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骨灰揚海裏,讓海浪奔湧稀釋,天涯海角永不相逢。


    王付楊聞言跪在他爹靈位前不敢起來,他想象了一下,自己蹲在太平洋邊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一把黑傘一把骨灰,覺得自己可能會忍不住跳海。


    王付楊吸了吸鼻子:“也不知道我這麽胖,能不能沉下去。”


    太假了,連王坪都看出他在賣慘。


    謝玉帛是做了功課的,他歪著頭:“現在不是有海葬這個說法麽?”


    王付楊:“有是有,但是中途改變不好吧?我媽臨終前,我爸答應要跟她墓穴相連。小公子,你有沒有其他辦法,你讓我做什麽都行。”


    謝玉帛在口袋裏掏了掏,掏出兩張符出來,他像王付楊借了支水筆,在上麵寫上殺人犯的名字,隨意潦草地像小學生塗鴉。


    王老板蹲在謝玉帛身邊,見縫插針地誇道:“字體飄逸,龍飛鳳舞,真乃神人也!”


    謝玉帛勾起嘴角,眼角都彎起來,得意道:“那當然,我是跟著暴——”


    “沒什麽。”


    王坪將信將疑地伸脖子一瞧,他家小少爺以前哪裏寫過字?能好看到哪裏去?


    隻見黃符上的字確實很飄逸,簡而言之,醜到看不懂。


    王坪一邊唾棄王付楊不要臉,隨之想到小公子是因為看不見,才寫不出好看的字,頓時心髒都疼了。


    如果他們小公子雙眼正常,那寫出來的字必然橫平豎直鐵畫銀鉤!


    為了避免小公子懷疑自己,王坪立刻跟隨王付楊道:“張旭懷素之風!”


    謝玉帛聽不太懂,但是他堅信王叔是在誇自己。


    他徑直下了樓,在推拿室點燃了一張。


    躍躍火光中,仿佛有惡鬼在撕扯掙紮,帶著火光在牆壁投下的影子也扭曲醜陋。


    當黃符餘一地灰燼時,推拿室裏終年不散的陰氣隨著一陣風消散。


    謝玉帛把剩下的一張交給王付楊:“方才是治標,你把骨灰壇打開,讓此符點燃,放進去燒完,惡念便無從生起,這才治本。”


    “放心,此符寫了凶手的姓名,與令尊無礙。完畢之後,你把裏麵異物撿出扔掉,重新封好下葬。”


    “好、好!謝謝小公子。”王付楊十分上道,“小公子用了三張符,符紙有價恩無價,從今以後,小公子就是這家按摩館的另一個老板了!我晚上找找小姑留下的視頻,一定找到盲人按摩的精華資料給您學習。”


    謝玉帛慢慢“哦”了一聲,我其實並不是很想學。不過資料拿著有備無患。


    “謝謝。”


    王付楊又道:“明天我就去製造一塊新招牌,就叫‘王謝推拿館’,怎麽樣?”


    謝玉帛:“不好,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我不過是舉手之勞,王老板實在不必分我家當,隻要教我一門謀生手藝,順便幫我遮掩行程便可。”


    一張符紙均價不到五分,一毛五換項投資,大國師都不好意思。


    “小公子真是文化人!你救了我們王家兩代人,就是我爺爺在世也不會反對,這樣,名字先不改,分賬,分賬總行了。”


    謝玉帛推脫不過,便接受了,有錢入賬他還是很開心的。


    翌日一早,王付楊嚴肅地在他老爹目前磕了三個頭,然後又去他媽前又磕了三個。


    然後取出骨灰壇,把符紙點燃放了進去,火焰跳躍,仿佛裹挾著什麽劈裏啪啦焚化。


    過了一會兒,壇子裏出現了黑色的凝塊,好像是符灰包著凶手的骨灰同歸於燼。他拿個篩子,把他爸的骨灰篩到新的骨灰盒裏,一想到殺人犯的嘴臉,氣得他連篩了三次。


    那些黑色凝塊則是被他扔到了幾公裏外的垃圾桶。


    當晚他回到按摩館,心情沉重地上了二樓,原本在房間裏敲敲打打的東西慢慢離開,一切歸於平靜。


    王付楊倚在門口,感覺到自己後腦勺被敲了下,就像多年前他不寫作業,他爸敲在他腦袋上的力道。


    “對不起啊爸爸,你來了這麽久,兒子都沒辦法領悟您的意思,當初應該聽您的話好好讀書。”


    有了妻兒之後,王付楊就很少哭了,他抹了抹停不住的眼淚。


    謝公子說人死魂散,二樓的隻是他爸留下的怨氣,不要不舍得,送走它才是圓滿。


    ……


    話分兩頭,謝玉帛這邊從按摩館一回家,一進門,他媽他爸他哥都坐在餐桌邊等他開飯。


    謝玉帛大致懂了,他哥在他這裏走不過三招,回家搬救兵了。


    “小帛,哥哥說你要去學按摩?”薛菁目光慈愛。


    “會不會太累了?影響正常學業。”謝建明皺著眉。


    謝忱泊咳了一聲,小帛哪裏來的學業。


    謝建明迅速改口:“影響晚上休息。”


    謝玉帛認真捏造事實:“爸,媽,大哥。我下午放學後在王老板那裏呆了一會兒,王老板人很好很穩重,他說要把他小姑的盲人按摩手法傳授給我。我以後會像大哥學習,努力創造自己的人生價值。”


    正在喝雞湯的謝大哥:“……”好了我飽了。


    積極的人生態度太感染人了,特別是這話從他原來人生一片灰暗的兒子嘴裏說出來。


    謝建明瞬間倒戈:“好,不怕吃苦,和當年爸爸在外麵創業一樣。”


    薛菁:“你慢慢學,不要急於求成。對了,要媽媽把按摩館周圍買下來嗎?我們開家大的。”


    “謝謝媽媽,等兒子學有所成,再做打算。”謝玉帛端起碗,一小口一小口吃飯,他這輩子不可能學有所成了。


    薛菁給他夾了一塊雞腿,“吃個雞腿才有力氣學。”


    謝玉帛眼神一動,想起早上上學時,他問王叔謝家人為什麽對算命反應那麽大,王叔說薛菁身體不好。


    他上輩子的最後半年,被迫改行,跟著南浦聖手學醫,得其真傳,或許可以試著給薛菁調理身子。


    飯後,謝玉帛央著薛菁一起散步,扶著薛菁時,借機查探她的脈象。


    王叔說得不是很明白,謝玉帛聽他說薛菁有個重要的手術要做,但她身子差底子弱,承擔不了手術。但如果不手術,後果也很嚴重。妻子進退兩難,謝建明幹脆辭了集團全部事物,專心陪薛菁。


    謝玉帛借著聊天,望聞問切全都來了一套,他心裏慢慢有了方子,卻不好冒失地給出來。


    改天讓王付楊去打聽一下,找個有名的中醫,把方子掛在他名下,然後讓王付楊介紹給薛菁。


    計劃通。


    薛菁感覺到小兒子圈住她手腕的手很溫暖,眼裏不由盛滿了笑意,這是他們第一次像母子兩一起散步。她心裏暢快,覺得腳步也輕便了起來。


    謝玉帛想讓薛菁身體變好,很想給她一道“強身健體符”,但他今天在書上學到了“創傷後遺症和應激反應”,打定主意不再用迷信的東西刺激薛菁。


    薛菁身體差,源於她對謝玉帛的一腔愛意。謝玉帛再也等不了一刻,直接在她手腕上用心神調理,想讓她暫時舒服一些。


    靈力沒有通過道具輸出,遭到反噬的天眼就不怎麽靈了,謝玉帛真正意義上的“一條路走到黑”。


    薛菁正疑惑兒子走岔路好像格外順暢,謝玉帛就一腳踩進了路邊的草坪。


    謝玉帛最後被親媽扶著進房間,他早早地上床閉眼。


    症狀還屬輕微,睡幾個時辰就恢複。


    “……謝玉帛沽名釣譽,不事生產,於國無義,於民有害,罰在府中麵壁思過,無旨不得見任何人。”


    “大梁國運昌樂,無需國師妖言惑眾。念其本性不壞,聖上言,行醫救人亦可濟世,今特配國醫一名,命謝玉帛悉心學習,將來懸壺濟世將功補過。”


    接連兩道聖旨送到國師府,隱隱約約,謝玉帛又聽見了張太監踩高捧低刻薄的聲音。


    ……


    中南十字路口的醉駕撞車案,因為肇事車是難得一見的超跑,在網上持續發酵。


    有人曬出了一則視頻,取自行車記錄儀。視頻從後方角度,清晰重現了前車是如何精準預判果斷刹車,避過了瘋狂的索命酒駕。


    “大白天醉駕,司機求仁得仁”,“看得我出了一身汗”,“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黑車年度幸運司機”……


    醉駕司機當場身亡,且沒有造成其他人傷亡,再罵也沒有意義,網友便把關注點放在了王坪的黑車上。


    不過,很快有人對“年度最幸運”這個詞不服,曬出了另一則視頻,是從居民樓往下拍的。視頻顯示,在醉駕跑車距離事發三十秒前左右,有個乘客醉顛顛地從車上下來。


    因為下車,躲過了死神召喚。


    網友感歎:是真的不怕死,也是真的超跑!2.8秒零百加速!十秒叩開鬼門關!


    王坪謹記謝玉帛的吩咐,時刻關注車禍後續,結果看見他的車明晃晃出現在網絡視頻中,幸虧車牌號打了碼,不然車主都被扒出來了!


    他以為車主的名義,聯係博主刪掉視頻,順便感慨了一下,那個中途下車的人,現在估計和他一樣後怕。


    他沒有多關注下車人,卻有人關注到了。


    王家推拿重新開業,王付楊弄得熱熱鬧鬧,請了以前的街坊領居熱場子,今日全場免費!


    商言戈開車路過時,突然想參觀一下。


    畢竟這是一家頗有民國情味的推拿館,從各方麵看都很吸引人,和誰在裏麵打工並無關係,因為今天是上學日。


    何況總裁坐久了辦公室,不進去走一趟,哪哪都不舒服。


    免費很吸引人,縱然人多到擠,商言戈外表出眾,很快有人上來詢問服務。


    “暫時不用。”商言戈打發走人,他囫圇看了幾眼,發現一整麵牆壁的發跡史中間,掛著一副突兀的相框。


    裏麵嵌著一張十分劣質的符。


    ——是謝玉帛粘在牌位上的那張,被王付楊弄下來紀念了。


    商言戈覺得那符畫的十分無厘頭,他隨意一掃,好像是四個字。


    他好像能認出來。


    寫的是——


    傻叉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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