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炎熱,拍了一天戲的兩人不約而同都想吃些清淡的菜品。恰好樂於芩訂的這家私房菜館的招牌菜口味鮮淡,正合許沉河的意。


    在包間落座,許沉河把餐牌推過去:“你先點吧。”


    樂於芩沒接:“請客的人說了算。”


    “你沒什麽忌口吧?”許沉河問。


    樂於芩搖頭,隻道:“別點脂肪量太重的東西就行。”


    由店員引薦,許沉河點了四菜一湯,上菜前的空當,他端坐在桌邊,一副準備接受審問的模樣。


    樂於芩剛抬頭就發現了他拘謹的神情,她噗嗤笑出聲:“搞什麽啊,放鬆點。”


    踏進娛樂圈前,在所有人眼中許沉河都是老師,入行後,在他眼中所有人都是老師。樂於芩資曆比他深得多,他自然敬畏,生怕在對方麵前自己那膚淺的演技撐不起江畫的人設:“於芩姐怎麽突然想起要敘舊來了?”


    難得的休閑,不用劇本不離手,也不用趕戲份,樂於芩不疾不徐地喝一口清茶,撐著臉看向許沉河:“我有很多疑惑。”


    許沉河的心跟著揪起來:“於芩姐,你今天有些神秘。”


    “放輕鬆,我隻是想問你點事,你可以選擇不回答。”樂於芩手臂搭著桌沿,身子微微往前傾,“江畫,你把我當前輩,也認我為交得上心的朋友,是吧?”


    在劇組拍攝《夢境夫人》的日子裏,許沉河摸透了樂於芩直來直往的性格,說話最不愛拐彎抹角。他謹慎回答:“是。”


    “實在是你自打回歸演藝圈後我就覺得你變了,”樂於芩泛起笑,“也可能是我們太久沒見麵了吧?我對印象中那個對我傾訴心事的小男孩有點記憶模糊了。”


    “於芩姐……”許沉河腦袋空蕩蕩的,明星雖是公眾人物,但也有很多私事是網絡上搜羅不出來的,他對江畫的了解太局限,靠猜度很難權衡對方人際交往的深淺性。


    “你還記得拍《謊言禁區》的時候嗎?”樂於芩展開回憶的畫卷,“那時我還沒到三張呢,還能拍青春片冒充二十出頭的小姑娘,被喊少男殺手也不為過。”


    “現在就變全民殺手了?”許沉河問。


    “……這麽會哄人,你嘴甜倒是沒變過。”樂於芩笑得更歡。


    《謊言禁區》是江畫接觸電影領域的開端,許沉河在了解這部電影的同時把相關花絮片段也看了,江畫在劇組裏和誰都合得來,但和樂於芩交談時確實更顯放鬆。每每溫習江畫早期的視頻時,許沉河都聯想不到這個溫和的男人後來會選擇自殺,他寧肯傾向於對方被長期的煩惱所牽絆,而不是一時的想不開。


    “江畫,你實話告訴我,”樂於芩表情嚴肅起來了,“你重啟演戲生涯,是真的想開了,還是迫不得已?”


    許沉河愣住:“於芩姐是什麽意思?”


    “為什麽我會覺得你變了呢,”樂於芩以一個製作人特有的犀利目光打量許沉河,“重逢到現在,我總感覺你在演戲——當然我不是說你不真誠,你仍然待人有禮,偶爾會開無傷大雅的玩笑,可是江畫,你是不是在掩飾些什麽?”


    入行大半年,許沉河頭一回被人指出麵孔的虛假。他如遭雷擊,仿佛所有假象在對方麵前無處藏匿:“於芩姐,每個人都有秘密的。”


    服務生敲門上菜,凝重的氣氛得以緩和。鮮美的菜肴擺了一桌子,樂於芩遣了服務器出去,挽起寬大的荷葉袖為許沉河舀了碗湯。


    許沉河想自己來,樂於芩擋開了他的手:“客氣什麽,你請客還不能讓我幫你盛個湯麽。”


    “那謝謝於芩姐了。”許沉河收回手。


    利落地為兩人盛好湯,樂於芩坐回去,湯匙慢慢攪動著清湯,繼續未完的話題:“我就開門見山吧,消失的那三年裏,你找到你家人了嗎?”


    “我的家人……”許沉河再次語塞。是他的疏忽,江畫的方方麵麵他都試圖了解過,唯有對方的家庭背景被他忽略了,此時被樂於芩一語點醒,他如同撞進了盲區,“他們……”


    樂於芩見他麵色為難,忙安慰道:“是還沒找到?我也就關心一句,你別放心上,現在找不著不代表以後都找不著,是吧?你努力了那麽多年,總有一天他們會在大屏幕上認出你的。”


    事情正在往詭譎的方向發展,許沉河暫時理不清頭緒,但也隱約猜到了什麽。他鬆開緊攥的桌布,勉強笑笑:“我們跳過這個話題吧。”


    晚飯後樂於芩親自把許沉河送回酒店,下車前,許沉河摳著劇本的邊邊角角試探地問:“於芩姐,在你眼裏,我是個藏著很多心事的人嗎?”


    樂於芩的手指在方向盤上輕輕敲打:“你的心事都寫在臉上了吧,不過現在比以前好很多,是因為可以時時向你的顧先生傾訴麽?話說你們倆打算什麽時候結婚啊,求婚都是去年的事了。”


    話題總往許沉河刻意避開的方向扯,他解開安全帶,手摸上門把:“還早,也不差那一張紙。”推門下車,他向樂於芩告別:“於芩姐快回去吧,起風了,估計雨要來了。”


    話音未落,一顆雨豆砸在他的肩上。他抱緊劇本衝奔馳搖搖手,壓下帽簷跑進了酒店大堂。


    電梯門關上,許沉河摸出褲兜裏振動了一晚上的手機接通:“顧總。”


    “電梯門先別關。”顧從燃言簡意賅,電話那端是嘈雜的雨聲。


    許沉河眼疾手快按住開門鍵,明亮的大堂重現眼前,透明的鋼化玻璃大門外已是銀河倒瀉。


    聽筒裏餘留一串切斷的忙音,很快,感應玻璃門向兩邊打開,顧從燃收起雨傘往酒店傘架上一戳,大步向電梯這邊走來。


    電梯門緩緩合上,許沉河用手背抹去顧從燃臉上的雨水:“過來也不提前跟我說一聲。”


    “你還敢提,”顧從燃扯扯衣領,“給你打十幾個電話了,跟樂於芩吃飯至於那麽投入?”


    埋怨歸埋怨,口吻說是責備,倒不如說是憋屈,聽得許沉河直笑:“方芮告訴你的?”


    顧從燃雙手抄著兜,一副冷酷的模樣:“不然呢,你還主動給我報行程不成?”


    樓層到了,兩人一前一後走出電梯,許沉河掏房卡刷開門,解釋道:“她約我吃飯是臨時的事,要是知道你今天過來我就跟她說改期了。”


    “怎麽誰都不約就約你?”顧從燃立在一邊刨根問底。


    許沉河從置物櫃裏拆了雙新的棉拖放在顧從燃麵前:“因為她是女主,我是男主。”


    顧從燃噎了一下,彎身換上拖鞋,道:“你還挺自豪?”


    “當電影主角能不自豪嗎?”許沉河有意氣他。


    玄關上方的吸頂燈投下柔和的光束,將顧從燃滿身的氣焰都融掉三分:“所以你顧著和你的女主角談笑風生,回來看見我,一點都沒感到開心或驚喜嗎?”


    聽著顧從燃服軟的語氣,許沉河頓時沒了氣勢:“我說了,要是早知道你會過來,我就不跟她去吃飯了。”


    他主動勾上對方的脖子,用指尖蹭去顧從燃掛在發梢上的水珠:“你怎麽搞的啊,撐著傘也能淋到雨。”


    “雨傘不頂用,還不是為了快點追上你,”顧從燃順勢摟住許沉河的腰,“隔遠看見你笑意盈盈從別人車裏出來,氣死我了。”


    “要怎樣做你才能不氣?”許沉河揉揉顧從燃的肩膀,“你說說看,我參考參考。”


    幾步的距離,他們從玄關相摟著轉到了客廳。許沉河沒注意看路,被沙發腿一絆,和顧從燃雙雙摔進沙發。精壯的身軀壓下來,許沉河推了推身上的人,被顧從燃抓住了手:“下雨天,酒店,我們,是不是天時地利人和?”


    半個月前許沉河往行李箱裏扔的安全套派上了用場。


    櫻花香的皂基沐浴乳聞起來有種甜甜的糖果香味,洗過澡的許沉河被顧從燃抱在懷裏親吻,像親手剝開一顆晶瑩美味的糖果。


    聽聞許沉河明天下午才有戲份的消息,顧從燃比許沉河還亢奮,當即挑了凸點螺紋的那盒開封,羞得許沉河直攏緊了腿不讓對方進門。


    這個款式兩人都沒試過,兩個小時下來,有人雙股顫顫挪不動身子,有人神采奕奕地在臥室和浴室之間來回穿梭。


    先把許沉河洗幹淨在被窩裏安置好,顧從燃抓起浴袍關上浴室的門。聽著浴室裏傳來水珠砸地的聲音,床上的人突然來了精神,翻身摸過床頭的手機給祝回庭發了個消息:祝哥,有些事想問你,請務必幫我向顧總保密。


    消息才發出去一分鍾不到,對方就打來了電話:“剛忙完,正要找你呢。”


    “我還擔心你睡了。”許沉河邊說邊留意浴室的水聲。


    “沒那麽早,這才從辦公室出來,”祝回庭按了電梯按鍵,交代道,“《無憂舍》明天晚上八點在衛視上線,你上午記得轉發節目官博的新動態。”


    “好。”許沉河應道。


    “你呢,要問什麽?”祝回庭,“還向顧從燃保密,他不是在你身邊嗎?”


    “他去洗澡了。”許沉河害臊地說。


    祝回庭長長地“哦”了聲,含著心領神會的低笑。


    “我正經的,”許沉河伏在被子裏,“祝哥,你能不能跟我說說江畫的家庭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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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葬場沒那麽快,文案內容還沒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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