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朝天舉起,我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宅範書齋|


    通常我都會麵對這樣力道大得出奇的對手,也經常有被舉高過頂的經曆,所以我早就請教了雜毛小道如何破解此法——那便是身體如同柔韌的蒲柳,不與其硬碰硬地拚力氣,而是柔軟下來,纏著對手的身體,不讓他將我甩飛出去。


    所以當我的手臂受力,然後被高高舉起的時候,雙腳立刻彎曲過來,鉗住了這個男人的脖子,用著名的“奪命剪刀腿”,試圖將此人的脖子給一舉拗斷。然而,在經受了猿屍降的改變之後,這人的脖子並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麽脆弱,我順著力道,雙腿一絞殺,感覺自己好像夾著一棵堅韌有力的老樹根,怎麽都動彈不了。


    什麽叫堅如磐石?這便叫堅如磐石。


    好在我與他糾纏的時候,雜毛小道已經擺脫了複殺上來的山魈,一個正宗蕭氏彈腿,直踹到這男人的心窩子裏。他一吐勁,便是有著猿屍降在身的金剛男,也承受不了,張開雙手往後倒去。我失去束縛,立刻跳了起來,毫不猶豫,一刀砍在了朝我張牙舞爪而來的山魈身上。


    刷……有鮮血飆飛出來,淋濕了我一臉。


    這血既熱又腥,連著我心頭的怒火,一下子就竄到了腦門上來。我揚起手中的開山大砍刀,劈出第二刀,然而卻被這家夥給避開,伸出爪子來撓我。果然不愧是凶猛的生物,受了傷,不逃不避,反而隻想著殺死敵人。這時候溪邊的空間裏,突然傳來了一聲尖銳的嚎叫聲,這聲音本來應該是一個可愛的童聲,然而此刻聽到耳朵裏,卻讓人感覺到無比的威嚴和恐懼。


    我躲開山魈這一抓,隻見跟那夥猴子周旋的小妖朵朵渾身變得紅光流溢,像一塊燒紅了的烙鐵,而在離她的身體半米處,有濃鬱到可以見到的青色氣浪出現。隨著這一聲尖嚎,那些剛才還積極展開攻勢的猴子,立刻就夾著尾巴,露出紅色的屁股腚,朝著黑色的林間奔散而去。


    便是那兩頭素以凶猛著名的山魈鬼物,都不由得停頓了一下。


    在叢林裏,小妖朵朵的法力大得出奇。


    就在這山魈頓足之時,林間的野草也立刻瘋長起來,將這兩個鬼狒狒周身纏繞住,如同包裹綠色木乃伊一般,牽製了山魈的所有動作。然而遺憾的是,這些野草似乎對下了猿屍降的男人有些恐懼,如同怪物觸手一般、一米高的野草,在離他半米之外遊動著,卻始終不敢接近他。


    這個男人立刻感覺到情況對他有些不利,倒地後一個“鯉魚打挺”,翻身而起,連退了四五步,然後喘著粗氣,虎視眈眈地看著浮在空中的小妖朵朵。作為一個鬼妖,小妖朵朵有著妲己褒姒一般的嫵媚麵孔和模特一般的身材,隻可惜的是,這是一個袖珍美人兒,幾乎是按照比例縮小了一倍。


    這樣奇怪的存在,自然讓第一次見到她的人心生好奇。


    尤其是她是如此的強大。


    其實不光是他吃驚,我心中的驚訝也並不比他少:我是有過一次與猿屍降交手的經曆,知道這種邪門的術法是多麽的可怕。它不但能夠讓人的生命縮短至十年,而且在打了雞血過後,施術期間,周身的神經都興奮地依循著山魈的本能在行事,根本就缺少自我的判斷力。


    力量和智慧,並不能兼備。


    也正因為猿屍降提升了強大的力量,但是卻失去了人類本身的判斷力,使得它並沒有大規模流傳開來,反而是成為一種被淘汰的法子,湮滅在曆史之中。然而我們麵前的這個家夥,卻仿佛有著一定的自我意識。


    或者說,他根本就是一個清醒的人。


    這便是可怕之處。


    試想這法子如果能夠加以推廣,不考慮受降之人每個“圓月當空、十五之月”所受到的痛苦和隻有十年的壽命,有能力、有資源的組織方甚至可以拉出一票堪比超人的隊伍來。這樣一群聚集了恐怖怪物的隊伍,將會有多大的破壞力和威懾性,是不言而喻的事情。


    現代社會,最看中的一個因素,便是穩定。這樣一個不安定的因素存在,會讓很多人睡不著覺的。


    這個男人的目光落到了我和雜毛小道的頭上來,沉默了幾秒鍾,然後開口了:“刀疤臉,小道士,你們這樣的組合讓我想到了很多東西,告訴我你們的名字……”他的開口讓我們心中大驚,然而久經沙場的我並沒有流露出蘊含任何感**彩的表情,而是眯著眼睛看向他後麵鬼鬼祟祟的肥蟲子。


    雜毛小道右手上的桃木劍挽了一個古樸沉重的劍花,凝神說:“想知道別人的事情,是不是該介紹一下自己叫什麽?”


    “王初成!”這個高大的男人說道:“我的中文名字叫做王初成,你們呢?說出你們的名字!”


    他張了張口,還待說著什麽,肥蟲子便在我的命令之下,電射向他的背部。


    然而這個自稱為王初成的家夥雖然看著我們,後腦勺似乎長了眼睛一般,五指豎成爪,看也不看,便朝後抓去,準確無比。肥蟲子一動,我和雜毛小道便也動了。雜毛小道挽著桃木劍前衝,而我卻折身返回,一刀偏過綠草間隙,將與我戰鬥的那頭山魈的喉嚨給抹開,這刀快,方才我在溪邊浣水洗刀,磨得錚亮,一下子便將那凶躁異常的山魈脖間切開了一個嬰兒嘴唇般大小的口子,鮮血立刻噴射出來。


    它氣管一破,立刻迸發出生命中最後的掙紮,浮在空中的小妖朵朵表情猙獰,青筋露出來,與之角力。


    “嗷……”


    王初成狂喝一聲,蠻力竟然將雜毛小道的纏繞劍法給破開,又用氣勢將金蠶蠱鎮住,朝我狂奔而來。小妖朵朵渾身通紅,顯然是盡了全力,這機會稍縱即逝,我自然不會傻乎乎地放過剩餘的山魈,讓它變成王初成的幫凶。當下也顧不得王初成的攻擊,抽刀又朝右邊那一頭受困山魈砍去。


    血光一現,又一條生命處於人生的最後時光。


    我則再次被王初成給捉住,砍刀丟落在地,他雙手一用力,竟然想將我活活地撕成兩半。


    我的身體哪裏會這麽脆弱?當下我也起了蠻勁,緊繃起肌肉,與這黑猩猩一般的家夥搏力。我自有金蠶蠱,已是一年有餘,盡管它現在不在我身,但是我的身體素質無疑是高了很多,竟然也有氣力與這家夥一搏。然而也僅僅是心中一口氣而已,比不得這家夥受了邪術之後的綿長。


    不過就是這麽一拚,使得一直遊離在外的金蠶蠱終於得了下手機會,倏然釘在他毛茸茸的後腦勺上。


    金蠶蠱的催眠**對於有道之人不利索,所以王初成並沒有栽倒在地,隻是眉頭蹙緊,狂喝一聲,加諸於我身上的力道更加的大了幾分。而這時,山林的黑暗盡頭,已然傳來了小隊人馬的腳步聲。


    盡管有著極度的自信,王初成還是在一開始就呼叫了同伴過來圍獵我們。


    猛虎架不住群狼啃,我們可經不起這般耗損。王初成拿我當盾牌,隔著雜毛小道,但是他卻忘記了還有一個如魚入大海的小妖朵朵在。正當我憋紅了臉,與這恐怖男人搏命的時候,小妖朵朵出現在我們的頭頂上空,念了一段極其繞口的咒訣,然後一股青色的氣罡從半空之中灌注到王初成的身上去。


    就像被戳破的氣球一樣,隨著這青色之氣源源不斷地進入王初成的頭頂,他的身形開始變小了。


    逐漸的,我抓著的這個男人從一米九的魁梧身材,開始慢慢消融,變成了一米七幾,而臉上、手臂和脖子間旺盛的黑毛,也開始慢慢收回了毛孔中,露出一張年輕而蒼白的臉孔來。


    他的眼睛依然是通紅的顏色,眼窩子裏有著含糊的眼屎累積。


    雜毛小道已經衝到了溪邊的石頭處,拎起了我們的背包,邊跑邊喊:“小毒物,別跟這個家夥糾纏了,他們的大部隊要殺過來了,不要逞強。”不用雜毛小道提醒,我心中其實也焦急萬分,一待王初成變得力氣減小,都懶得殺他,直接奮力把他提起,雙手反抓住他的手臂,兩個大幅度回旋,將他狠狠地扔了出去。


    我扔的時候並沒有注意方向,結果人一出去,卻發現他化作一道黑影,朝著黑乎乎的溪流中央摔去。


    “撲通……”溪水中濺起了浪花,這人便毫無聲息地沉沒下去。


    我絲毫不做停留,俯首拾起那把廉價開山砍刀,朝著小溪上遊的雜毛小道狂奔而去。而在我們身後,已經露出了幾個黑影,強力手電朝我們這邊照耀過來,口中還高聲衝我們喊著什麽。是“站住”還是“別跑”……鬼才會聽他們的話語呢,我們借助叢林的複雜地形,發足狂奔。


    在我們身後,突然爆響出一連串的槍聲。


    是半自動步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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