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急時刻,我翻身一個鐵板橋,堪堪避過這一記淩厲的攻擊,卻被接連過來的一腳,給重重踹在了腰眼處,痛得大叫出聲來。如此厲害的速度,來得自然是吸血鬼中的傳奇男爵愛德華。


    我一邊往旁跌落,一邊在心中暗自大罵晦氣,就差一點點,我就能夠收割掉一個對手的性命了。


    想來就是因為我所中的那血族詛咒,就如同暗夜裏的明燈,使得這個家夥能夠如此快速地找到了我。如有可能,還是要將其抹去才好。我不敢在地上多做停留,翻身起來,連出了兩腳,將抵近而來的愛德華逼退,然後不管這個家夥,朝著剛剛被踹倒在地的老四砍去。


    愛德華自然衝上前來阻止我,然而一道白影閃現,小妖朵朵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身具麒麟胎質的小妖朵朵在格鬥上麵,是完全可以虐我玩兒的,故而對上愛德華,也算是勢均力敵,而我對於老四這兩個人,卻還是有著足夠的自信。或許是與鬼物打交道過多,或許是剛剛跌落坑底被竹簽子紮得鮮血淋漓,老四的行動並不是很利落,踉踉蹌蹌地閃開去,然後朝我揮舞著左手,一蓬黑霧兀自襲來。


    這黑霧乃是鬼力怨氣所化,倘若沒有功法,中者自然是渾身陰冷無力,頭暈眼花,倒地不起。


    不過我卻不懼,掏出那震鏡,往前一招,並不用呼喚那句引導法訣,裏麵的人妻鏡靈自行運轉,將這番黑霧給吸納入內。這麵鏡子往日吸收過許多鬼氣,前兩日又得了一大股神秘力量,自然也是駕輕就熟。黑霧一吸收殆盡,我立即前跨幾步,煞星一般,手持匕首,往前使勁兒一揮。


    老四慌忙地伸手一擋,半邊手掌都被我給削了下來,灑落鮮血一片。


    十指連心,這幾根手指斷掉,他自然是殺豬一般嚎叫起來。


    這個青衣鬼麵的男子平日裏定然也是袍哥會的中堅人物、教內高手,不然也不會隨著會中的幾大首領前來此處。然而想來此刻的他,定然是十分鬱悶,不知道區區一個集訓營的學員,為何就如此妖孽,在愛德華男爵的追擊之下,還能夠像瘋子一樣下黑手殺他。


    我卻並不管麵前的這個家夥有什麽想法,他們的首席大供奉我都殺得,何況是這麽幾個小雜魚?


    當下我手起刀落,跟這個老四過了幾招,然後拚著被身後那根堅硬如鐵的竹竿捅菊花的危險,一刀將這個家夥的脖子給抹斷,飆出許多鮮血來。隨著老四的倒地,我回過頭來,神經質地笑了,看向了那個揮舞竹竿的高個兒鬼麵人。


    因為帶著變臉麵具,看不出表情,然而這個家夥卻在一步一步地往後麵退卻,心驚膽顫。


    我心中還在想著慘死在這莽莽群山中的那些同學,想著許多本應該生活在這藍天之下,卻已然死去的朋友們,怒火一層高過一層。那個高個兒退後幾米,突然感覺不對勁,猛然回頭,隻見一個如同湯姆克魯斯的英俊老外,悄無聲息地站在他身後幾米處,嘴唇上麵全部是還未幹枯的鮮血,一對尖銳的吸血牙突出唇間,使得他的臉容,格外的詭異和邪惡。


    從這個高個兒鬼麵人劇烈顫動的身軀,我知道他應該差不多要崩潰了。


    本來作為一個袍哥會的中堅力量,他的心理素質應該不會有這麽差勁兒,然而見到我方也出現了吸血鬼,而且剛把他的同伴給吸食完畢,心中自然是處於極度的混亂狀態。本來以為能將我給擒殺的愛德華男爵,見到我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將鬼麵袍哥會的高手如同宰雞一般的殺死,氣得大聲嗥叫起來。


    他也不多廢話,往上麵一躥,頓時身輕如燕,跳入了旁邊的樹林之中。


    小妖朵朵往前追擊,而我則配合著威爾,將這個揮舞著青色竹竿的男人,在十秒鍾之內,結果了性命。


    剛剛將這家夥的咽喉割開,氣管裏的鮮血泊泊流出,我突然感到身體一涼,竟然是那陳啟昌的亡魂附在了我的背上,雙手卡住了我的脖子——這修行者煉化的惡鬼跟普通厲鬼並不是一個概念,剛剛成型沒幾天,手上的力道居然堅硬如鐵箍,我強行點燃雙手上麵的惡魔巫手,往後麵掏去,立即摸到一坨果凍般的材質,陰森寒冷,然後還有不少吞噬之力反侵而來。


    此乃小術,倘若能夠加以時日煉化,或許對我還有一些威脅,此刻我卻並不忌憚。


    然而正當我想要將這東西超度歸天的時候,突然腦後傳來一陣尖銳的嘯聲。


    在我對麵的威爾臉色勃然大變,伸手過來想拉我。


    我扭過頭去,什麽都還沒有看到,就被一陣疾風吹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將我給重重推到在濕腐的泥地裏。一瞬間,我感覺脖子被緊緊勒著,喘不過氣來,窒息,腦子似乎像一鍋煮沸的熱粥,要炸開了一般,頓時感覺天地都為之一暗,意識往頭頂上空飄飛而去,有脫離軀體之感。


    這種感覺有一種死亡的味道,我恐懼之極,使勁兒掙脫,不知道自己到底給什麽東西所籠罩。


    就在我胸腹中隻剩下一口氣的時候,突然我渾身一陣輕鬆,眼睛終於能夠見到東西了,第一眼居然是朵朵,她的臉憋得通紅,雙手結印,朝著前方推去。我順著往前看,隻見剛才消失在林間的吸血鬼男爵愛德華,居然幻化成了幾個影子,遊離不定,正在於銜尾追擊而來的小妖朵朵纏打在一起。


    威爾在旁邊搖晃我的肩膀,聲音仿佛在天邊。


    過了一會兒,我聽到了他的聲音:“……陸,你沒事吧?這個家夥的精神衝擊太厲害了,你要是成了植物人的話,那我可就要跑路了啊?”


    我感覺自己的嘴唇上麵甜腥一片,伸出手,往鼻子間一抹,上麵盡是些不知什麽時候流出來的鮮血。我的腦子還在咕嘟咕嘟地冒泡,亂糟糟的一團,不過意識卻有些清醒過來,這才知道愛德華之所以厲害,除了他強健的身體和如疾風一般的速度之外,這所謂的精神衝擊,也是一招極為厲害的殺手鐧。


    傳奇男爵,果然手段繁多,厲害非常。


    見我掙紮著站起來,威爾這才放下心,拾起手中的刺劍,劍花一挽,朝著前方的戰團衝去。


    這戰場之上,容不得半點兒黏糊,我深吸一口氣,讓肺腑中火辣辣的器官得以舒展,肥蟲子去監督布陣去了,我此刻真的就是孤軍奮戰了,不得不強打起精神來,沉心靜氣,然後嚐試著用意識,去溝通空間中的“炁”之場域,試圖能夠讓自己的感應變得強大起來。


    當我真的將自己的心思融入場域之中,突然感覺我們這邊戰場變得生動起來,與黑暗叢林中的各處戰鬥,彼此都關聯起來,那些哀嚎聲、慘叫聲還有爆豆一樣的槍聲,都變得就在眼前一般。


    叢林中的伏擊開始了,每一個地方都在戰鬥,在流血,在有人慘叫著死去。


    我看到了剛才緊緊纏著我脖子的那個厲鬼逃向了來路,我也聽到了有好多高手正尋覓著聲音,往這邊跑來。


    最後,我看向了正在於威爾、小妖和朵朵拚鬥的愛德華,這個醜陋的吸血鬼披著猩紅色的長披風,臉色鐵青泛藍,如同那修羅鬼怪一般,讓人很難把他和威爾想象成同一個種族來。即便是三人圍攻,愛德華依然能夠占得上風,渾身有淡淡的紅色光芒,吞吐不定,將兩個朵朵灑下的青光吞噬幹淨。


    這是他以前根本沒有展現出來的本領,想來此刻也是被逼得急了。


    我使勁兒搖頭,感覺身體好了一些,大聲念誦“靈鏢統洽解心裂齊禪”,讓九字真言的力量,灌注到自己的全身裏來,然後揮刀往前衝擊。


    走到跟前的時候,我大聲喊道:“諸位讓開……”聽得我言,威爾和兩個朵朵各自散開,我祭起人妻鏡靈,顧不得她的疲憊,強行催動上麵的破地獄咒,往前斷然照射而去。愛德華男爵猛驚,抽身往旁邊閃,然而人妻鏡靈催動的藍色光芒快得讓人反應不過來,重重地一蓬,射在了愛德華的身上。


    藍色的光芒一入體,邊緣的金邊如同遊龍,順著愛德華男爵的身子縈繞,立即有焦臭的黑煙冒出。


    見到麵前這個囂張的吸血鬼僵直不動,我左手上麵的虎牙匕首反握,已然朝著他的胸膛插去。反應過來的威爾也不甘示弱,劍走如龍,從另外一個角度,提前一步刺穿了愛德華的咽喉,而這個時候的小妖也衝上前來,雙拳如擂鼓,準備將這個家夥揍成豬頭。


    誰也沒有想到事情會如此順利,如此簡單,震鏡的定身作用,簡直就是逆天的法器。


    然而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這個醜陋吸血鬼的全身各處突然炸開了許多血口,鮮血飆射到了小妖朵朵的身上去,瞬間引爆。


    轟——


    一股巨大的衝擊波將小妖給重重地砸在了泥地裏,半個身子都陷入了腐質層中,再也沒有爬起來。


    我的虎牙匕首以及雷擊桃木釘相繼打入這個吸血鬼的心髒,然而口中卻大聲地叫了起來:“小妖……”


    朵朵也在哭泣:“小妖姐姐……”


    ********


    在我的印象中,小妖朵朵這個小狐媚子,向來都是一個強悍的存在。


    我在集訓營中自覺得進步神速,於是誇下海口,朝她挑戰,結果我被她妥妥地虐了一遍,更是對她十分放心,也沒有太多的掛記。就如同老輩人養孩子一般,總是對幼小的孩子有太多的關心,而對於老大,則更多的是信任。然而我卻忘記了,小妖朵朵獲得麒麟胎,重修肉身,也方才過了半年多。


    她及時再天資聰穎,再資質卓絕,也終究隻是一個孩子。


    她重修的青木乙罡遠遠及不上朵朵的功力,這使得她更多的時候,不得不依靠麒麟胎的體質,與人拳拳到肉的搏鬥,她天生就是個好強而倔強的性子,但是也會無助,也會彷徨,也曾經為自己的青梅竹馬奔走千裏,卻捧著殘軀,將淚水流入了心底裏,從來沒有表現出一絲兒柔弱和悲傷。


    可是她在剛剛的那一刻,卻被愛德華這個吸血鬼引燃了血液裏麵蘊含的邪惡之力,猝不及防地擊倒在了腐爛的落葉泥土中,悄無聲息,再也沒有爬起來。


    愛德華最後的瘋狂,竟然將小妖朵朵打得生死不知,這怎麽能夠讓我不悲傷、不憤怒?


    在朵朵悲傷欲絕的哭聲中,在愛德華“桀桀”的怪笑中,我手忙腳亂掏出來的雷擊桃木釘,已經將愛德華的心髒捅上了三四遍。那顆拳頭形的恐怖心髒,都已經漏成了篩子。剛才的那一擊血爆,似乎耗盡了愛德華男爵的所有精力,他堅韌如鋼的指甲緊緊抓著我的背部,力道由重轉淺,繼而變得柔弱無力,銳利的尖牙本來還想著往我的脖子上湊,然而最後卻耷拉在我的肩膀上麵,再無聲息。


    愛德華死了,血肉模糊的胸口處有腥臭的血和黑煙冒出來,原本蒼白的肌膚在萎縮,無數皺紋生成。


    我並沒有停止手上的動作,仍然在重複地往這個家夥心口,猛力捅著桃木釘子。


    威爾一把拉住了我,大聲嗬斥,說你還不趕快去看看你家小妖精?經過威爾提醒,我才驟然醒轉,回轉過身,朝著陷入泥土中的小妖朵朵跑去。這個小狐媚子深陷在厚厚的泥土之中,腐爛的落葉將她半個身子給遮蓋,朵朵一邊哭著鼻子喊著小妖姐姐,一邊拉著她的手,試圖將她給扶起來。


    我跪倒在小妖旁邊,手指放在了她紅潤的櫻唇和小巧可愛的瓊鼻之間,入手處一片冰涼,並無氣息。


    我的心沉淪到了穀底,有一種心死如灰的悲傷在那裏蔓延。


    小妖死了麽?她再也回不來了……


    我止不住地心傷,一股熱流就從眼眶裏湧出來,我從來沒有想象過小妖朵朵就這般輕易地離開了我,離開了我們這個溫馨而有愛的團體。她在的時候我習以為常,就如同空氣,如同白開水,如同我每天所期待的晚餐,然而當她驟然離去,我的淚水卻止不住地冒了出來。


    隻有失去,才能夠明白那刻骨銘心的痛,才會後悔沒有彼此珍惜。


    很簡單的話,我現在才明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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