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開霽出車禍的地方在城西的一個十字路,這裏接近高速路出口,是龍幹市的交通樞紐,南來北往跑貨運十分繁忙。


    司機闖了紅燈,被右邊一輛大車撞飛,在空中翻滾了幾下才落地,車內一死一傷。


    商言戈遠遠地把車停住,避開那些集裝箱貨車,“你就這樣看吧。”


    謝玉帛:“我得拿個望遠鏡吧?”


    “待會兒就給你買。”商言戈不上當,“你天眼能不能看見,跟距離沒關係。”


    暴君想起來了就是不一樣,對他的能力了如指掌,謝玉帛從天窗裏探出半個身子,目觀四方,眼前閃過車禍一幕——


    晚上十二點,物流依然繁忙,渣土車也被允許進入市區,小轎車從司機的視覺盲區躥出來,司機刹車不及,車體側翻,車內的渣土傾瀉而出,瞬間掩埋了小轎車。


    警車救護車閃著紅燈呼嘯而至,路人一起合力清理渣土,把車內人解救出來,送往醫院。緊接著是道路清理,政府緊急調派新的渣土車,把十字路口中心小山般的渣土運走。


    謝玉帛抽出一張符,搓成煙卷狀,叼在嘴裏,輕輕吹了一口氣,煙卷突然被人抽走。


    商言戈:“不準抽煙。”


    謝玉帛:“我不是在抽煙,我就裝個酷。”


    商言戈:“我知道。”


    不就是想借符紙放出靈力,去查探封開霽的靈魂在哪麽?動不動就放靈力,然後天眼再瞎一陣嗎?


    謝玉帛的套路被看穿,他心虛關上天窗,縮回車裏,“我什麽都沒幹。”


    商言戈:“凡事先按常理推斷,路都走不通了再上玄學,不準走捷徑。”


    他簡直想讓謝玉帛把這句話抄個二十遍。


    謝玉帛坐直,雙手放在膝蓋上:“我記住了。”


    商言戈:“你看不見封開霽的魂魄在哪?”


    謝玉帛點點頭。


    “那你想想他會不會被其他東西帶走了。”


    “呃……”謝玉帛一下子想到那輛渣土車,小轎車當時被全部掩埋了,會不會是魂魄被困在渣土之中?


    商言戈立即打電話,輾轉聯係到了一個當時善後的工作人員。


    “商總您好,車禍的事您有什麽疑問都可以問我,我是工程運輸承包方。”


    渣土車是從龍幹市外進來的,那裏有個小山包要推平,市內有個項目要填土。


    “那車砂石最後倒哪了?”


    “我們老板說,這沾過血出過人命的沙土不吉利,不能拿來當填充物,就原路運回了。”


    商言戈要了小山包的地址,聯係人先把那堆砂石買下來。


    市外的小山包推平工程,原先是想整出空地修路蓋廠,但是拆遷的事沒談攏,市內也不需要砂石了,工程擱置了幾個月。


    小山包已經被挖開了一半,在它右側整平的空地上,一車砂石突兀地堆放在那裏,外部都開始長草了。


    負責人多日沒來這裏了,匆匆開車趕來:“你們要的那堆砂石就在那裏。也是邪了門了,它一運回來,我們這工程就停了,作孽,還是那邊退貨的地產老板聰明。”


    林北稍後趕到,拿出一紙合同,要負責人簽字。


    “還搞這麽慎重,哈哈這堆土我白送給商總都行。”負責人爽快地簽了字,這是他賣過最值錢的一車土,“你們慢慢找,我家裏還有事,就不陪商總了。需要挖土機的話,那邊就有,找個會開的人來,我這有把鑰匙。”


    商言戈以封開霽朋友的名義買下土堆,說自己曾送給封開霽一個東西,現在要拿回來,但是家裏公司都找不到,可能是遺落在事故現場,跟渣土一起清走了。


    謝玉帛盯著這堆沙土,眼睛一亮,“就在這裏麵,被一個盒子困住了。”


    小山包裏挖出了一個能鎖魂的器物,被渣土車一起運走,車禍那一刻,封開霽的魂魄飛出,被掉在他附近的器物吸收。


    如果魂魄被困個千百年,漸漸失去記憶和人性,就可能會修煉成鬼怪。


    商言戈:“在哪個方位?”


    謝玉帛:“正中間,得趕緊挖出來,再拖下去,會被器物改變本性。”


    商言戈看了看他們三個人六隻手,把目光轉向挖土機,準備讓林北雇個會開挖土機的。


    謝玉帛也看見了挖土機,他本身還有一點少年頑皮心性,看見挖土機就跟三歲小男孩一樣興奮地扯商言戈的袖子,“商總,你會開嗎?我們坐這個。”


    商言戈沒想到自己有一天追老婆還要考挖掘機操作證,是他停在工地外的千萬商務車不夠舒適嗎?


    謝玉帛剛來現代沒多久,商言戈能理解。


    沒等他搜索“看十幾分鍾視頻能學會開挖掘機嗎”、“亂按挖掘機按鈕會有危險嗎”,謝玉帛已經一溜煙跑到了挖掘機上方,伸手跟他拿鑰匙。


    商言戈:“無證駕駛犯法。”


    謝玉帛手縮回去,眼巴巴瞅著操控台:“這也犯法啊?”


    林北趕緊聯係師傅,對方說大概十分鍾就到。


    商言戈緊緊捏著鑰匙:“沒錯,犯法。”


    謝玉帛偷偷從兜裏拿出一把青銅鑰匙,插進車門扭了一圈,飛快地開門鑽了進去,隔著玻璃和商言戈對視。


    “我就摸摸不動手。”


    商言戈不知道他哪來的萬-能-鑰匙,一手攀住車門,錚亮的皮鞋踩上滿是黃泥的地盤,一躍而上,把謝玉帛控製住。


    開挖掘機的林師傅來的時候,就看見兩個成年人擠在小小的單人操作室裏,一不小心流露出了看智障的表情。


    商言戈放開謝玉帛的兩隻爪子,“咳,師傅來了,讓座。”


    他率先下去,小心翼翼地扶著謝玉帛下來,抱了個滿懷。


    林師傅拿了鑰匙,熟練地啟動,掉頭,下鏟……


    謝玉帛笑眯眯地看著,對商言戈道:“好像很簡單……”


    商言戈按住謝玉帛的腦袋轉過去,開挖掘機有這麽帥氣?謝玉帛都沒有用這種眼神看他開車。


    “快找東西。”


    “哦。”謝玉帛目不轉睛看著師傅每一鏟子的砂石。


    而商總,則用餘光偷偷學起了師傅的挖掘機操作技術。


    林師傅按照謝玉帛的要求,挖一鏟子土,拋到另一邊,拋土的時候控製傾斜角,讓砂石慢慢倒出來。


    大概挖到一半後,有個拳頭大的盒子隨著砂石掉落。


    “夠了!”謝玉帛喊停,跑到砂石堆邊撿起滾落到腳邊的盒子。


    “啊?”林師傅愣了一下,他完全沒有看見什麽盒子,隻看見謝玉帛撿起了一個泥土塊。


    謝玉帛把它裝進紙袋裏,“謝謝師傅幫忙。”


    “不用不用……”林師傅今天也很懵逼,他才幹了不到十五分鍾,對方開價一千五,有錢人的錢真好賺。


    謝玉帛誇獎道:“師傅你技術真好!太穩了,我找東西時一點都不眼花。”


    林師傅:“哪裏哪裏……”


    這小孩長得好看嘴又甜,讓他忍不住想免費幹活。


    商言戈用滿是黃泥的皮鞋踩下油門,他開車就不帥嗎?


    謝玉帛用濕巾一點一點擦拭拳頭大的泥塊,裏麵的盒子漸漸露出真麵目。


    一個長方體的青銅器皿,做成盒子的形狀,好像被投入火中燒過,表麵黑乎乎的看不見任何花紋,也不能打開,隻有中間一個小洞。


    若是普通人撿到,肯定當成廢鐵塊賣給回收站。


    謝玉帛用青銅鑰匙比了比,發現正合適。


    商言戈:“鑰匙哪來的?”


    謝玉帛:“在涼西村的時候,顧秋芳送我的,說是從石塔陣法上摳下來的。”


    “普通的鎖也能開?”


    “也可以這麽說,主要是我想開。這個鑰匙配這個青銅盒子正合適。”


    謝玉帛收起盒子,抬頭看了一眼前方,“我們掉頭,走另一條路。”


    他在前擋風鏡拍了一張黃符,讓車輛泯然眾車。


    商言戈聞言,鎮定地打方向盤,駛入了另一條路。


    後視鏡中,有兩輛車突然刹車,下來幾個滿臉橫肉的大漢,“車呢?怎麽突然跟丟了?”


    “快匯報封總。”


    一名看起來比較斯文的助理模樣的人,站在馬路牙子上給封開允打電話:“封總,我們來晚一步,那一夥找封開霽遺物的人已經走了。”


    他移開手機,默默聽著對方大罵“廢物”。


    謝玉帛看向後視鏡,勾起嘴角:“他們以為我們在找證據,這個封開允,自露馬腳第一名。”


    本國師是那種慢慢收集證據的人嗎?直接把你哥弄醒就好了。


    商言戈暗暗歎氣,怎麽去市外挖個土都能有危險。


    “封開允心思不正,不會善罷甘休,封開霽要是醒過來,不能馬上把他送進牢裏,自身也會有危險。”


    封開霽一醒,找到證據封開允就得坐牢,並且失去到手的家產。如果他“失手”殺了封開霽,雖然要坐牢,但是家產還在手,哪個合算不用多想。


    謝玉帛:“我的護身符也不是很貴,可以跟我買。”


    他對著盒子上的小孔道:“買嗎封先生?”


    他得準備好護魂陣法才能打開盒子,現在還不能放封開霽出來,對方也聽不見他說什麽。商言戈黑臉,硬邦邦道:“嘴巴不要湊那麽近,不衛生。”


    謝玉帛開心地看向商言戈:“今天你開車辛苦了。”


    商言戈不經意地調整了一下坐姿:“隻是辛苦?”


    他開車技術不好嗎?上路不穩嗎?司機不英俊嗎?


    謝玉帛想了下:“等封先生付錢了,我就分你一半。”


    兩人來到醫院,謝玉帛抱著盒子進來,隻看見顧仞一個人忙活,胡玲哢嚓哢嚓咬了一個蘋果,隨手扔進垃圾桶裏。


    “顧仞,你好好照顧開霽,我有事要出門一趟。”胡玲看見謝玉帛來了也隻是打個招呼,她要回家收拾一下,明天九點飛世界環遊第一站,臨走前再看一眼兒子,她覺得自己算得上愛子如命了。


    顧仞:“您什麽時候回來?”


    胡玲打馬虎眼:“事情辦好了就回來,這段時間你要好好照顧你老公,等我回來,要是開霽照顧得好,我就再獎勵你二十萬。就算我不在,你也要把他當丈夫對待,你收了錢的,萬萬不能偷懶。”


    胡玲開著空頭支票,顧仞心裏一沉,直接問道:“要是你不及時回來,醫院繳費到期怎麽辦?”


    “到期之前我一定回來。”胡玲連忙轉移話題,又掏出一萬塊錢,“我又不缺這個錢,你叫他一聲老公,說不定他就醒了。”


    顧仞看出胡玲是鐵了心要走,故意做出猶豫的模樣,胡玲一咬牙,加到兩萬。


    顧仞:“老公。”


    想著自己也要走了,胡玲是不介意花一點小錢,把兒子甩給顧仞的,她爽快地給錢:“開霽就是你的責任,你以後要好好愛他。”


    說完,胡玲看了一眼封開霽,心想,有了媳婦,你就忘了娘吧。


    顧仞看著胡玲離開,掰著指頭數了一下最近拿到的錢,前前後後一共才十萬塊,如果胡玲一直不回來,他也不知道怎麽辦了。


    過了十五分鍾,有護士進來,告知顧仞盡早找好住處。


    “找什麽住處?”


    “你不知道嗎?病人家屬剛才去窗口退費,剩下的錢隻夠他住三天了。”


    顧仞震驚:“那她有說他兒子怎麽辦嗎?”


    護士:“她說會有人把封先生帶回家照顧的。”


    “誰啊?”


    護士:“好像叫顧仞?”


    顧仞:“……”


    顧仞目瞪口呆,想不到胡玲做得這麽絕,他以為胡玲頂多是拿錢揮霍,沒想到她連醫院賬戶的錢都取走了。


    不得不說,胡玲料對了,顧仞第一反應,是緊急想了一下帶封開霽租房要花多少錢,他隻有十萬塊能堅持多久。


    第二個念頭才是他和封開霽非親非故,他跟胡玲一樣跑了就行,沒有人能強製他把封開霽帶走照顧。


    可是躺在床上是封先生啊,他的心髒還會跳動,萬一哪一天就醒了呢?


    他如果放棄封先生,封開允是不可能接收他的,就算接收了也會直接餓死他,永無後顧之憂。


    他要是扔下封先生,是不是間接導致封先生英年早逝?


    顧仞坐在床邊給封開霽按摩手指,小臉皺成一團,一分鍾後,他堅定地抬起頭,對護士道:“我要是今天就帶他走,能不能把明後天的錢退了?”


    護士:“……”


    謝玉帛踏進來,把盒子放在桌子上。


    “傻了?”謝玉帛看了顧仞一眼,放心,你老公馬上回來。


    顧仞看出謝玉帛沒有惡意,就隨便他鼓搗什麽,反正這些日子他見得多了,胡玲總能搞出奇奇怪怪的偏方。


    這種隔著一米開個盒子的,簡直是人畜無害。


    謝玉帛開啟陣法,將青銅鑰匙轉入盒內,宛如一塊鐵疙瘩的盒子從中間裂開一條縫,仿佛切割般鋒利。


    封開霽的魂體從盒中飄起,瞬間遁入身體。無知無覺了半年的軀體,在所有人沒看見的地方,手指微微動了下。


    謝玉帛眼珠一轉,按了按封開霽,估摸著他明天才能醒,意識倒是可以先開一下。


    他從背包裏拿出一張黃符,塞到封開霽病服口袋裏。


    說起來,本國師賣符都是要先收現金的。


    他忍了忍,還是對顧仞道:“便宜一點了,一張一千。”


    顧仞抬頭和他對視,馬上要過上精打細算的生活,不是很想買。


    財迷不相伯仲,氣氛頓時僵住。


    謝玉帛提示道:“封先生被褥底下有三萬塊錢。”


    你隻需要抽出一點點現金給本國師就夠了,九牛一毛。


    顧仞臨時藏錢的地方被發現了,猛然一驚,他委婉道:“一千塊錢我能帶封先生租半個月單間了。”


    謝玉帛頓住,你家封先生的意識我都免費開了,你不趁機表現一下為封先生一擲千金的真愛嗎?


    謝玉帛本來是想給顧仞一個機會的,現在隻好遺憾地讓封開霽賒賬,一定要算上利息。


    顧仞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出院事宜,他打電話想租一個單間,因為封開霽是植物人,房東一聽說就拒絕了,怕出租屋有味道,更怕植物人死在出租屋裏。他太實誠,根本租不到房子。


    謝玉帛想到自己新擁有的一個精裝修別墅,便道:“可以住我的房子。”


    顧仞:“一個月多少錢?”


    謝玉帛第一次當房東,“就按照你看的那些房子的市場價來。”


    他伸手:“先付半個月。”


    一千塊錢,大國師是一定要賺到手的。


    顧仞數給謝玉帛十張百元大鈔,一張一張,四隻眼睛都巴巴盯著,交易成功那一刻,友誼迅速得到了升華。


    謝玉帛沒有提醒顧仞封開霽明天就會醒來,他想讓姓封的看看,醒來該怎麽報答這個小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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