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這車子就要翻轉過來,我連忙解開安全帶,然後把旁邊雜毛小道的安全帶也解開,打開門,在車子30度傾斜的時候,跳下了小車來。


    腳一著地,那咬著車頭保險杠的美人頭顱立刻放棄了翻車的舉動,飛臨空中頓了一頓,然後紅色的眼睛瞅準了我,拖著血淋淋的腸子內髒朝我這邊飛來。它張開牙齒,白森森,密密麻麻,好像是蟲子的口器,上下四顆尖銳的牙齒,足足有成年人的一指長。


    我要是被這一嘴咬個結實,明天之後,必然是幹屍一具,直挺挺地躺在等在太陽照。


    隨著這頭顱的離開,車子重重落下,轟然作響。


    經曆了這麽多風雨,我哪裏會認命、坐以待斃,我先把手中的累贅雜毛小道往路邊一扔,一個鐵板橋,躲過這風速一般達來的撕咬,沒成想避得開上頭,避不開下頭,下麵那累累的腸子重重地擊打在我的身上,像鞭子一般抽打。我倒地,往旁邊使勁一滾,往身上一抹,盡是讓人欲嘔的血漿,黏黏嗒嗒的,腥臭得很。


    顧不上這些,我從隨身的袋子裏拿出了一袋液體,把封口拉開之後,我對著再次奔臨而來到這頭顱猛地砸去。


    一擊……即中!


    這一袋子液體一撞到空中的頭顱立刻四濺炸開,細細灑灑如雨一樣散開來。


    借著遠處的路燈,我看見那詭異的美人頭顱一沾染上這許多紅色的液體,白淨的臉上立即出現了滾滾的黑煙,一股灼熱的焦肉味四散飄逸。“啊……”它立刻發出了一聲尖銳到了極致的痛苦慘叫,我的耳朵一瞬間好像被細針刺入一樣,忍不住地捂住了耳朵,抱頭蹲地,張著嘴巴抵禦這恐怖的音波攻擊。


    啊——


    這聲音,任何一個內心強大、淡定的人聽到一聲,都會連宿的做噩夢。


    我捂著耳朵,愣愣地看著這美麗與恐怖結合的飛頭美人頭顱在空中,像無頭蒼蠅一樣,亂晃,心中一陣得意。這液體,便是我之前按照十二法門上準備的幾樣物品之一:黑狗血。黑狗血可破降頭邪術,但凡是降頭之術,都受這一物克製,便如同糯米之於僵屍與矮騾子,生生相克,便是這道理。為這東西,我摸黑跑了好幾個菜市場,才找到的,捂在懷裏好幾袋,都有著我的體溫。


    三軍未動,糧草先行。


    既然已經做好跟這個降頭師比鬥的心理,我便已經盡力布置好一切。沒想到果然有奇效。


    而且我這一下,也確實把剛才嚇得倉皇的心給穩定下來。


    我看出了一點兒門道了,這不是飛頭降。或者說,這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飛頭降。


    為何?十二法門中有提到,所謂的飛頭降,就是降頭師利用符咒,給自身下降,讓自己的頭顱能離身飛行,達到提升自己功力的降頭術。這個巫術是和之前提過的猿屍降一個道理,均作用於降頭師本身。這是一門極其邪惡和凶險的法門,稍不留神立刻身消神隕,飛灰湮滅,然而大冒險自有大收獲,也惟有如此,以七七四十九天為一個階段,每過一個階段,法力倍級增長。


    這個美麗的女子頭顱,所有的表象都符合飛頭降的特征,但是問題在於,據我所知,施降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醜陋泰國人,而不是一個長相清麗脫俗的美少女。那麽這個,依然是控魂降中的一個分支,名為控屍降。是一種操縱屍體而改良的飛頭降。十二法門中對此有過記載,據說是洛十八的一個徒弟便研究ghk出此降法,太過惡毒,最後被趕出了門牆中去,後來他著述時,便寥寥幾筆提起。


    控屍降有一個特點,便是施降者不會為此冒太多風險,隻需要找到一個生辰八字、命理都合乎準則的人體,用相應的方法將其炮製死亡,然後用特殊手法煉製,最後成型。此法練到極致,便能附念頭到起身上,多了一道強力的攻擊手段、身外化身。然而由於違反自然規則,它也同樣有多缺點,比如操作不靈活,施術者必須在百步之內,法力最強者也不能超過兩百步。


    兩百步啊!


    我心中一陣興奮,這個拿走雜毛小道本命血玉、害得他染上毒癮的泰國人巴頌,定然貓在不遠的地方,用上帝視角來看著我。在哪裏呢?我念頭剛及,隻見那在空中翻滾的美人頭顱終於停頓了下來,轉過頭來看我,精致光潔的臉孔上麵全部都是焦黑猩紅的傷疤和血肉,仿佛我潑的不是黑狗血,而是一包硫酸,頃刻間成了重度燒傷的病人。


    不對……身上感覺怎麽這麽冷?


    我發現它的眼睛死死地鎖住了我,這裏麵的怨毒,罄盡三江之水都洗滌不了裏麵的仇恨。我腿肚子一陣發抖,光憑借著目光鎖定,就能夠讓我心中產生不寒而栗的手段,這個山寨飛頭降果然也是厲害角色。我也盯著他,手伸進了隨身的包中,裏麵還有三包黑狗血,兩個黑驢蹄子和一些零碎玩意,時刻準備著。


    沉默,山雨欲來風滿樓,壓抑得越久,爆發得越重。


    我凝神呼氣,和緩,靜靜地去感知“炁”在空氣中、身體裏和周圍環境中的無所不在。


    停頓看似漫長,實則僅僅屈指可數的三秒鍾,某一個節點,一聲厲號響起,飄浮我前方七八米的美人頭顱拖著腸子內髒,裹著翻滾的血色霧氣,朝我猛撲而來。我早有準備,往旁邊就是一撲,錯身躲過,翻滾中,我看向了這顆略顯累贅的頭顱,隻一眼,我胸口的心髒就要跳了出來。


    這頭顱居然直奔安靜在地上挺屍的雜毛小道而去。


    是啦是啦,它受了重創,目前最需要的不是跟我以命搏命,而是迫切需要補充新鮮的血液,然後用血液中的精華回複創傷。此地隻有兩個獵物,我、雜毛小道,想比起猶如硬核桃一般難啃的我,躺在地上、腦門貼一張符籙的老蕭,猶如軟柿子,捏也好捏,吃也好吃,這控屍降的本物原也如同僵屍一般,保留了一些生前的智慧,自然懂得取舍。


    不過,果真讓它得了口,哥哥我這“千裏走單騎”的豪俠戲份,唱給誰人聽?


    我頓時間手快得跟經年日久的慣偷一樣,連續兩次投擲相隔不超過半秒鍾,兩大坨包裹著體溫的溫熱黑狗血立刻新鮮出籠,在我這個人肉擲彈筒的作用下,一包襲擊空中的美人頭顱,一包襲擊地上的雜毛小道。當我抽出兜裏麵的瑞士軍刀衝向雜毛小道臥身的當口時,這美人頭顱已經趴在了老蕭身上,竟然不顧濃鬱黑狗血的灼燒,誓死要將他的血液吸食幹淨。


    看著它血淋淋、黑煙升騰的頭顱和下麵累累的內髒,我心中生寒。


    如此取舍,果然悍勇。


    我一個箭步,在老蕭的脖子被啃個對穿之前,一大腳踹向了這顆變得相當恐怖的頭顱。咚——這硬度,我幾乎以為我踢到了一顆兩人環抱的大樹上麵。雖然把它稍微踢開一些,但是我穿的是普通運動鞋,這一腳讓我的腳趾很受傷,疼痛感一直蔓延到了菊花去。沒等我高興,它拖在地上的腸子一絞,滑膩膩,溫溫濕,立刻把我絆倒在地,後背重重地磕在了高速路的瀝青路麵上。


    我眼前一黑,感到身子一翻,周身被緊緊黏住、絞死,那種來自於地獄的腐爛內髒的臭味一下子就縈繞在我的整個腦海裏,揮散不去。我胃部一陣翻騰,抽搐,伸手去撥那一堆內髒,又睜開眼睛,隻見那一串腸子蠕動著,美人頭顱俯下來,恐怖的臉上全是癩疤,血肉模糊,張著嘴,森森白牙暴露,朝我啃下來。


    相比雜毛小道,我顯然更加可口一些。


    也解恨。


    我肚子中的醪糟,化作一口水箭,嗖地一聲直噴向衝來的頭顱。顯然這一招嘔吐**一點兒攻擊力都沒有,反而兜頭蓋臉地反濺回來,一回爐,更加餿臭。這一咬,大嘴張成大得能夠放進一顆榴蓮,當然,也能夠放進我小半顆頭顱。倏然間,這飛頭降已然飛至我的眼前。


    千鈞一發之際,我騰出了雙手,撐著它的雙頰,死死抵住了這一顆頭顱。


    巨大的力道源源而來,我簡直不敢相信這僅僅隻是一顆頭顱,若閉上眼睛,幾乎如同奔馬一般的撞擊力,而且後勁悠長。巨大的怪嘴在我眼前的十公分處劇烈開合,裏麵不斷有血漿濺出來,掉落到我的臉上。抓著被燒蝕許多的亂發和臉頰碎肉,我苦撐,體內的金蠶蠱源源不斷地把力量傳導至雙臂之上,勉力將其抵擋。被我抓住,又吸食不了血,這顆變得無比醜陋的美人頭顱無比暴躁,上下左右劇烈搖晃。


    我感覺自己像一個騎上了烈馬的孩子,天地都在顫抖。


    拚力道、拚物理攻擊我是沒戲了,唯今之計,隻有把希望寄托於靈力上來。我在極度緊張之餘,開始高聲念起了“金剛薩埵法身咒”。這咒文因為我的驚悸和呼吸不暢,磕磕巴巴,然而許是我體內有了氣感,有了所謂“法力”的緣故,竟然能夠將其動作遲緩下來。“金剛薩埵法身咒”念禱的是勇猛果敢,遭遇困難反湧出鬥誌的自我催眠和激勵,一輪念完,我集盡肺中的所有氣息,口吐真言曰:


    “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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