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來臨前,許沉河正式搬入流螢華府。


    家裏一下子擁擠起來,許沉河看不得亂,跑裏跑外地歸置搬來的行李,抱著堆衣服扔在床上重新折疊。有什麽東西從雜亂的衣物裏掉出來摔到地上,顧從燃彎腰撿起,指腹拂過它的表麵。


    是那隻小鳥吊墜,鑲嵌的藍色細鑽已不似初時的奪目。


    兩人同時默了幾秒,許沉河從對方手心挖走那隻小鳥:“還我。”


    看出許沉河對吊墜的珍重,顧從燃抱上去,趁他低頭用衣擺擦吊墜,俯首在他後頸上親了親:“再送你一個吧?”


    “不要,”許沉河當著他麵親了下小鳥,那神情像奧運冠軍親吻自己的金牌,“我就喜歡這個。”


    這是他冒著滂沱大雨找回來的,再嶄新再名貴的首飾也及不上它的一分一毫。


    許沉河四季的衣物不少,顧從燃耐心地陪他整理,藏在一眾款式簡約的衣服裏,有件花紋繁複的衣服引起了顧從燃的注意。


    輕手輕腳地把那衣服揪出來,許沉河還沒來得及阻止,一件短袖的開衩長旗袍已在顧從燃手中抖開,絳紫底色白杜鵑,布料觸手滑軟。


    “這誰的旗袍?”顧從燃問。


    倒不是擔心許沉河帶過什麽人到公租房裏過夜,顧從燃眼裏反倒驚喜更多,感覺發現了許沉河的特殊癖好。


    手裏溜過一絲冰涼的觸感,許沉河抽走了旗袍,麻利地疊好放進衣櫃最底下,背過身時耳根有點燙:“當初《追蹤千麵》殺青時薛妗桐送我的。”


    “她送你旗袍做什麽?”顧從燃還想拽出來看看,被許沉河攔在了身前:“我哪知道,反正我沒穿過。”


    “這不正好嗎,”顧從燃聞言搡許沉河去浴室,“今晚穿上讓我看看。”


    浴室彌漫開蒸騰的薄霧,許沉河躺浴缸,顧從燃站淋浴間。到底是擔心顧從燃多手撓傷疤結的痂,許沉河掛著身潔白的泡沫跨出浴缸,赤腳在地麵踩了串濕噠噠的腳印,拉開淋浴間的門擠進去拿走顧從燃手中的花灑。


    昨天剛拆了紗布,顧從燃那道十幾公分長的傷疤黑乎乎地臥在背上分外可怖,許沉河站在顧從燃身後幫他衝洗著泡沫,水停後環著對方在傷疤上麵留了個吻:“乖乖,我也愛你。”


    旗袍沒機會穿上,許沉河還沒擦身就被顧從燃按在淋浴間裏親吻,小空間裏潮濕悶熱,顧從燃托起他走出去放到盥洗台上繼續。


    身上未幹的水連著新冒的汗往下淌,全過程許沉河喊得最多的是“動作別太猛,撕裂傷口我可不負責”,而當中究竟是為對方著想還是為自己的屁股著想則不得而知。


    漸至年底,顧從燃積攢的工作不能再拖,周特助在那邊苦苦催促,他隻好買票飛回了闊別多日的呈桉市。兩人開啟了異地戀模式,每天僅靠著視頻通話來述說想念,晚上見得著摸不得,白天工作都沒什麽動力。


    許沉河天天坐鎮店裏,店麵進一步擴大後人手短缺,新雇來的甜品師和幾個店員還需考核,他盤算著在年前蹲個靠譜的代理店長。


    又一次顧從燃開完會回到辦公室,推開一桌的文件夾枕著手臂給許沉河發去視頻邀請,一接通,他被畫麵中的場景衝擊得有點懵。


    視頻裏許沉河的手搭在一男人肩上,男人長得不錯,濃眉大眼笑起來還有酒窩,讓人挑不出一絲毛病。


    “乖乖,這是我的新朋友。”許沉河舉著手機給顧從燃介紹,男人毫不避諱地跟顧從燃揮手示好:“顧先生,久仰大名。”


    看出顧從燃臉色一般,許沉河拍拍男人的肩,示意自己先走開一下。隨便找了個沒人的台球室呆著,許沉河解下脖子上的圍巾,靠在台球桌旁笑:“吃醋?”


    “你瞧瞧你身後的桌子什麽顏色。”顧從燃說。


    不怪對方誤會,許沉河閑來就想看看顧從燃為他吃醋的樣子,在分開的日子裏就會確切地知道顧從燃的心係在自己身上。


    “今年春節你在顧家過嗎?”許沉河轉移話題。


    都計劃好了明年領證,春節沒理由還分開過,顧從燃左右為難:“我想和你過。”


    “那你來琩槿市。”許沉河說。


    顧從燃期期艾艾,怕許沉河不答應:“你都挺久沒回呈桉市了,能不能……回來看看?”


    他不抱太大的期望,呈桉市裝著許沉河糟糕的回憶,他們的誤會和爭吵全部在這裏上演,大概每一寸土壤都透著讓許沉河難受的氣息。


    果然,許沉河猶豫了,屏幕裏的他垂著眼,眉頭雖沒緊縮,但顧從燃看得出他在做心理鬥爭。看不得許沉河為難,顧從燃點點對方的臉,退一步道:“還是我去找你吧,留在這邊還得被我爸媽逼著去參加無聊的飯局。”


    除夕前兩天,炫燃大廈冷清了許多,員工放假的放假返鄉的返鄉,剩下的全是放不下要事的工作狂。顧從燃算在其中之一,他批完最後一份部門總結,確認郵箱未讀為零,退出係統關電腦準備收工,周特助突然敲門進來。


    “下班吧,”他擺擺手,拿下掛在衣帽架上的大衣裹上,“做不完的拿回家做,有緊要事再發郵件。”


    周特助其實早該下班了,若不是剛又從大堂上來,這時已匯入晚高峰的車流裏。環顧四周,他抽出花瓶裏的三支裝飾用的去刺紅玫瑰塞老總手裏,急道:“您到電梯前站著吧,辦公室我來鎖。”


    “怎麽?”顧從燃蹊蹺,“有重要客戶來訪麽?”


    “客戶再重要也不能送玫瑰啊,”周特助就差彎腰做出請的手勢,“您就這邊候著吧。”


    顧從燃買的今晚飛琩槿市的機票,這會兒便打算徑直到機場先吃個簡餐等登機了,周特助急急忙忙的舉動卻讓他生出許沉河回來了的直覺,聽著專人電梯運行的隆隆聲響,他無端懸起了心。


    轎廂門向兩邊緩緩而開,顧從燃捏著幾枝不夠嬌豔的玫瑰愈加期盼,直到許沉河的麵容徹底清晰,顧從燃一步跨進轎廂裏,下意識要擁抱對方的手鬆開在他麵前毫無存在感的玫瑰:“不是說好我去找你嗎?”


    懷裏一空,許沉河在被他抱住的前一瞬蹲下身去,邊撿著散落的玫瑰邊抬頭衝他笑:“花是無辜的。”


    早在兩人異地的第一天,許沉河就做好了要回來呈桉市過節的打算。今年以前,他從沒覺得自己有過完整的家,在他眼裏春節就是個國家既定的節日,除此之外與平常的每一日都無甚區別。


    而當工作一半倦容未褪的顧從燃趴在辦公桌上對著屏幕裏的他說想見他時,許沉河意識到自己是被惦記的。


    家由牽掛鑄造而成。


    所以他回來了,安排妥當店裏的事務,找好自認為可靠的代理店長,他拖著行李回到離開了三百多個日夜的呈桉市,回到顧從燃的身邊,想回自己家過個年。


    今年冬天比往年都冷,前些日子還飄了雨夾雪,兩麵環湖的秋池山莊更是讓人倍感寒意。顧從燃停好車,拽住要下車的許沉河,在幽暗車廂裏點著手機屏幕:“差點忘了,等我退個機票。”


    車外北風呼嘯,許沉河裹緊連帽棉服,下巴縮在衣領的一圈兒絨毛中:“家裏還有食材嗎?”


    “隻剩雞蛋了,”顧從燃退了票,順手切換外賣軟件,“原打算今晚飛琩槿市,早上把傭人都遣走了,沒人幫忙大冷天去買菜。”


    櫻花淡香直鑽鼻腔,許沉河靠到他肩上,伸手點開搜索框:“我想吃火鍋。”


    配送時間至少四十分鍾,顧從燃扔下手機,勾住許沉河的脖子,把溫熱的手掌探到他的衣服裏:“很冷麽?”


    “還行,”許沉河把手舉到出風口前麵,“暖氣溫度有點低。”


    “現在進屋把人吹暖了,待會兒出來拿外賣又得挨凍,不如先在車裏等等。”顧從燃摘掉許沉河的帽子,理順他軟軟的頭發,“四十分鍾足夠辦場事了,順便熱熱身子。”


    主副駕被顧從燃放倒,脫去棉服的許沉河冷得哆嗦,但身上的人比暖爐還管用,一壓下來就熱烘烘的。


    秋池山莊的獨立庭院保證了隱秘性,但許沉河還是有所顧慮,按住許沉河掀他衣服的手小聲道:“這怎麽弄啊,我過來前沒清理呢……”


    “那就用大腿,夾緊就好了。”顧從燃埋下頭親他,“鳥兒,我好想你,你算過我們多久沒見麵了嗎?”細碎而濕涼的吻從許沉河的嘴唇蔓延到鎖骨周圍,許沉河的腰被顧從燃的雙臂像鐵索般勒緊,“六十二天了,我跟你長時間分開就很害怕,怕我又找不到你了,看你跟別人並肩說笑我就嫉妒,怎麽會這樣啊。”


    越被在乎,許沉河就越忍不住發笑,他把手探到顧從燃的後背撫摸著那道已經掉了痂但留下了凹凸不平痕跡的刀疤,另一隻手揉揉顧從燃埋在他胸前的腦袋:“所以我來找你了。”


    車廂裏的溫度持續攀升,顧從燃剛把許沉河的褲腰勾下,突然想起了個事:“我們換個地方過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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