,是分內院外院的,而最高的領導人,自然是當代掌教陶晉鴻。除此之外,茅山宗還有司職傳功、弘道、繼法、管閣等等的長老團,以及處理日常事務的內外堂負責人。不過雜毛小道的師傅,自當年黃山龍蟒一役後,受了重傷,封鎖後山修行,據說兵解成就了地仙,不過具體情況如何,卻無人知曉,其他人隻是知道,陶晉鴻還活著。


    國不可一日無君,教不可一日無主,當日封山,陶晉鴻曾將眾長老召集,任命內院負責人楊知修為主,處理日常事務,除非關係茅山宗生死存亡的事情,不然不可入後山,打擾於他。


    至此,茅山宗開始進入了後陶晉鴻時代,楊知修此人善於交際,會拉攏人心,不過行事難免過於功利,親疏有別,而且本身修為也不高,難以服眾;而此時,陶晉鴻當日大弟子陳誌程已經在宗教局內異軍突起,成為了茅山宗的另一麵旗幟,深得很多長老的歡心,這一山不容二虎,故而兩人常有齟齬,不過楊知修一是大師兄的師叔,二則是陶晉鴻親自正名,在大義方麵,占了上風。


    這一次,我算是大師兄的人,而黃鵬飛則是楊知修最疼愛的外甥,為避免被人詬病,所以他表麵的態度,自然是不偏不倚,按程序辦事。


    然而背地裏,大師兄卻跟雜毛小道籌劃好了一切,告知所有的信息,讓雜毛小道將我半路劫出,設計好逃亡路線,避開對手的這一波凶猛反撲。等事情過了,他才好將那些證據鏈給一個個掀翻,為我們平反。


    當日,所有的前提在於,我們要能夠逃脫以茅同真為首,宗教局各路高手的凶猛追擊。


    命短命長,到了最後,還是要看自己的本事。


    在雜毛小道跟我講這些秘辛的時候,小妖正在給我整治腦門上麵的那張符籙。這張非金非紙的符籙,上麵有著巨大的吸引力,緊緊地貼在我的皮膚上麵,小妖給我嚐試撕了一下,感覺連帶著皮膚,血淋淋地一起剝離下來。不過雜毛小道的符籙之道,正好也是習得已故的李道子,這裏麵的竅門講究,他了如指掌,早先就教與了小妖,他這邊開著車,小妖那邊拿著一種粘糊糊的黑色膏藥,塗抹在我的額頭上。


    那膏藥溫熱,小妖手指冰涼,不一會兒,塗滿了我整個腦門子裏。


    接著,雜毛小道抽空點燃了一張符,然後將我額頭這張一起引燃,一道火焰衝天而起,我感覺腦門子一陣炸響,颼,接著遮擋著我麵起那的那張符籙,便消失不見了,而就在這個時候,我的胸口一癢,長久被壓製的肥蟲子冒了出來,瞪著一雙黑豆子眼睛,可憐巴巴地瞧著我。


    這些天來,它被壓製在我的身體內,與我失去了聯係,那符籙的鎮壓之力,正源源不斷地擠破而來,使得它受到的委屈,比我還要多,十分可憐。


    雜毛小道開了一段路,周邊的車輛越來越稀少了,突然他的眉頭一皺,說前麵封路了,入山這一條道是走不通。說著他使勁兒打著方向盤,朝著另一邊行去,而就是在這個時候,我們身後那烏央烏央的追兵,終於跟上來了,離得老遠,就有子彈飛揚起來,有的與我們擦肩而過,有的則砰砰打在了車身上麵。


    之前我們旁邊還有車輛,為了避免誤傷,他們並沒有對我們進行攻擊,而此刻,竟然肆無忌憚地使用起了槍支,想來是已經接到了格殺勿論的命令。


    我們都嚇得伏低了身子,不敢讓自己的腦袋,多冒出一點,擔心自己的腦殼兒被子彈給掀開來,腦漿四濺。


    情形是如此的危機,我知道,秀雲和尚幫我們爭取的那一點兒時間,使得我們能夠提前衝出了對手設置的包圍圈,穿行出來。不過,我們與他們,總就是螞蟻與大象,哪裏能夠硬抗。雜毛小道改路線之後,周圍的車子漸漸地就多了起來,沒有人敢承擔誤傷的風險,槍聲驟停,不過越來越多的車子,開始加入了追逐的行列中,從後視鏡瞧去,嚇,十幾輛!


    雜毛小道的車子已經開得到達了極限,他的反應能力其實也是蠻高的,真正搏起命來,風馳電掣,周邊的景物“刷刷”地往後麵飄過,根本就來不及看清楚什麽。


    不過我還是看到了幾張模糊的臉孔,那是路人驚詫的表情,深深地印入了我的腦海裏。


    我感覺我們現在好像在拍電視劇一樣,顯得很不真實。


    又行駛了十幾分鍾,旁邊的車輛多了起來,雜毛小道的額頭上麵全是緊張的汗水,一滴一滴地滑落下來,小妖拿著毛巾,幫他擦去汗水。我感覺我們的車子在飄,如同一個亡命徒,不斷地超車,然後加速,這樣巔峰的車技,居然是一個學車不久的家夥所開出來的,果真是應了那句話:“人都是逼出來的……”


    我們奔行著,前麵的視野漸漸開闊,出現了一架大橋,橫跨幾百米,下麵是渾濁的江水,奔流朝東。


    雜毛小道大聲叫,說小毒物,後麵的防水包裹拿著,我們準備跳河了。


    我霎那間,便明白了雜毛小道的計劃——正是有著龍哥給我的那顆避水珠子在,才使得他生出了這麽一個能夠在重重包圍中,突出的計劃。時間緊迫,我也來不及再問,伸手將後車座上麵的防水背包抱在懷裏,幾下掏弄,便將那一顆慘白色的珠子,緊緊握在了手裏。


    而這個時候,我們已經開上了橋麵,朝著大橋中央行去。


    我遠遠地看到,在橋的對麵,已經有警察在封鎖橋麵了,很多車輛擁堵成了一團。雜毛小道怕後麵的車追尾,往旁邊壓,然後驟然停車,大喊我的名字。我表示知曉,背著防水背包,推門,躬身從車頭繞到了橋邊來。當我一衝出車頭的時候,雜毛小道也推開了車門,衝了下來。


    而就在這個時候,我們聽到空中一聲炸響。


    一把青色飛劍,朝著我們這邊急速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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