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鍾思陌幾乎以為那短短三個字是自己的幻聽,他睜大眼睛,難以置信地轉過頭去看向沈俞。


    “我說,”沈俞方才一時衝動直接說出了那句話,雖然並不後悔,卻經不住麵紅耳赤,他咬了咬下唇,最終一閉眼豁出去說道,“我說你還有我。”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鍾思陌壓製住心裏翻湧的情緒,不敢抱半點非分之想地確認,生怕一不小心便會錯了意。


    “嗯。”沈俞點頭。


    “你真的確認自己是什麽意思,完全確定”鍾思陌感覺自己有些難以呼吸,當幸福真的來敲響窗門的時候,他反而開始懷疑,就怕不過是清風無意撫窗沿,最終空歡喜一場。


    “你煩不煩呐”沈俞的緊張不比鍾思陌少半點,本來下定決心後就憋著一口氣,見鍾思陌非要問來問去更加又急又臊,索性一咬牙突然湊過去閉上眼在鍾思陌的唇上飛快碰了一下,又立即後退。他的心跳聲幾乎要溢出耳膜,短短一瞬間幾乎沒有感覺到任何觸感,身體因為情緒大起大落不能自製地抖動著。


    “什麽意思,你還要再問嗎”沈俞吸了幾口氣,故作輕鬆地說道,聲音卻無法掩飾地倉促顫抖。


    近在咫尺的人臉頰微微泛紅,緊張卻堅定地看著自己,雙唇緊抿,明亮的眼睛裏帶著幾分水光,鍾思陌愣了幾秒,終於反應過來方才發生了什麽,突然笑了。


    “好,我不問了。”他笑著長歎了口氣,居然感覺自己的眼眶也久違地有些濕潤。順理成章地,他輕輕伸手攬住沈俞的後背,另一隻手撐在床上,身體前傾繼續了方才那個短促緊張的吻。


    鍾思陌的唇帶著些涼意,薄而柔軟,就如同他本人一般,輕輕貼上來時便完全占據了所有注意力。沈俞的心愈發顫抖地厲害,不知道該怎麽回應,試探著伸出顫抖的雙臂攬住鍾思陌的脖頸,方便對方加深這個吻。從最初的接觸廝磨,到漸漸忘情沉迷,沈俞已經忘卻了緊張和不好意思,一點點感受著懷裏人的溫柔情意。一吻結束之時,兩人都微微喘著氣,沈俞不知何時已背貼在了床上。


    “笑什麽”鍾思陌看著近在咫尺的人突然勾起嘴角,忍不住又吻了吻他的臉頰,溫柔問道。


    “就是感覺很神奇,像做夢一樣。”沈俞輕輕說道,眼角眉梢全是發自內心的笑意。


    “感覺像做夢的人難道不該是我嗎”鍾思陌被他逗樂了,伸手揉了揉他柔軟的黑發。


    “我也在做夢啊,”沈俞收起表情定定地看著鍾思陌,眼睛裏倒映著鍾思陌的臉龐,如同有星星一般,“鍾思陌,你說,我們可以走到多遠”


    “我沒有預言的能力,我隻想說,”鍾思陌帶著笑意拉起沈俞的左手,與自己十指相扣,“隻要你還願意留在我身邊,我絕對不會放手。”


    沈俞看著一雙在半空中相扣的手,不知過了多久,也笑了,“我想說的和你一樣。”


    “不過你手上的傷口是不是開了”沈俞下定決心後回過神,突然發現鍾思陌右手上的紗布裏似乎透出了紅暈。


    “不要緊”


    “什麽不要緊,不知道疼的嗎”沈俞無奈地推開身上的人起身,“家裏有沒有藥箱我再幫你包一下,你能不能對自己好點”


    “現在不是有你了嗎”鍾思陌被沈俞推開,索性起身盤腿坐在床上,笑眯眯地看著他說道。


    “我要是不在怎麽辦”沈俞沒好氣的說,從櫃子裏翻出一個基礎藥箱,裏麵的東西擺的整整齊齊全部密封著,一看就從來沒用過,“明明知道自己手上有傷,還一點都不小心。”


    “我知道錯了,下次一定注意。”麵對沈俞的數落,鍾思陌連連點頭表示自己積極認錯,惹得沈俞又無奈地瞪了他一眼。


    “把手給我。”沈俞從藥箱中找出紗布和消毒用的碘伏棉簽,半蹲在床前拉過鍾思陌受傷的手腕。隨著紗布的一點點取開,沈俞終於看清了鍾思陌手腕上的傷口,下意識低呼了一聲。這道傷口在手腕向上一寸左右的地方,足足有六七厘米長,中間最深的地方甚至可以看見肉,因為方才的一係列動作有些大,原本止住的血再次外滲,看上去十分嚴重,根本不是鍾思陌輕描淡寫的樣子。


    “不是隻是劃了一下嗎”沈俞話說了一半,意識到鍾思陌又沒給他說實話,忍不住抬頭怒視左看右看轉移視線的某人。


    “你到底還瞞了我什麽”


    “沒有了,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鍾思陌見沈俞真的有點生氣了,連忙舉手哄到,“這點傷真的對我而言不算什麽,隻是看著恐怖,我怕你擔心所以才往輕了說了些。”


    “你難道經常打架”沈俞悶悶不樂地抓過鍾思陌不安分的手腕,一邊重新上藥一邊問道。


    “以前真的是。”鍾思陌看著身前眉眼低垂輕輕幫他上藥的沈俞,陷入回憶,“我之前和你說過,我的父母很早就離婚了,我和媽媽還有外公留在靖市生活,大概在我十歲的時候外公突然去世了,不到兩年媽媽也離開了,之後我便一直是一個人生活。”


    “曾經有段時間,我過得挺怎麽說呢,挺自暴自棄的。不想讀書,也不想和人好好相處,經常因為很多原因和小混混們打起來。”客房銀灰色的床簾緊拉著,頂燈散發出柔和的暖光,最愛的人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心心相印,在這靜謐溫馨的氛圍中,鍾思陌輕聲講述起壓在心底數十年的過往。


    “那你還可以考上京影”沈俞輕輕握住鍾思陌的手,支持他繼續說下去。


    “也就那麽一兩年吧,後來我就想通了。”鍾思陌捏了捏沈俞的指尖繼續說道,“我的外公是一位國學老先生,和我外婆非常恩愛,因為外婆身體不好所以不惑之年才有了我媽媽一個女兒,後來媽媽又生下了我。外公在對我的教導上一直非常上心,從小就教我很多為人處世的道理,論語中庸,仁義禮智信我要是真的墮落下去,怎麽對得起他的在天之靈。”


    “外公現在一定會為你驕傲的。”沈俞輕輕說道,不到三十歲就成為代表作無數享譽國際的大導,如今的鍾思陌有著足夠傲人的資本。


    “他真的是一位一身正氣的老先生,從小他就教導我要心存善念,為社會做出不一樣的貢獻,我現在或許做到了吧。”鍾思陌聞言苦笑著搖搖頭,“可我居然連他去世前再三叮囑讓我一定要好好保護的媽媽是因為什麽去世的,都是最近才知道。”


    “什麽”沈俞一愣,意識到接下來鍾思陌會說出藏在他最心底的秘密,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你還記得一個多月前我們相遇的那個雨夜嗎我喝醉了,差點出了事,幸好遇到了你把我送回去。”


    “記得。”沈俞聞言點頭,那個夜晚發生的所有事還曆曆在目,誰能想到一個多月後他已經和當初隨手幫助的人在一起了呢


    “我此前從來沒有那麽失態過,或許這就是上天的安排。”鍾思陌想到那晚至少他遇到了沈俞,心情稍稍好了一點。


    “我的生父是一位充滿野心的投機家,婚姻,家庭,親情這些在他眼裏或許都是可以用一個標準定價的貨物。”鍾思陌諷刺地笑了笑,“他一共有三個孩子,我大哥,我和音音,我們三人的生母各不相同。我媽媽是他的第二位妻子,當初不諳世事的少女遇到三十多歲處於男人最有魅力時候的他,很快就不顧我外公的不讚成嫁了過去。結婚後在我外公的人脈的幫助下,我生父很快就做大了生意,後來在我外公去世後幾個月選擇去京市進一步發展。”


    “我媽媽是一個很多愁善感很善良的江南姑娘,因為外公外婆老來得女,把她保護的太好,讓她難免對生活和對身邊人都抱著一股理想化的美好想象。”鍾思陌說道母親時聲音低了下去,回憶曾經擁有過的幸福永遠是一件殘酷的事,“所以,在婚後的長期相處中,她與我生父,難免出現了很多難以調和的矛盾,這些矛盾隨著我外公的去世更加尖銳。時間過去了太久,我那時還小,沒辦法評判他們的感情對錯,隻記得他去京市時兩人就已經不可調和,生父帶走了我大哥,我則和媽媽留在靖市生活。”


    沈俞注意到,鍾思陌提起父親時,一直用著生父這個生硬的詞,似乎除了無法改變的血緣外不願承認他們有任何關係,可見雙方的矛盾激化到了何等地步。鍾思陌究竟壓抑了多久,壓抑到變了質,才可以如今用這樣平鋪直敘的語調把一切講出來沈俞有些心疼地皺起眉頭,纏好紗布,雙手輕輕合住了鍾思陌的右手。


    “外公去世生父又離開後,我可以明顯感覺到,媽媽越來越鬱鬱寡歡,我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去寬慰她。”鍾思陌的聲音裏帶著悔恨和顫音,“現在回想,她那時可能已經患了抑鬱症,卻一直瞞著我。大約一年多後,她和我生父離婚了,再後來,她簽訂了器官捐贈協議,在一個雨夜喝下了整瓶安眠藥。”


    “伯母是自殺”沈俞震驚地張大眼睛,手足無措。


    “對,自殺,在我毫不知情的時候,她選擇了結束自己的生命。她的遺書寫的很簡短,隻寫給我一個人,說她活著的每一天都無比煎熬,讓我原諒她,讓我一定要幸福。”鍾思陌說到這裏再也說不下去了,他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聲音越來越輕。突然,他感到一個溫暖的懷抱前所未有地輕輕環住了他,拍著他的後背。


    “你以後一定會很幸福。”沈俞的鼻子有些發酸,他吻了吻懷抱中的人的發頂,承諾道,“你有我了。”


    “我知道,我有你了。”鍾思陌笑了笑,回手抱著沈俞的腰,平複了下情緒繼續說道,“我原本以為我媽媽是因為抑鬱症沒有及時控製治療,以至於最後選擇了自殺,一直在心裏為當初沒有做些什麽感到自責,也難以認同離開了她的生父。直到那個晚上,我的繼母,也就是生父的第三任妻子音音的媽媽,約我去咖啡廳有話對我說,我才知道了當年的真相。”


    “原來我媽媽從來都沒有放下過對那個男人的感情,她一直期盼著某天我生父與她重歸於好,可對方卻已經在京市與一位高官的女兒曖昧無比,就是我的繼母。”沈俞清晰地感受到,鍾思陌的聲音裏帶著壓抑著的怒意,“為了娶她,我生父想和我媽媽離婚,我媽媽卻還抱著一絲希望不肯同意。於是那個女人親自和我媽媽通了一次電話,把我生父隱瞞著的所有他出軌的證據都說了出來,徹底擊潰了我媽媽的世界。”


    “簽訂離婚協議書後不久,她便選擇了離開這個世界那個女人告訴我,她沒想到我媽媽居然會脆弱到就這樣結束了自己的生命,不過像我媽媽這樣的女人,根本就不適合做一位富商的妻子。”鍾思陌一字一句地說道,“她說,就算我媽媽是再好的茶,對於根本不喜歡清淡口味的人來說,還不如一杯便利店咖啡有地位。”


    “所以你那晚才在便利店買了咖啡”沈俞想到那個雨夜的事輕聲問道。


    “我喝醉了,突然想回家,買了回靖市的機票,然而這麽多年過去哪裏還在呢正好那天又下著雨,我也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麽。”鍾思陌茫然地喃喃說道,這些事大約在他心裏發酵了太久,卻無人傾訴。


    沈俞不自覺地收緊了雙臂,緊緊抱住懷裏的人,他的眼睛一陣陣發酸,張了幾次口,最終說道,“以後的雨天你除了這些事,還可以想到我媽媽一定很愛你,所以才在那晚讓我遇到了你。”


    鍾思陌聞言沉默了許久,就像一座靜止的雕像,就在沈俞幾乎要疑惑他是不是傻了的時候,突然感到腰上的雙臂收緊的力量,鍾思陌把頭在沈俞的肩上撞了兩下,居然笑了聲,“有沒有這樣賴皮的,拿我自己的話反過來安慰我”


    “我就是耍賴皮了,你能怎麽辦”沈俞輕笑道,順勢下滑靠在了他肩上。


    “那就罰你,永遠是我第一個想起來的人吧。”


    “榮幸之至。”沈俞笑著仰頭碰了碰靠著的人的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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