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雜毛小道口中的這段經訣開端,我的心中就不由得一陣狂跳,趕緊把在我附近的朵朵叫了回來。


    那一片倒塌的屋子裏,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聚集,並且朝著上麵蔓延開來。我知道那個是剛才雜毛小道在桌子上麵布置的引陣符文,在通過與雜毛小道符語口咒的共鳴和溝通下,它已經開始浮現出成效來,交相呼應。


    領頭的那頭奈河冥猿顯然也感知到了這股力量,頓時恐懼極了。它轉身朝著瓦礫中翻去,試圖將那法陣給破壞掉。然而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從那一大片碎瓦石土裏,突然竄出青白色的觸角來,將這家夥給緊緊纏住,不讓它有機會動彈——這廂邊,楊操正在緊張念咒中。


    其他的家夥似乎也感受到了這莫大的壓力,有的往河邊退卻而走,也有窮凶極惡的,麵露凶光,朝著我們這邊撲來。


    它們的身體裏已經變得透明,正中心的那點黑色幽火,準備開始釋放。


    奈河冥猿爆炸之後的骨血,就像粘稠的石油,有很強的附著力,而且這火焰幽幽,能夠將人體內的磷質給吸取,遊離出來,讓人不敢靠近,一米左右,便覺得渾身酸軟,口幹舌燥。倘若是讓這前衝的十幾頭水猴子一齊自爆,隻怕是以肥蟲子的能力,也不能顧得了我們所有人的周全。


    所幸雜毛小道在這個時候,已然念好了引雷的咒語。


    我們伸長脖子,翹首以待。


    然而這“赦”字如春雷綻放,一出口後,隻有空間回蕩,餘音嫋嫋,卻沒有一絲雷電風雨,欲來的跡象。小妖在屋塌之後,便放棄了當頭的那個巨胖冥猴為對手,轉而將圍堵上來的那些家夥,給揍得翻倒在地。見到這烏龍,不由得出聲提醒,說蕭老大,這地界可不是你們那兒了,哪裏來的什麽風雷雨電?你這般法陣,引不了雷的。


    “是麽?”雜毛小道嘴角浮現出了一絲冷笑。


    他橫劍當胸,將舌頭一嚼,頓時吐出一大口血,噴在了這桃木劍頂端處。


    這心頭精血,一噴在了劍上,那把本來樸實無華的木劍頓時就變得明亮起來,仿佛裏麵有燈絲在燃燒,繼而轉化成了亮晶晶的一柄通紅光劍。他抖了一個複雜的劍花,朝著前方連刺了七劍。這七劍應對了天樞、天璿、天璣、天權、玉衡、開陽、搖光七星,連接起來,如同一個隱約的漏勺,有黃白色的圓形亮光,當空懸浮。


    雜毛小道有大半年沒有動過手,此時也不由得有些張狂,身子挺立,劍指南天,高聲祈禱曰:“開陽重寶,故置輔翼,易鬥中曰北鬥,七元解厄星君,助我降妖除魔,賜我雷電交加……”


    瓦礫之下的法陣在話音一落之後,突然一陣轟鳴,黃光大現,而雜毛小道右手上麵的雷擊桃木劍,則越發明亮,仿佛天地之間的亮光,都聚集於此。我的淚水狂湧而出,都不敢用正眼去瞧。當他祈禱至最後一句,天邊突然傳來了一聲雷鳴,轟隆隆,隱隱約約,由遠及近,飄渺莫測。


    接著從這桃木劍中,射出了一道電光,傳於我們的頭頂星空,在那裏,有一團烏雲環繞。


    這速度,肉眼真的難以找尋。


    小妖朵朵失聲驚呼:“怎麽可能?”這話音一落,法陣、木劍以及頭頂的烏雲,已然形成了一個必然的聯係。電光火石之間,一大篷金黃色的叉形閃電,從黑雲中鋪天蓋地地垂落下來,瑰麗而壯觀,語言難以描述,有著讓人震撼莫名的美麗。


    在這閃電產生的那一刹那,小妖朵朵和肥蟲子吃不住勁,全部都朝我飛來,而地上那些屬性為陰的奈河冥猿,全部都變成了妥妥的人型避雷針,無一例外,皆被雷電光顧,幾十萬伏的高壓,至陽至烈的雷電將其陰穢之處,瞬間瓦解殆盡。雜毛小道劍尖前指,所指之處,雷電便集中於那裏,有狂暴的勁風拂麵,將他長長的頭發吹起,露出堅毅而果決的側臉來。


    轟隆隆,轟隆隆……天地之間,充斥起了連綿不絕的炸雷,讓人頭皮發麻,恐懼莫名。


    如此自然之威,讓人恨不得跪倒下來,以示崇拜。修道修道,修的便是這自然之道,我們震撼得呆住了,耳朵幾乎聾掉,看著視線之內,盡是金黃色的雷電,閃亮耀眼,糾連成網,一波消逝,一波複起,毫無斷絕。


    那些奈何冥猿在十息之內,早已被雷劈得灰飛煙滅,但是那電網卻仍然不曾消失,瑰麗上演。


    空氣中盡是遊離的正電子,我們皮膚上麵的汗毛,都四處翹起來,麻酥酥的。我看得恐懼,生怕那閃電劈到自己,大聲朝著雜毛小道喊,說夠了,咱們歇一歇,何必浪費這麽些功夫,好看呀?


    聽到了我的喊聲,雜毛小道轉過頭來,一臉的熱淚,他竟然哭了,接著說出了讓我們都恐懼的話語:“小毒物,這地方太詭異了,雷電引出,根本就不在我的控製——我停不下來了,怎麽辦?”


    怎麽辦?這是管殺不管埋的節奏麽?


    我們聽到雜毛小道這惶急的話語,才知道他並沒有說假話,頓時一陣無語。


    電閃雷鳴,我們都是一陣心慌,雜毛小道盡力把垂落下來的電光,往河邊引去。金黃色的雷電擊打在血紅色的河麵上,頓時有藍色的波光,朝著四周蔓延,無數手腳在河麵上漂浮,狀況十分淒慘。這電光持續,這天地都變色,一切都如同破碎的玻璃,天地解構,萬物灰燼。


    持續的亮光之中,突然出現了一句淒厲的尖叫聲來:“你們……好狠啊!會遭報應的……”


    會遭報應的……


    這聲音從四麵八方回蕩而來,讓人神台一片混濁,恍恍惚惚,搖搖晃晃,天旋地也轉。眩目的白光將我們的視網膜,刺激得白茫茫一片,我緊緊閉上眼睛,過了好一會兒,那雷聲漸遠,仿若天邊,四周開始幽靜下來,似乎要有蟲兒在草叢中鳴叫。


    一切恢複如常,沒有了絢麗的雷電,沒有讓人毛發飄起的正電離子,更沒有轟鳴的雷聲。


    我睜開了眼睛,入目處是一片黑暗,過了好一會兒,終於適應了這環境,借著星光,發現我們麵前的那農莊,早已消失不見,唯有一片鬱鬱蔥蔥的草叢。


    而我們的車子,就在身後七八米遠。


    其餘三人皆睜開了眼睛來,雜毛小道深深吸了一口夜裏的冷風,猶豫地說:“回來了麽?”


    我們都不確定,楊操卻似乎發現了什麽重要的東西,失魂落魄地往前直走,走進草叢十好幾米,然後回過頭來,招呼我們過去。我跟過去,發現草叢深處,有一座圓形墳塚,青石碑立,螭首龜趺,上書顯祖妣白孟氏大人之墓,周邊還有些印花紙錢,很新,在這墳塚之後,有一株上了年頭的老槐樹。


    我繞過墳塚,抬頭看,隻見那老槐樹上麵,似乎還吊著三個紙人兒娃娃,瞧那打扮,正是與我們之前所見的那三個美麗女子,一般無二。


    雜毛小道從懷裏取出一把月芽形狀的小刀,走上前去,在那老槐樹上劃了幾刀,橫二豎三,然後把皮剝下,用手電筒照。我湊上前麵去看,隻見那樹皮之下,竟然流出血一樣的樹汁來。


    雜毛小道將小刀擦淨收起,然後回過頭來,對我說:“這樹成精了,不過被我勾連的天雷擊潰了神誌。小毒物,你不是沒有趁手的劍麽?這成精的槐木,可以用來做鬼劍,你要不要?要的話,我們返程,砍了它……”


    我大喜過望,連忙點頭,說要的,自然是要的。


    我觀察這槐木,並沒有見到雷劈的樣子,不知道之前的那鬼打牆幻境裏,雷網到底是真是假,正想問那鬼劍的用處,突然從遠處的路上,駛來一輛黑色的越野車。


    田師傅見到那車,高興地跟我們說,這是老姚的車,第一輛,沒想到他們這麽快就找過來了。


    第一輛?


    我們都往後邊瞧,隻見來的,有且隻有一輛,而其它的兩輛卻沒有見著。楊操臉色嚴肅,說這有些不對勁啊,那車子怎麽感覺有些奇怪,難道這鬼打牆,還沒有結束?我們都不由得戒備起來,田師傅卻欣喜莫名,衝回到了路麵上,朝著疾駛而來的車輛揚著雙手,大聲地招呼著。


    我看那車燈閃耀,車速並沒有半分停緩,不由得大聲喊道:“田師傅,快跑……”


    田師傅不知道是聽到了我的示警,還是感覺到了這車子的來意不善,到了跟前兒,才反應過來,扭身朝著旁邊跑去。然而此時哪裏還來得及,那輛黑色越野車攜著巨大的動能,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朝著田師傅猛力撞來。


    田師傅見來不及閃避,扭過身,用屁股迎上了車頭。


    那越野車猛地一頓,田師傅便輕巧得像斷線的風箏,歪歪斜斜地朝著草叢中摔去。


    我們被這突然的變故驚了一大跳,攥緊拳頭,就準備衝上前麵去,將車子裏的王八蛋給揪下來。然而剛剛衝了兩步,那車門便被人推開,車子的司機老姚撲前一滾,然後蹲地,舉槍朝著這邊射來。人自然不能跟子彈比硬,我們全部都伏到了墳塚的後頭隱蔽,但見車子後門被推開,黃鵬飛那個家夥提著七星劍衝了出來:“你們這些猴子,今天死定了!”


    我心中劇震,黃鵬飛這小子,是準備在這裏伏擊我們,一報仇怨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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