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金子……”


    老薑急忙爬上樹幹,不要命地朝溪水邊跑去。可這時哪裏還有那條叫做金子的土狗半分的影子?隻見渾濁的溪水裏,一股一股的紅色鮮血冒了出來,將半條溪水給染紅。水下一陣異動,老薑氣不過,撿起拳頭大的鵝卵石,就往溪水裏丟去,雜毛小道畢竟見識多,大喊老薑快過來,別扔了!


    老薑不信,還扔,三叔一個飛躍跳下去,正在這時,那怪物又張著大嘴從水裏躥出來,朝老薑咬來。“砰”的一聲響,老薑被三叔狠狠地甩開兩米,重重地跌到了草地上,哎喲一聲,直叫喚。


    三叔一個回身轉,避過那騰過來的怪物,步子像跳舞一樣往後滑開,手往懷裏揣,然後刷地一擲,一道紅線,正中那頭怪物的背部。那怪物吃痛,立刻發出“嚶嚶”的叫聲,帶著傷又躥回了溪水裏,咬著浮屍而起的土狗金子,又返潛下去。


    這溪水,平緩的地方一兩米,深一些的,三米多,一會兒就不見了。


    我們紛紛跳下來,雜毛小道扶起驚魂未定的老薑,問沒事吧?


    老薑嗚嗚地哭,偌大一個漢子,哭得跟個孩子似的。


    吐完的周林心裏厭煩,說哭什麽哭,大不了,這狗錢賠你便是。老薑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起來,衝過去一把抓住周林,說老子好稀罕你的錢啊,老子稀罕死了!你要能還我家金子,給我一座金山我都不換,我家三崽要是知道金子不見了,他會跳河的!


    我默然,不知道老薑是在為金子的感情而哭泣呢,還是為了能夠多訛一筆錢。


    不過看他說得這般情真意切,一把的鼻涕流著,我寧願相信他是真的。


    我看向了凝視著開始變清澈溪水的三叔,敬佩地說三叔的飛刀真是厲害,比得上槍了。他擺擺手,神情有些嚴肅,說哪裏,普通人拿一把槍,便能殺人,我這手藝,需要磨練上三十年,才有一定的準頭——還有,我這不是飛刀,是飛鏢。我點頭說哦,心裏麵卻不由自主地拿鳳凰古城遇到的飛刀,作比較。


    說實話,論犀利,還是那一把飛刀厲害。


    有殺氣。


    這邊吵著,三叔說完話便翻上樹幹,拿出一張白布蒙上麵部,又拿出一對橡膠手套,穿上,然後朝那兩具屍體走去。他走到跟前,揮手趕走蒼蠅,然後仔細地翻看起屍體來。他看的很認真,也很入神,仔細地檢查著。過了五分鍾,他到溪邊把手套給洗幹淨,然後過來,很嚴肅地看著我們。


    雜毛小道問那兩人是誰?


    他心中十分的緊張,好在三叔很快就給出了答案——不是他小叔!


    但是,這兩人卻很有可能是小叔的三個同伴之二。


    他之前仔細問過留在縣城醫院的那位驢友,得知隨行的四個人裏麵,一個是本地的向導,還有兩男一女,女的矮胖,兩個男的一個瘦弱、一個高壯,這兩具屍體的特征,跟那個矮胖女和瘦弱男的體態很像,當然,這隻是初步判斷……反正不是他小叔,因為他小叔屁股後麵,有一個彎月形胎記。


    這兩具屍體,僅僅隻剝了胸前的人皮,臀部還在。


    我們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本來死人是件難過的事情,但是死的是素未謀麵、不相識的人,那麽心中的哀傷便幾乎沒有,隻是會覺得有一些可憐罷了——這是人性的共通之處,所謂的“死道友不死貧道”,便是如此。周林提議要不要將這兩人入土為安,三叔說不用,不要破壞現場證據,回去還要報案的。


    現在我們的關鍵任務是要找到老蕭他小叔——他兩個同伴都遇害了,凶手還從容地割去死者頭顱、剁去手腳掌、剖開胸膛、剝皮……這一係列的動作沒人知道是為什麽,但是唯一可以想象的是,他小叔必定相當危險,而這危險,或許已經靜靜地潛伏在這裏,等待著我們。


    我們都拿出了獵刀,握在手裏緊緊攥著。


    三叔說越過屍體繼續走,前麵應該還有事情發生。我們往前走,可向導老薑卻不幹了,他說他要回去,把錢結給他!三叔麵無表情地看著他,說為什麽?馬上就到了。


    老薑不情願,說太危險了,這裏都死人了,跟著下去,說不定也會死的,他是來賺錢的,不是來賣命的。他說我們觸怒了山神爺爺,黑霧降臨,要死了,都要死了,他可以隻要一半的勞務費,他要現在就走。


    他情緒很激動,手一直在揮舞著。


    雜毛小道冷笑,說你可以走,但是為什麽不想一想,若真的有鬼,有野人,它是會挑一夥人下手,還是會挑一個人下手?他說完,把肩頭上的背囊緊了緊,朝前走去。三叔也走了,沒理他。我和周林也是,越過草地上發臭腐爛的兩具無頭屍體,朝上遊走去。


    沒走幾分鍾,老薑揮舞著獵刀跑了上來,喊等等,等等,你們這幫狗曰的,肯定是串通好了的,故意給老子下套。他嘴裏麵嘀咕,但是卻還是趕了上來。雜毛小道哈哈大笑,說老薑,你這樣就對了,回去給你發雙份錢,怎麽樣?


    老薑愁眉苦臉,說你娃兒要是記住,就好咯。


    三叔是個跟蹤輟行的高手,往往能夠根據地上或者林間的一點兒蛛絲馬跡,便能夠找到前進的方向,我們往前走,又在平緩的地方趟過了小溪,繼續往對岸的上遊走去。我問雜毛小道剛才水裏麵那條比鱷魚還凶猛的怪獸是什麽?看樣子他和三叔都明了於胸,並不奇怪。


    他笑著問我知不知道大鯢是什麽?


    我搖頭說不知道,他又問那知不知道娃娃魚呢?


    我一驚,忍不住說我靠,那兩米多長的家夥是娃娃魚?天啊,我們那裏也有啊?但是哪裏有這麽大,最多才幾十公分,也溫順得很,你哄鬼吧?


    他搖搖頭,說我被這名字給騙了,這大鯢,是肉食性動物,生性凶猛,喜歡夜間在灘口石堆裏守株待兔,突然襲擊,不咀嚼,囫圇吞下,最奇特的是它不進食兩三年都不會死,但也暴食,吃一頓可增加體重的一小半兒,沒食物時還自相殘殺,厲不厲害?而且通常的大鯢才一米多,這條兩米多,背部一條黑紋龍,反常必為妖,說不準,它便是成了精的。


    我被他說得一陣心寒,想想剛才從前麵趟水過來,要是這家夥突然躥出來咬一口,那我不得掛了啊?


    雜毛小道回過頭來,咧開一口白牙笑,說忘記告訴我,這大鯢的報複心,未必比那矮騾子弱多少。


    我們走了二十分鍾,一路上小徑濕滑,幾乎每個人都跌倒好幾次,尤其是周林,小白臉都摔成了王二小,蓬頭垢麵一身泥。天陰了下來,黑雲低沉,像倒扣的碗,將整個天幕籠罩,飄飄灑灑下了一些小雨,我們正打算找個大樹下歇著,避避雨。誰成想“轟隆隆”,突然又打起了雷來。


    從西邊處,一道閃電劃天而來。


    三叔突然就緊張了起來,朝我們所有人喊,說快往前跑,快往前跑,誰都不要停在樹下麵,也不要開手機。他大踏步往前走,看著天上的雷鳴電閃,大自然的威力讓我們都膽寒,也顧不得思索為什麽要往前跑,一個勁地邁步,落腳都朝有草和黑苔癬的地方踏去。一直跑,雨越來越大,三叔突然往左一拐,朝另外一條小道跑去,我們跟著,感覺雨越發大了,劈頭蓋臉的澆下來,


    我體力好,跑到了第二,就像讀書的時候長跑1000米,盯著一個人的後背心,就隻管跑。


    突然三叔一停,我刹不住車,一下子跟他撞在一起。


    他扶住我,說到了,現在這裏避避雨。我這時才發現我們跑到了一個敞口的山洞裏來了,雜毛小道、周林和老薑都跑了進來,外麵的雨幾乎跟盆澆瓢潑的一樣,連成了一條線。放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雨水拍打在地麵上的聲音,像爆豆,又重又急,打得地上爛泥地,一堆小小坑。我平生都很少碰到過這麽大的雨,進山前,我們還特意看了一下當地的天氣預報,說是陰轉多雲的。


    當然,天氣預報要是準的話,也就不是天氣預報了。


    幾個人淋得一身濕漉漉,天氣又冷,怕感冒,忙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擰幹。那肥鸚鵡撲騰進來,落在了雜毛小道頭上,拍打著翅膀一陣亂抖,甩起許多水滴,又下了一場小雨,惹得老薑一陣罵娘。肥鸚鵡立刻還嘴,各種惡毒,罵得老薑啞口無言,不敢回嘴。好久,他才悄悄說一句,這鳥兒,誰教的?


    肥鸚鵡給了他一對大白眼,關你屁事?


    正吵著,三叔突然示意大家先不說話,我們都愣住了,說怎麽回事?他的一對招風耳開始動,靈活得很,突然他問,你們有沒有聞到什麽味道?他們都搖頭,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大雨中,有很濃重的土腥子味道浮在空氣中,讓人聞到了,很不舒服。嗯,不對……我仔細一聞,怎麽還是有積腐的屍體臭味?


    我和三叔對視一眼,都往敞開的洞子裏麵看去。


    裏麵黑乎乎的,我們打開了防水的登山包,拿出狼牙電筒,打開往裏麵瞧去。照到的第一眼,便是兩個散落的背包,裏麵的東西扔了一地。我們走進去,那是一個百來平方的傾斜小廳。在小廳的正中間,有一個天然形成的石台子。


    而當我們把電筒照射到石台子上麵是,嚇了一大跳,手電筒都差一點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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