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瞬間記起來威爾崗格羅這個賤人曾經跟我說過,他為了讓自己的心裏暢快,睡得舒爽,把石府床榻之上那具骷髏,給扔下了山崖,看這些骨頭的散落程度,應該是來自於上麵。不管它是不是著有《正統巫藏》一文的作者山閣老,想來也算是我們的前輩,讓這白骨四處散落,我的心終究是不自在的,於是將大塊的白骨收集起來,然後將其小心掩埋。


    威爾並不知道我與山閣老有著一些傳承的關係,一邊幫我搜集殘骸,一邊抱怨不迭。


    往者已矣,活人總要更好地活下去。搞完這些,我們收拾心情,開始匯聚到一起來,商量接下來的行動計劃。


    根據地圖,從這裏到達南邊,我們需要穿越一條幾十公裏的狹長山穀,而山穀兩壁陡峭,內中皆是原始森林,密林遮天,人跡罕至,各種各樣的野生動物紛呈多樣,道路錯綜複雜,關鍵是我們根本就沒有人熟悉這裏的地況,也不知道到底會發生什麽樣的事情。


    未知,所以可怕。


    當然,如果我們順著山壁找到附近的出口,折轉北上也可以,不過我們便會遇到一個問題,那就是邪靈教的高手已然大量聚集在這一片區域,稍有差池,就會撞上。


    以我們目前的實力,並不足以跟那一夥瘋狂的邪教徒硬碰硬地正麵交鋒。


    我問尹悅教官,說難道沒有非電子設備的通訊手段麽?


    尹悅點頭說有,不過她在召喚直升飛機來押運日本人的時候,已經用過了。那東西珍貴,每個教官手上隻有一份。我歎氣,感覺事情都湊到一起來了——倘若不是日本人,魏沫沫就不會死,劉明也不會碰到我們,卷入這一場紛爭中來,而尹悅,她也不會用掉那稀少的通訊手段。


    如此說來,那些家夥還真的是可惡之極。


    見識過敵人的利害,大部分人都不願返回北邊的方向,試圖穿過敵人的縫隙返回基地,而是寧願在山林中慢慢地探尋,找到前往南方的路徑。在大家的眼裏,莽莽林原遠遠沒有比人心,更加險惡。然而在指引大家從石府中攀爬而下的威爾崗格羅卻並不這麽認為,或許血族比人類有著更加敏感的直覺,他旗幟鮮明地反對了往山穀裏麵進發的計劃。


    作為與大自然有著最親近關係的崗格羅氏,他凝重地告訴我們,在山穀裏麵,極度危險。


    如果說去與邪靈教在外麵的高手拚命,是九死一生的話,往山穀深處前進,就是有去無回。


    不過我們認為他的話似乎有些大題小作了,這山穀深處的危險來源很多,但是主要就集中體現在兩個方麵:第一就是荒蠻山野中最尋常可見的瘴氣,這種由動植物腐爛的屍體匯集而成的毒氣能夠讓人陽氣外浮、腑髒虛損,輕則痢疾,重則傷寒,蘊熱沉沉,晝夜如臥灰火中;其二則是毒蛇猛獸,異蟲鬼物。


    這第二因素並不足慮,一則我們這裏人手充足,高手輩出,既有精通叢林生存的特種軍人,又有煉毒驅蟲的養蠱人,餘者皆都不是體弱之輩,唯有第一種,倒是有些讓人發愁;不過也真是巧了,朱晨晨來自道門醫學世家,又生於古時瘴氣橫行的嶺南,自然精通於驅瘴之術,遑論是草藥還是術法,都有其玄妙之處。


    如此看來,其實往穀中行去,不失為一個很好的選擇。


    威爾總是說這山穀之中,有大恐怖,然而具體所指,又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不過他表示,倘若真的要往穀中行去,他寧願靜待於此,找一個陰氣旺盛、沒有蟲蛀的地方安歇,等數月之後,風雲停歇,再做打算。


    當然,作為朋友,他即使被愛德華這些家夥發現,也不會將我們的行蹤透露出。


    這山穀地勢奇特,雲霧下沉,將頭頂的天空籠罩得霧氣蒙蒙,太陽很難照射進來,使得此處空氣格外的潮濕溫潤,林子低矮,最高不過七八米,遍地的苔癬和蕨草,綠得似玉,紅的如火。


    當聽到威爾說出這一番話來的時候,我心中不由得一陣跳動,感覺到威爾所想要表達出來的意思和決心。


    見大家一直為此爭論不休,在一旁不說話的王小加突然抬起了頭來,環顧四周,說為什麽我們不在這裏預設伏擊圈,將我們身後的追兵給一舉消滅呢?


    這個性格倔強的女孩所說的話語,讓一直在猶豫怎麽逃離的我們,都不由得一愣。


    是啊,既然我們是如此地憎恨圍剿我們的邪靈教,而且目前的人員也還算是齊整,為何不如同在登仙嶺一般,主動設下伏擊圈,將欲圖收割我們性命的那些獵人,通通轉化為獵物,將他們給反殺呢?若如此,一是為了死去的兄弟姐妹們報仇雪恨,二是化被動為主動,主動出擊,一消我們心頭的惡氣。


    然而在經過一番考慮之後,我們卻發現需要麵臨的問題卻是很多。


    首先追擊者的主事人不可能像鬼麵袍哥會的大供奉劉羅鍋一樣,如此大意,其次對手實在太過強橫,已知的敵手就有傳奇男爵愛德華、神秘的趕屍匠人、數名南洋黑巫僧、指使藏獒的馴獸師以及諸多未曾露麵的神秘人物,後麵還有匆匆趕來的鬼麵袍哥會大拿,說不定就有其白紙扇或者坐館大哥級別的人物……這些家夥稱得上是群英薈萃,英雄雲集,多方高手組成的國際化團夥。


    而看看我們,七個集訓營學員、一個22歲的女教官,一個叛出家族的吸血鬼還有三個身上有傷的特種兵。


    敵人是殘忍而狡詐的,僅僅一個回合,些許功夫,我方就有三名人員跌落懸崖,失去性命,我若不是小妖朵朵拚死相救,說不定也得化作一攤肉泥,護了來年那燦爛的春花。


    然而即便如此,我卻從大部分人的眼中,看到了熊熊燃燒的鬥誌。


    這鬥誌是怒火所轉化而成。


    特別是老光他們來自紅龍特種部隊的三個男人——他們的部隊,是全國排行前十的戰略型特種部隊,接受著最殘酷的訓練和最全麵的戰鬥體係培養,隨時奔赴戰場,即使在和平時期,也常年遊走於死亡的邊緣,自然有著獨有的驕傲和自豪。然而他們這一趟任務,卻已經有四個兄弟,永遠地躺在了枝葉腐爛的叢林中。


    特別是劉明的死去,讓老光等人更加接受不了,導致了他們一直都在沉默。


    這沉默並不是怯弱,而是不斷發酵的怒火。


    老祖宗教導我們,當自身實力不如敵人的時候,我們可以依托較大的作戰空間來換取時間,移動兵力包圍敵方,以優勢兵力速戰速決。對手的強大並不是我們逃避的理由,是人,總會有弱點的。在經過了又一場激烈的言語討論和交鋒之後,王小加的提議居然得到了所有人的同意,驕傲的學員和軍人們不願意像老鼠一樣逃來逃去,我們更樂意讓敵人自食惡果,哪怕我們自身也會死亡。


    每一個人胸中都有熱血,而作為新生代的我們,更是有這種積極應對的鬥誌。


    我問威爾的打算,因為對於他來說,這畢竟是我們的戰爭,而不是他的。在經過一番沉默之後,威爾告訴我,他可以留下來,幫助我們戰鬥,但是如果局勢不對的話,他可以選擇逃跑。他說得很坦誠,眼睛裏一片清亮,我點頭,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沒問題。


    計劃就這樣決定了,我們首先要做的和上次一樣,需要先選定一個主要的伏擊圈。


    然而因為對這穀中並不熟悉,我們還是需要對自己所處的方位,作一個詳細的搜索,以便在接下來的戰鬥中,占有地利的優勢。


    整整一上午的時間裏,我們都在這山穀中搜尋,兩人一組,每組相隔不超過兩百米,分批搜索,仔細巡查,務必將這裏的地形記得清楚。因為威爾獨特的身份,我和他分在了一組,實力強勁的我倆,比尋常小組要離得更遠一些,很快就來到了離落腳處五裏遠的一個溪流小潭處附近。


    正在這個時候,一米陽光透過厚厚的雲層,從天空灑落下來,照射到了這不到二十來個平方的深潭口。


    然後讓我和威爾愣得一步都走不了的奇異景象發生了。


    七彩的光芒中,仿佛有一扇門被推開,在門的背後,是蔥蔥鬱鬱的樹林子,一行人從上往下在緩慢行走著。這一行總共八人,三個女人,五個男人,這潭上浮現的景象栩栩如生,將他們所有的形象都映照在了我們的眼簾中,威爾忍不住拿起胸前的單反相機,哢哢哢地連拍了好幾張,激動得不能自抑,嘴唇哆嗦地連說大自然真奇妙,竟然在這裏,能夠見到如此神秘的幻境,這是海市蜃樓麽?


    他轉過頭來看我,發現我臉色不對,問怎麽了,這些人你認識?


    我點點頭,說是的,我認識。


    正當我準備跟他說些什麽的時候,那清潭上麵的畫麵一陣搖晃,突然又變了一副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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