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做吧。”青禾說著起身洗手,“咱們蒸一碗白切羊肉,另外我爆炒一道羊肉。”


    “可以。”


    羊肉從後腿上片下來,三指長兩指寬,碼了整整齊齊一碗。灑少許鹽,點一滴醬油,揚上一把蔥沫,放在鍋裏蒸。


    家裏還有一個鬲,鬲三足,杜大,與火的接觸麵積大,可以很快把食物煮熟,是一種炊煮物,不能炒菜。炒菜得用鐵鍋,鐵鍋一個四貫錢左右,不是什麽人家都能輕易用起的。這也是為什麽會說破家值萬貫,也可以看出葵武家底豐厚。不過鐵鍋費柴,需要坐在灶上才能用。鬲就相對輕便,隻需要一捧火置於肚底,放在哪裏都能煮飯做菜。特別是冬日,在寢房裏攏一捧火,置上鬲,既能做飯又能暖屋取暖,不做飯的時候用來燒水,就一直能喝上熱乎乎的熱水了。


    不過青禾卻沒提議用鬲,雖然用鬲煮飯蒸肉鐵鍋炒菜可以節省時間,但同時啟用兩個炊具,要費不少柴禾。冬日裏的柴禾總是比夏日難得,這時候上山,遍山的大雪,白茫茫一片,山路高阻且滑,所以許多人家都會節省著用,縱然冷,挺一挺就是了。


    青禾又不是末世前享盡福生在繁華年間的少爺小姐,自然不在乎這一點時間,等等就是了。更何況,農家人這會兒最多的就是時間。


    羊肉蒸好後,青禾大火爆炒了一道羊肉丁,裏麵也加了三根秋季儲藏在地窖裏的胡蘿卜。別說紅的蘿卜,白的大蔥,灰的熟肉,不僅味道鮮香,色澤更是好看,勾得人垂涎三尺。


    “真香。”葵武端著大碗為兩人盛了滿滿一大碗栗米飯,飯壓的實實的,換個人家可不敢這麽幹,米飯不僅都是虛的。要是換個摳搜的婆子當家,那就隻有幹粥可以吃,想吃幹飯,必要等到春種,才會覺得不是浪費糧食。


    葵武上桌就先給青禾夾一片羊肉,然後才自己吃。


    “好吃。”葵武讚歎道:“夫郎你手藝真不錯,比項家大嫂好多了,我吃過的酒樓裏做出來的葷菜大抵也就這個味道。”


    本來有人讚歎青禾的手藝他應該挺美,但現在他根本顧不上,一個勁往嘴裏夾菜。


    他才知道羊肉這麽好吃,說檀腥的,扔末世裏呆幾年,出來就知道什麽是肉味了,這就是。


    青禾沒空說話,隻顧埋頭苦吃,等回過神來,肚子撐的要脹開了。


    “再吃點。”葵武還在不停的往青禾碗裏夾肉,他看青禾這樣喜歡,他自己就沒怎麽吃羊肉。偶爾吃一口羊肉丁,要就著幾大口米飯。呼嚕嚕一碗飯下去,不過才吃了三口菜。


    然葵武並沒覺得這樣吃有什麽,早年饑荒的時候,別說菜了,糠也不是沒吃過。能得這麽一碗栗米飯,眼睛撐瞎了。


    青禾看著剩下一點點的葷菜碗底,有些不好意思。


    “我吃飽了,你吃吧。”青禾真心實意的,他真的吃了很多,一大碗壓實誠的飯不說,兩道羊肉基本都是他包圓的,這食量可真有點嚇人。


    要是換個人家,就衝他這飯量,八成就要把他攆走,養不起啊。誰家不勒緊褲腰帶吃飯,哪能可勁糟。


    葵武看他一眼,確定是真吃飽了,把剩菜的菜湯泡飯,又吃了兩大碗。


    夜裏,青禾躺在床上神遊,身邊的男人動了下,身上猛地一沉,聽到耳邊一個粗重的男音道:“羊肉燥熱,我幫你祛祛燥。”


    葵武是個體魄強健的人,加上習過武,又是新開葷,體力驚人到嚇人,把青禾折騰了大半宿,成了一攤軟泥。第二日,日上三竿才爬起來。


    此時,葵武已經做好了栗米粥,粥裏窩有一枚今天母雞下的雞蛋。


    “一會兒回門咱們帶東西嗎?”回門禮本應該隆重些,青禾麵上好看,但鑒於青家和青禾的關係,青禾應該是不願意的。


    青禾想了想,道:“帶兩把幹菜,一顆地窖裏儲存的白菜就行了。”


    有點寒磣了,隻有最窮的人家才會帶這麽窮酸的東西作為回門禮。這樣的回門禮不僅丟青家的臉麵,更丟葵武的人。但葵武不在乎,隻要能更夫郎解氣就行。


    吃過飯,葵武放下碗筷,把地窖木板挪開,通了一會兒氣才放下梯子爬下去。不大一會兒就拎著一個菜籃子上來,取出幾顆大白菜一捧胡蘿卜還有幾大把幹菜,剩下的就是給青家人的東西,輕飄飄的沒什麽重量。


    倆人吃過飯洗了碗,這才慢悠悠往青家去。


    青家這邊從早上天蒙蒙亮就一直在等著,為此早飯都沒吃。


    青貫今年隻有九歲,是青家老兩口唯一的兒子,眼珠子一樣。從取名就能看出來,貫者,家財萬貫也。


    “阿娘,大哥怎麽還不回來?”青貫已經不知道第多少次從院子裏張望回來。


    他這個樣子可不是多想成親的大哥,而是想大哥回門即將帶回來的羊肉。


    想到羊肉,青貫不由舔舔嘴唇,“鄰家苗嬸說哥夫他們買了一整隻羊腿可是真的?”


    青萍也饞,雖然昨日剛被青禾教育了一回,但她並沒放在心上。和大哥生活了十幾年,那人一直是個溫和的性子,小時候沒少被自己欺負。昨日敢反抗,八成是被逼急了。畢竟那麽貴的棉布和棉花,要是青禾真敢私自做主給她買,估計回到家不死也得脫層皮。兔子急了尚且會咬人,泥人也有幾分土性。所以包括青萍在內的青家人都沒怎麽把自家成親的雙兒的反常放在心上。


    “肯定是真的。”青萍急急搶過話頭,“苗嬸子不是說了,葵武根本沒掩藏,就那麽拎著一隻羊腿穿街過巷,街頭巷尾多少人清清白白的看到了,怎可能作假。”


    對著青貫說完,又扭頭對李長服拿著她盡可能的溫柔體貼,“長服哥,一會兒家去讓我娘給你切下幾兩羊肉帶走,你是讀書人需要多吃些好的補補。”


    李長服聞言皺起兩道眉頭,“怎可如此,哪有拜見嶽家不拿東西卻家帶東西的道理,這豈是讀書人可為。”


    他生氣的訓斥青萍道:“我今日來本就於理不合,是你幾次三番來我家相邀,非要我過來作陪,我才不得不來,所以剛才的話莫要再言。”


    其實今日於情於理都沒有他未婚夫在另一個夫婿回門上門作陪的道理,但他還是來了,一個是因為青萍三番五次的請,還有就是他阿娘得知今日青禾回門會帶羊肉,特意讓他過來打秋風的。


    李家的日子不好過,都是農家,還要供一個燒錢的讀書人,日子就僅比揭不開鍋好一點,唯一的盼頭就是李長服高中,這也是他們李家唯有的炫耀資本。


    還有一點是李長服自己的私心,他恨青禾放著自己這個前途無量風流英俊的人物不嫁,竟嫁給一個五大三粗肚腹空空隻知道蠻力的草包。他心裏存著一口氣,一定要當麵問清楚。


    青萍被李長服責問了幾句,便不敢言語了。至於青家其他人更是沒人放在心上。一則他們日後還等著李長服高中沾光攀附他。二則女兒成親就是夫家人,被打被罵皆屬應該。雖現在兩人沒成親,但已定親了,一樣的。


    “怎麽還不回來,這都晌午了。”就連一直不怎麽管家裏事的青父都開始著急了。


    不過他同樣急的是那隻羊腿,而不是雙子沒回來。


    “阿娘阿爹,大哥回來了。”因為著急等不及跑出去查看的青貫蹬蹬跑回來,快的似一陣旋風。


    “可是帶著整隻羊腿回來的,還是一半?”青萍一把抓住弟弟的胳膊,力氣大的把青貫都抓疼了。


    青貫直呼其名,“青萍你放開我,你把我弄疼了!”


    青萍手上鬆了,“問你話怎地不答?”


    青貫撇嘴,“沒看見哥夫拎羊腿,就看見他挎著個菜籃子。”


    “就一個菜籃子?”青萍聲音陡然拔高了,尖銳的刺耳。


    李長服的眉頭皺的越發緊了。此等女子,猶如市井潑婦,當真有辱斯文。


    青母道:“嚷什麽嚷,叫煞神聽見,誰也得不了好。便是一個菜籃子還能怎麽,也能放進肉不是。羊肉本就貴,買了不得自家留用些,應該是割了一半給他們帶來的,裝在菜籃子裏。”


    越說青母越覺得是這麽回事,她根本沒往別處想。要是不是給他們的,怎麽會回門前天買,還買那麽大一條羊腿。


    柵欄門一開一闔的響起,青家人就知道是青禾葵武回來了。


    青父馬上咳嗽兩聲,鑽進裏屋,裝作毫不在乎,拿著嶽父的架子。


    李長服也趕緊整理兩下衣冠,確保自己仍舊是風流倜儻的少年郎,一定要比那煞神比下去,叫青禾即便成親生子也要對他念念不忘,為此,特意穿了自己最體麵的一件衣服。


    青萍看見雙眼泛起致命的妒忌,有絲後悔強把人拽來,同時更恨青禾,那個煞神怎麽沒把他揍死。


    隻有青母和青貫滿臉喜色的迎了上去,“哎呀,青哥和大郎來了,你看回來就回來還帶什麽東西,這羊腿那麽貴,買它幹啥。”


    嘴上這麽說著,可手上的架勢卻是在奪了,一把搶下菜籃子。


    青禾看著差點笑出來,也不知道青家人要是看見裏麵沒肉會不會瘋。


    正暗笑著,青母把菜籃子打開了,然後,然後就傻了。


    “羊腿呢?”青母呆愣愣的,仿佛不能理解眼前看到的,“你們是不是走路的時候不小心把羊腿弄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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