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玄門之中,通常來說,有本事的人分三種傳承。


    一是名山大派,中原的各大道門,茅山、嶗山、龍虎山、武當、正一教,佛教傳承,藏傳佛教等寺廟的和尚喇嘛,都是這一類,傳承不斷,高人輩出;一為師徒傳帶,這類一般都是風塵奇人,遊走四方,見到資質不錯的苗子,便收為徒弟;最後一種就是家族傳承,血脈相連。


    雜毛小道蕭克明,屬於第一種和最後一種的結合體,本是個很好的苗子,但是因為某些變故,流浪江湖。


    而他小叔,則是屬於家族傳承的這種。他這次去鄂西保康,是聽朋友說那裏的老林子裏幾味極罕見的藥草,而這幾味偏偏是對他老娘的病症有治療奇效,於是過完年便趕了過去,沒成想不但沒趕得及回來給老娘治病,反而折在了那個神秘的叢林中,沒了音訊。他是一個大孝子,可惜老娘走的時候,都沒有見最後一麵。


    聽到這消息,連整日裏不說話的老爺子都被驚動了,立即召開了家庭會議。


    經過一番商量,最終決定由老蕭他三叔、他以及他表弟周林一同前往保康,去找尋他小叔。我左右無事,一時間也不知道那“麒麟胎”該去哪裏找尋,蕭家老爺子授予我縛妖訣,對我有恩,便決定一同前往。


    等不及第二天,我們便借來了車子,連夜前往鄂西。


    啟程的時候,我帶著朵朵和金蠶蠱一起,虎皮貓大人極為不舍,撲騰著翅膀要一同前往。這扁毛畜牲在蕭家一直是好吃好喝伺候著,也少有人拂它的意,老爺子想了想,有它在一起照拂,尋找到小兒子的機會也大很多,頷首答應,這肥鳥便一下子鑽進了車廂,在後排椅子後麵找了個地方,盤起身子,悠哉遊哉地打起瞌睡來。


    與他家人告別之後,我和雜毛小道坐在後排,聊起鄂西保康,都不由擔心。


    鄂西保康這個地方或許很多人並不熟悉,但是說起它的鄰居——“神農架”,或許許多人會恍然大悟,說哦,原來是這個地方。不錯,那裏是中國內陸保存完好的唯一一片綠洲和世界中緯度地區唯一的一塊綠色寶地。它所擁有的在當今世界中緯度地區唯一保持完好的亞熱帶森林生態係統,林區層巒疊嶂,山形峭拔,地形複雜多樣,密林中,不知道藏有多少的秘密和神秘傳說。


    我中間打了一個電話給顧憲雄顧老板,讓他幫我找尋一種叫做“麒麟胎”的玉石。


    這東西乳白溫潤,不經雕琢,天生自有麒麟像,電話那邊的他十分為難,問不找十年還魂草了麽?我說也找,不過這麒麟胎最重要,如有,敬請幫我留意。他說好,他珠寶玉石行業的朋友也多,再說了,雪瑞她爸爸李家湖,本身就是做珠寶的,也可以幫忙打聽打聽。我說勞煩了,他沉吟著,說這都不算事,又提起上次說的那個遠方親戚,說現在鬧鬼鬧得很嚴重了,請了幾個師傅都不行,能不能給他看看?


    我有事求他,也不好推卻,隻說現在很忙,要去神農架呢,等忙完這陣子,再說。


    掛了電話,雜毛小道問我是不是你那顧哥家的遠房親戚那事?


    我這才想起來,上次顧老板找我,我推給了他,之後的情況就不知曉了,便說是啊,上次你也沒去?雜毛小道嘿嘿笑,他說你顧哥那親戚是誰麽你知道麽?我搖頭,說不知道,難道我認識?


    他說還記得我們認識的時候,超度的那女鬼不?就是穿紅衣服跳樓的那個!


    他這麽一說我倒是真想起來了,那個女鬼還真是把我的魂兒都嚇掉了,平生第一次嚇尿褲子。不過最後也沒鬧得什麽好,事情搞大了,便給我們收拾了,最後不但沒有被超度,而且還被雜毛小道給生生打散靈體,煙消雲散了。


    我疑問,說他們之間……雜毛小道點頭,暗笑說那女鬼,就是老顧的那個遠方親戚的二奶。


    這世界還真的是處處有巧合啊,實在太小了。


    我感歎,說那女鬼既然已經被打散了,那纏著他的是誰呢?雜毛小道聳聳肩膀,說他哪裏知道,說不定就是一惡魄,掛念纏身,而且得了那病的人,身子虛,邪物纏身,說不準就被什麽東西給纏上了,誰知道?


    眼巴前還有一個人要搭救呢,誰也沒有心思牽扯一個千裏之外、還不相幹的人,抓緊時間,閉目睡覺吧。


    一路行,我們輪流休息,換著開車,很快就來到了鄂西的保康縣城。


    我們找到了打電話的那個女人,她是蕭應武的驢友,本來想著一起進山的,可是到了這裏就發起高燒,行動不得,便在醫院住了幾天,其他人第二天就進了山。結果一連三天過去,也沒有見人影回來,所以十分的擔憂,所有的聯係方式都聯係不上,她便報了警,並且通知了各人的家人和朋友。


    她說我們是第一批趕來的。


    我們又一起找到了當地的有關部門,詢問了此事,他們說已經組織了人員進行搜救,但是到目前為止,並沒有任何蹤跡,保康往西便是神農架林區,那裏的原始森林地形太複雜,山高林密,重巒疊嶂,到處都是山洞和河穀溝子,如果去了那裏,他們也是沒有辦法的。


    說了好久,我們都能夠感覺出來被忽悠了,於是便出來,找到那個女人,問詢起與蕭應武同行的人情況。她一一作答,說除蕭應武外有四個人,一個是當地請的向導,還有三個,都是同城網上認識的驢友,對這裏感興趣,所以他一號召,便來了。


    又研究ghk了一番地形圖,我們決定按照計劃原路進山,去找尋老蕭他小叔他們。


    打定主意之後,我們就在縣城裏采購了進山的裝備用具——登山包、登山皮鞋、幹糧食品、狼牙手電、獵刀等工具,以及一些繩子、急救包之類東西。那個女人也想跟我們一起去,老蕭他三叔拒絕了,直接說一個女孩子家家,一上山,便是個累贅,不但自己累,而且還牽連他人。


    那女人眼裏麵噙著一包眼淚。


    我們隻是不理,又高價請來一個對神農架林區熟悉的向導,然後於到達保康的第二天清晨出發。


    ********


    從繁華的城市一下子進入到山林中,聽著樹杈子上清亮的鳥鳴聲,人的心一下子就安靜下來。


    出門之前,周林用龜殼給我們此行卜了一卦,顯示的是大凶,雖然他之後又擺弄了一番,變成了“大吉”,然而所有人的心中都蒙下了陰影。前麵的那個向導叫老薑,他本不願正月間就出門,但是看在了“毛爺爺”的麵子上,還是拿起了獵刀、牽著一條凶猛的土狗,給我們帶路。


    一路走,我自小走慣了山路,並沒有多不適應,雜毛小道這八年間鐵腳板踏遍了祖國的不少地方,自不在話下;而他三叔則是個老當益壯的老骨頭,一把子精神在,抖擻得很;惟有周林,平日裏看著龍精虎猛,神采奕奕,沒成想才走了二十幾裏山林路子,便氣喘籲籲,扶著一棵樹,說太累了,要歇會兒。


    說著,他便猛地一叫,淒厲得很,我們湊前一看,這樹上全部是烏黑的小螞蟻,密密麻麻地沿著樹啃,他剛才在忙著抱怨,沒曾想以一下子就惹上了好多的螞蟻順手而來。


    他使勁地甩手,咒罵著這個該死的樹林子。


    我看他手,全部都是細密的紅印子,小疙瘩,不一會兒,發紅發癢,難受極了。老薑立刻遞過來一個小瓶子,裏麵浸泡著綠色的草漿汁,說是防咬傷的,趕緊塗上,在這山林子裏麵,盡量不要亂惹這些小東西,都說不怕猛獸、就怕小蟲,一旦纏上身,惹都惹不起。然後他又給我們發一種土製的膏藥,說是驅蛇驅蟲的,雜毛小道和三叔接了,我擺手,說不要。


    有金蠶蠱在,我倒真不需要這玩意。


    頭頂上那隻聒噪的肥鸚鵡在撲騰,見到樹上這些螞蟻,十分興奮,飛下來一陣猛吃,一邊呱呱叫。有了向導這個外人在,它倒是沒怎麽說話了,一兩聲,向導隻以為這鳥兒聰明。不過它就像個得了多動症的神經病兒童,到處亂飛,精力過剩——我真的不知道它是如何有的這種胃口,若按雜毛小道的說法,它以前曾經是個人,從幽府回轉之後寄托於鳥身,難道連性情和飲食規律也發生了改變?


    同樣有多動症的還有金蠶蠱,這肥蟲子真真是魚入了大海,鳥飛了天空,餓死鬼投胎一般,飛到林子中,總能從旮旯犄角裏,找出些莫名其妙的昆蟲來吃掉,還伏在虎皮貓腦門頂上,坐了趟免費的飛機。


    不過它終究是懶的,吃飽喝足,便又避開向導,鬼頭鬼腦地縮回了我的體內來。


    老蕭他小叔行路,慣於做些他們自家人才懂的標記,三叔一路仔細地看,總能夠發現一些蹤跡,表明曾經來過這裏,我們順著他們之前計劃的路線圖走,又行了二十多裏路,一直到了大山密林的深處,一個植物覆蓋的山溝子前停下來。站在嶺上,望著腳下茂密的叢林和板壁岩,三叔掐指一算,然後聞著呼呼的午後微風,說到了,應武應該就在這裏了。


    我望著下麵一片的碧綠密林中瞟去,一條銀練如洗而過,那是一條淺淺的小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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