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郎君可在?”巳時初,葵家大門被扣響。


    此時青禾才剛起來,正要做早飯。


    青禾昨天晚上包了四十幾個拳頭大小的肉包打算今天早上蒸出來吃,配上粘稠的雞絲粥,最是美味。


    葵武本身就是一個不挑嘴能吃能喝,體格強壯的漢子。現在被青禾好吃好喝的這麽一養,更加魁梧了,同時卻也變得挑嘴了。吃過青禾做的飯後,再吃哪個大廚做的飯,葵武都不喜歡吃。


    “夫郎,你先做飯,我出去看看是誰?”葵武道。


    “去吧。”


    昨天下了一場大雪,直到半夜才停,所以院子裏的雪並沒被清理出來,隻掃出一條窄窄的甬道。


    葵武穿過甬道打開門,門外站著一個壯漢。說是壯漢卻比葵武差多了,不僅矮了葵武半個頭,身材也沒葵武結實。雖然這人穿著厚棉衣,但是葵武還是一眼看出他是個練家子,身板很強健。


    大概是惺惺相惜的緣故,葵武還挺喜歡功夫好的人,那人顯然早有耳聞葵武,當下把自己的名帖拿出來。


    葵武接過名帖一看,不由精神一凜。


    這人是皇城司的長官——勾當皇城司公事。葵武曾經聽說過他,因他還有另一層身份,乃是淑妃娘娘一母同胞的兄長。


    “葵夫郎。”夏公事笑著抱拳行了一個武人之間的禮節。他早先也曾聽人提起過最近一年皇城裏大火的葵家,流言曾言葵家郎君生的孔武有力、雄壯似熊、膂力過人,可以舉起千金鼎,之前他一直以為是流言誇大其詞,今日一見竟是真的。


    葵武抱拳回禮,“夏公事,請進。”


    葵武態度雖然熱切,卻沒因為夏公事的身份過多諂媚討好,隻是一個商人對客人的熱絡罷了。夏公事見過太多阿諛奉承的人,反而更欣賞在他麵前不卑不亢的人,特別是這人有可能武功還很好。


    葵武把夏公事引進廳堂,道:“家裏有貢茶和奶粉,不知道夏公事更喜歡哪個?若是讓在下推薦,還是建議夏公事吃吃我家的奶粉。”


    夏公事笑道:“自然,來了你葵府不吃上一吃你家的奶粉,我都覺得虧了,白來這一趟。”


    葵武笑道,“還請夏公事稍等,我


    去取些奶粉過來。”


    其實廳堂裏是有奶粉的,但葵武特意尋個借口出來,就是為了支會青禾聲。


    “來的是誰?”青禾問道。


    “淑妃娘娘的親兄長,皇城司的勾當皇城司公事。”葵武在廚房的葵櫃裏拿出一盒奶粉,“朝食不著急吃,等他走了再做,你先回寢房休息吧,別等我,還不知道得多長時間呢。”


    “也行,粥不怕煮,就先煮著吧,包子等你辦完事再蒸。”


    “好的。”葵武拿著奶粉盒子回到廳堂,拿起地龍上響邊的水壺給夏公事和他自己分別衝了兩碗熱奶粉。


    夏公事笑道:“都說奶粉還是葵家的最地道,我能在葵府上吃由葵家郎君親手衝的奶粉也是有幸。”


    葵武道:“夏公事客氣了。”


    夏公事笑著喝下一口奶粉讚歎道:“果然好吃。”


    葵武笑了下,並未過多言語。葵家進貢到皇宮裏的奶粉可比他們自己家吃的濃稠好吃多了。葵武不相信憑借聖人對淑妃的寵愛會不賞給淑妃,而淑妃得了會不賜給娘家兄弟父母嚐嚐。


    夏公事又道:“我是武舉人出身,性子直爽,說話不喜歡繞彎子,索性就直接道明來意,我這次過來是想買一些口紅和蛤蜊油。”


    葵武道:“這兩樣都是咱家經典之作,夏公事放心,絕對有貨,你可以盡情挑選。口紅雖然鋪子裏暫時沒賣,但工坊那邊是有的。”


    夏公事笑笑,笑的別有意味,“若是隻單單想買口紅和蛤蜊油我完全可以直接去鋪子上買,何苦專程跑這一趟。”


    “那,夏公事是要……”葵武不解問。


    夏公事見葵家連個下人都沒有,說話也不用防備,就直接道:“不知道葵郎君這裏可有成分與宮中所用之物類似,但又不是貢品的。”


    說白了就是想買貢品,但若直接說買貢品那就是造反。


    葵武問:“可是宮中淑妃娘娘用?”


    “正是。”


    葵武略一思索道:“夏公事應該知道貢品與咱們用的肯定不同,但淑妃娘娘要用,自然也不可能同旁人家一樣,那是辱沒了娘娘。我這裏確實有幾種不同的,雖然和貢品無法比,但同樣的,我鋪子裏其他的東西也無法與它比。這是專門做給貴人用的。”


    夏


    公事一聽就明白了,這東西絕對不次於宮中的貢品,隻不過不能明說罷了,就連賣都不能明著賣,這是專門留給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買的,如他之流。


    夏公事滿意的笑道:“我自然是信得過葵郎君的。”


    “那我去取來。”葵武解釋道:“這幾樣東西不好放到鋪子裏賣,都是製作出來就放在我這邊的。”


    聽他這麽說,夏公事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測了。


    東西就在葵武青禾的寢房,也如夏公事猜想的那般,這東西雖然不如貢品,但絕對也次不到哪裏去,就是留著萬一有什麽貴人走人情買,他們好能拿出東西來賣,否則不就成了不識時務。


    葵武進了寢房道:“夫郎,你上次拿回來的那些特等品在哪裏,夏公事要買。”


    青禾趕緊給葵武找了出來,“這一匣子是蛤蜊油,這一匣子是口紅。口紅才剛研究出來沒多久,數量少,不過這裏麵也是咱家十五個色號全的。”


    “我知道了。”葵武抱著匣子出來。


    夏公事並不大懂,不過還是打開看了看,他聞著蛤蜊油香,又見口紅顏色很漂亮,就認為這是好東西了。


    “這兩匣子東西一共多少……”夏公事撚了撚手指。


    葵武伸出一個巴掌,夏公事就留下一張五百兩的銀錢離開了。


    送走了夏公事葵武返回寢房把銀錢拿給青禾,青禾歎道:“果然還是女人的錢最好賺,之前咱們賣糖玫瑰,我的手腕眼睛都要累壞了,也不過一兩銀子一束的進賬,你我還覺得賺很多錢。現在隻不過兩匣子女人用的東西就五百兩銀子。”


    葵武湊坐在青禾身旁,不知道什麽時候趁青禾不注意,把人摟進自己懷裏,手掌還在青禾的手上揉著。


    “嗯。”嘴上敷衍的應著,心事已經不知道飄到哪裏了。氣得青禾狠狠打了他一巴掌,葵武才抽回手,是不疼的,他就是怕他夫郎生氣夜裏不給他摟。


    “你還想不想吃飯了,起來,我去做飯。”


    “我幫你。”葵武又巴巴地跟進廚房。


    十天後,葵家鋪子裏正式售賣口紅。


    然而這次雖然盼了許久的新品上來,可脂粉鋪子裏的掌櫃卻並不高興,他苦著臉道:“葵郎君、葵夫郎,你說你們選擇那日


    不好,一定要選擇今天。今天是殿試,城裏的郎君娘子們都去看狀元郎了,誰會來咱家買口紅。”


    青禾卻笑道:“不急,掌櫃你隻管慢慢等著,有你忙的時候。”


    葵武吃了口熱奶粉,道:“你放心,我和夫郎自有安排。”


    掌櫃這才稍微安定了些。


    殿試後,聖人賜宴,欽點的狀元郎坐在下首,聖人特意賜了一碗葡萄酒。


    這葡萄酒瓶身上的葵字沒了,變成貢字,味道也比在葵家喝到的更加醇厚甘甜。


    “這酒怎麽樣?”聖人笑道。


    劉舒忙出列拱手笑,“臣隻在葵家酒樓喝過葡萄酒,就以為是葡萄美酒了,今日有幸得聖人賞賜方知道什麽才是真正的葡萄酒。原來臣從前喝的不如這萬分之一。”


    一番話說的聖人龍心大悅,就在這時候,皇後娘娘低頭對聖人耳語數句,再抬頭,聖人看劉舒的目光都不一樣了。


    “皇後不說,朕還沒注意到朕的狀元郎果然生得一副好相貌。”


    劉舒這段日子天天塗何蔓送他的蛤蜊油,又不怎麽出屋曬太陽,竟變得一日比一日白了。再加上因為要殿試麵聖的緣故,他還用手指抹了一點口紅在唇上,越發的麵如冠玉、唇紅齒白。俏生生的一個小郎君,不知道劉舒的出身的,定會以為他是富貴大族裏養出來的。


    聖人仔細看了劉舒的樣貌很是滿意,並讚歎道:“昔日有美男子潘安,美貌非凡,以朕今日看,若是潘安第一,朕的狀元郎當是第二。”


    劉舒忙跪倒在地口稱不敢。


    聖人大笑:“朕有十公主,同樣貌美,以朕看你們倒是容貌正想匹配。”


    劉舒唬的實實在在把腦門砸在地上狠狠磕了三下,“臣卑賤之軀,怎敢與公主比肩,萬萬不敢辱沒了公主千金之軀。”


    “況且臣早有婚約,雖是個蒲柳之姿,但在臣落魄潦倒之際從不嫌棄微臣,還時常給予微臣鼓勵,微臣今日能在大殿之上聖人麵前取得這般成績,與她功不可沒。”


    劉舒說的‘她’就是指何蔓,他並沒有為了讓聖人憐惜就刻意渲染什麽。劉舒的真才實學是有的,可有真才實學和見到聖人後緊不緊張,能不能全部發揮出來這是兩碼子事。


    他隻是從邊陲小


    城出來,又因為家境原因,其實本是沒什麽大見識的,今日如殿試這般大陣仗若是怯場是在所難免情有可原的。但他並沒,這都是何蔓給他的勇氣。他還記得殿試前他把自己的緊張忐忑說給何蔓聽,何蔓就讓他想想她。想她一個小娘子都能寫書刊登書,若是連第一步都不敢邁出,還有什麽能成功。


    劉舒隻想著,他若是要給何蔓當相公,總不能不如自己的娘子,自己的娘子都有那般的勇氣,他身為一個男人怎麽能膽怯。


    聖人高高坐在上首俯視著跪爬在地的劉舒,臉上神情不辨喜怒,原本熱鬧喧嘩的大廳,頃刻間鴉雀無聲,針落可聞。


    氣氛成了一根繃緊的弦,隨時可能崩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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