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沉河後背一涼,倏地生出不祥的預感。


    他直起身回過頭去,顧從燃就戳在臥室門邊,兩手環著,眼神漠然地打量躺在他床上的雲朝雨。


    手臂還被拿捏在雲朝雨的掌中抽不出來,這畫麵怎麽看都難以解釋,站門口的那位又是個誤會成性的主。許沉河有點心累,搖搖手臂無奈道:“鬆手,我去做飯了。”


    經過顧從燃身邊時,許沉河頓住身形,偏頭問:“你不愛打架的吧?”


    顧從燃讓開身子,給他留足出去的空隙:“我愛不愛打架你不是最清楚麽,高中時你受欺負,誰一對三把礙著你的人給打趴下的?”


    有外人在場,許沉河知道顧從燃又在演戲,但聽著還是蠻心酸,他沒參與過對方的讀書時代,沒見識過顧從燃為保護自己喜歡的人時會露出怎樣一副心急且狠戾的麵孔。


    拍戲多了,許沉河也學著綻開毫無破綻的笑:“現在不是隻有你敢欺負我麽。”


    他擠著顧從燃留出的空隙出去了,剛走出幾步又回身:“冰箱裏有木糠杯,專門給你準備的,你不吃就讓給別人吃了。”


    到底是理智占了上風,顧從燃把看見許沉河哄雲朝雨的畫麵時翻湧的醋意揮散,跟隨許沉河走進廚房:“多煮點飯,我要吃三碗。”


    “你是有多餓?”許沉河拍拍顧從燃的肚子,“不癟啊,挺有料的。”


    “那你呢,你有沒有料?”顧從燃從後麵抱上來,掌心貼住他的腹部,“好像沒多少,今晚給你喂點好不好?”


    房車裏可不止他們倆人,許沉河受不了和顧從燃這樣膩歪,端出冰箱裏方芮給買的甜品盒往餐桌上一擱,將顧從燃按到沙發上:“趕緊吃。”


    剛安頓完一個,另一個又從臥室裏晃出來了。許沉河有種夢回盛陽小學的錯覺,比那時候還更心力交瘁。他抬著手臂翻頭頂的儲物櫃,摸出一小袋夠三人份的米,轉身繼續翻找冰箱裏的食材。


    雲朝雨跟屁蟲似的粘著他轉悠,問:“江老師,需要我打下手嗎?”


    “用不著,你不挑食我就謝天謝地了。”許沉河撕開保鮮膜,將前些天處理過的黑魚片倒進碗裏,撒上醃魚粉,再加上料酒。


    “吃紅燒魚嗎?”雲朝雨喜悅道,“我最喜歡吃紅燒魚了,江老師可真了解我。”


    “不是,”許沉河想到上次節目裏雲朝雨被罰就忍俊不禁,“是酸菜魚。”


    “酸菜魚我也喜歡,”雲朝雨捧場地說,“隻要是魚我都喜歡,我上輩子一定是隻貓。”


    在餐桌旁的顧從燃連甜品都吃不香了:“雲朝雨,你最好適可而止。”


    偏偏他碰上的是個厚臉皮的,雲朝雨不粘許沉河了,改坐到顧從燃旁邊裝作套近乎:“原來顧先生知道我名字啊,我還以為我就是個籍籍無名的小歌手呢。”


    顧從燃把叉子放下,搭著餐桌問:“那小歌手,既然你知道我姓顧,是不是該知道我跟你江老師什麽關係?”


    一小方空間裏莫名凝固成劍拔弩張的氛圍,雲朝雨聳聳肩,朝對方勾嘴笑:“知道,未婚夫嘛。”


    早在許沉河錄製《無憂舍》時,顧從燃就對雲朝雨產生了敵意,雖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但對方挑釁的笑怎麽看怎麽不順眼:“在他的未婚夫麵前搞小動作,不厚道吧?”


    “搞什麽啊,別拆穿我,”雲朝雨笑意不減,但聲音低沉下去了,“我喜歡他,這是秘密。”


    在顧從燃即將揮出拳頭的前一秒,許沉河從廚房和客廳的隔斷邊探出頭來:“隨便來個人搭把手吧?”


    “我來。”顧從燃立馬從半島沙發另一邊繞過去。


    長相漂亮的緣故,江畫在圈中不乏追求者,但沒有一個是舞到顧從燃麵前來的。盯上許沉河的這個算是撞顧從燃槍口上了,他一方麵覺得自己小題大做,一方麵又擔心許沉河遭不住雲朝雨的示好,到隔斷後的小廚房看見許沉河被圍裙勒出的細腰,他忍不住摟上去,想說句吃醋的話。


    “別動,”許沉河截住他話頭,給他遞來盛得滿滿的一碗飯,“給雲朝雨端去。”


    “憑什麽?”顧從燃不情不願道。


    許沉河平淡地說:“要麽你喊雲朝雨過來,讓他給你端飯。”


    顧從燃自然不願意那個狡猾的小歌手再跟許沉河有接觸,他端了飯出去,擱到雲朝雨麵前,不客氣地接下對方的道謝。


    一大鍋酸菜魚端上桌,雲朝雨先動了筷,但沒往自己碗裏夾,淨給許沉河夾去了:“江老師,你拍戲辛苦,你多吃。”


    顧從燃不甘示弱,挑了塊肉多的放許沉河碗裏:“趁熱吃,吃完了我們去散步。”


    “我晚上還有戲份。”許沉河看了他一眼。


    雲朝雨在對麵咬著魚肉嗤嗤地笑:“沒事江老師,我今晚繼續跟組,必要時當個免費群演也行。”


    “你有完沒完?”顧從燃還想冒幾句帶火氣的話,被許沉河在底下掐了一把。


    “朝雨,你演唱會在哪天?”許沉河問,“有直播吧?”


    顧從燃被這聲不帶姓氏的親昵稱呼給膈應到了,坐對麵的雲朝雨還跟他作對似的,不住地衝許沉河點頭:“後天,有直播!”


    跟自己緊貼著大腿的許沉河更是氣人,笑得如沐春風般:“現場我估摸著去不了了,但是休息的時候能看會兒直播,你別介懷。”


    “沒有的事!”雲朝雨咽下一大口魚湯,“到時我給你發鏈接。”


    許沉河在兩個人如狼似虎的注視下吃完這頓飯,顧從燃還忙著挑鍋底的魚肉,雲朝雨已經摸著肚子癱在沙發上:“我不能吃太多,不然腹肌就跑沒了。”


    夾在二人中間的許沉河也放下筷子蹭的起身,用手背碰碰顧從燃的胳膊:“吃得最慢的洗碗。”


    顧從燃沒意見,他不介意在許沉河的房車裏多待一時半會:“行,你睡會,到點我喊你起床。”


    “我不睡,今晚收工早,回去睡個飽。”許沉河俯身摸顧從燃褲兜,“你開車過來了嗎?”


    被許沉河摸得發癢,顧從燃主動掏出了車鑰匙:“要出去麽,我車停在對麵那條街。”


    “我載朝雨兜會兒風。”許沉河拋了拋鑰匙,朝雲朝雨手臂一拍,“走不走?”


    “真去兜風啊?”雲朝雨來了精神,“就我們倆?”


    這問題繞不過去了,許沉河搡他身子,回答一模一樣的話:“嗯,就我們倆。”


    顧從燃眼睜睜看著許沉河和雲朝雨並肩下了房車,鍋裏的魚變得索然無味。他扔下筷子,轉身撩起窗簾,十多米開外,那兩人有說有笑地走遠,姓雲的走路沒個定性,時不時地往身邊的人肩膀輕輕一撞,每撞一下,顧從燃的心就沉一分。


    和江畫十年的感情中,顧從燃從不擔心江畫會對圈裏其他人萌生心思——踏進娛樂圈的第一步開始,江畫就隻在乎名氣,他孤高慣了,雖然對誰都端著副溫和的麵容,但戲外絕不會與沒有價值的人再多聯係。


    說他目中無人也好,說他兩麵三刀也罷,江畫的確隻看得起能為他墊台階的人。和江畫在一起之前顧從燃就接受了對方這樣的品格,所以並不用操心江畫的事業會幹涉到他們的感情。


    許沉河正是和江畫相反的,他們看似一樣,可許沉河不像江畫那般費力包裹自己的性格,他待人的溫和比江畫來得真實得多。


    顧從燃覺得抓不住他。


    長街盡頭,許沉河拐了個彎,看見顧從燃停在道路對麵樹蔭下的車。他隔遠按了開鎖鍵,邊過馬路邊道:“你下午還健身嗎,還是回住的地方?”


    “健身吧,明天要彩排,後天晚上演唱會,經紀人待會兒又得念叨我體重。”雲朝雨正欲拉副駕駛的門,許沉河叫住他:“坐後麵吧,副駕駛上有東西。”


    車窗貼了膜,外邊看不清裏頭,雲朝雨沒多疑,退了兩步摸上後車廂的門把。許沉河乘機抓起一把扶手箱裏的雜物扔副駕位上裝樣子,待雲朝雨上了車,他發動引擎駛出影視基地。


    “江老師,上哪兜風啊?”雲朝雨扒著前麵的椅背,“別兜太遠,你還要回片場趕戲份吧,屯點精力。”


    “不擔心。”許沉河盯著路況,他來這邊少說也有大半個夏天了,橴城環在影視基地周圍的路他都熟悉,“你平時都去哪裏健身?有你這招牌在,健身房的老板不愁沒客人吧?”


    雲朝雨枕在交疊的手臂上欣賞許沉河的側臉:“一般的健身房我不去,那種太沒隱私性了,我都去的俱樂部,裏麵有專門為高級會員設立的獨立健身房。”


    “在橴城有這種俱樂部?”許沉河問。


    “有,就在附近不遠,”雲朝雨指著正前方,“你往前麵開,過兩個紅綠燈後右轉就到了。”


    朝對方指示的路線走,許沉河當了回免費司機,還在心裏感歎著雲朝雨的心思簡單。到目的地後停下,他轉過上半身:“送你到這兒了,先預祝你演唱會順利。”


    雲朝雨挺直身子,才反應過來:“你故意的呢?”


    緊握著方向盤,許沉河始終沒道出想說的話,怕影響對方演唱會的狀態。他充滿歉意地笑笑,說:“今天照顧不周,下次有空再請你喝一杯,順便……想跟你說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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