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嘉佑有點生氣,他突然穿成書裏的炮灰,舉目無親不說,言朔居然還打擊他,說沒人想他。


    是人話嗎?


    又不是誰都跟他一樣人見人怕。


    寧嘉佑不想跟言朔說話,一臉不高興的望向窗外。


    言朔隱約能看見他略略鼓起的腮幫子,詫異寧嘉佑生氣。認識這麽久,他還是第一次看見寧嘉佑不高興。


    是因為沒想他嗎?


    他希望他想他?


    言朔的心像是被什麽東西輕輕敲了一下,猶如被龍卷風卷起的桃樂西,在狂風中慌亂許久後,終於平安落地,來到奇妙美麗的奧茲國。


    他下意識望向與寧嘉佑相反的窗外,壓著心底的別扭,輕聲道:“有點想……”


    開車的周澤差點笑出聲,他頭一回見老板露出這樣奇怪的神色。他不動聲色的把駕駛座與後座的隔離板升起,免得再看見什麽不該看見的東西。


    寧嘉佑並不滿意,強調道:“得很想才行。”


    言朔沉默片刻,見寧嘉佑臉上的認真不減,大有他不改口口就繼續生氣的模樣,默默吐出兩個字:“……很想。”說完又感到羞恥,言朔再次別開頭望向窗外。


    反派居然這麽輕易就低頭,寧嘉佑有點飄了。


    他決定原諒言朔:“嗯哪,很想很想。”


    寧嘉佑聲音帶笑,引得言朔回頭,就看見寧嘉佑衝自己露出一貫陽光的笑容。


    他可真是好哄。


    言朔心想,又冒出一個奇怪的念頭——問了有些不自在,不問又不甘心。


    他猶豫片刻,低聲問:“你會想……嗎?”中間的那個“我”字終究是沒勇氣加上。


    寧嘉佑正要應聲,忽然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他是不是在跟言朔討論自己的家人?


    可剛剛他還當著言朔的麵懟了寧磊,怎麽看都不是思念家人的模樣。


    完了……


    又露馬腳了……


    寧嘉佑後背驚出一身冷汗,心虛的跟言朔打哈哈:“啊?想誰?”


    言朔臉色微沉。


    寧嘉佑不想他?


    他陰沉著臉不說話。


    寧嘉佑仔細把兩人自今天見麵到現在的所有對話回想一遍,發現問題是從他打噴嚏開始的,開始給自己續命:“我是說,要是因為想我就讓我噴嚏打個不停,那肯定是得非常非常想我才行。不知道誰會那麽想我?我要不要禮尚往來,也想想他們?”


    言朔意識到自己會錯意,但堅決不承認:“你覺得誰在想你?”


    寧嘉佑趁機給言朔透漏原劇情:“估計是我的混蛋爸爸吧,他原來還想弄死我,從而繼承我媽給我的遺產。現在我提前立下遺囑,排除了他的繼承權,他得哭著管我喊爸爸。”


    寧嘉佑高興之餘,又覺得言朔剛剛說“想不想”的時候怪怪的:“你說誰不想我?”


    言朔眼中浮現起一絲尷尬,轉移話題:“家裏怎麽了?”


    “沒事,一點小紛爭,我能搞定。”寧嘉佑示意他放心。


    “真的?”


    “嗯嗯嗯。”


    確定他不想找自己幫忙,言朔沒再出聲。


    “言總,你還沒吃飯吧?要不我請你吃火鍋?”寧嘉佑握著手機說。


    “這麽喜歡吃火鍋?”言朔問。


    “美食我都喜歡。你吃嗎?舍友推薦了家不錯的火鍋店,就在附近。”


    言朔微微頷首。


    寧嘉佑查好地址,言朔放下隔離板,通知周澤開車前往。


    汽車開到步行街路口,寧嘉佑推著言朔下車,對周澤道:“我們先去點菜,你停好車就過來吧。”


    周澤連連搖頭:“不不不,你們吃,不用管我。”


    “給我一個請你吃飯的機會。”寧嘉佑真誠的邀請。


    周澤梗著脖子拒絕,他都不敢看老板的眼睛:“我不喜歡吃火鍋,一聞到火鍋味就要吐。”


    寧嘉佑望向他的眼神充滿同情:“真可憐。那換一個吧,這裏還有牛排、日料……”


    “我辟穀。再見。”周澤說完一腳油門把車開走,活像是從鬼門關逃出去一般。


    寧嘉佑一臉懵逼:“這個世界還能修仙?”


    “能吧。”言朔麵色含笑。


    周末步行街上全是人,寧嘉佑原本就屬於長相頂尖的人,加上長相俊美卻行動不便的言朔,很快引得不少人注目。


    路人頻繁的目光望過來,令言朔不悅。


    忽然,他聽到寧嘉佑長歎:“我有點後悔了,不該帶您出來的。”


    因為他的腿麽……


    言朔的眼神愈發幽暗。


    “您長得這麽好看,出來都被別人看了去,怪讓我心疼的。”寧嘉佑的語氣活像是有人從他那裏偷了什麽珍奇異寶。


    言朔的心情忽然就好了許多:“又不是你的,心疼什麽?”


    “您是我老板,怎麽不是我的?”寧嘉佑理直氣壯。


    言朔的心柔軟了三分,單手支頭斜倚在輪椅上:“這就成你的了?”


    “那當然。難道您有我一個頂級護理還不夠?還要再找一個人?言總,過猶不及,凡事不能過量,護理也一樣。”寧嘉佑語氣誇張,做出一副痛心的模樣。


    “戲精。”言朔嘴上嫌棄,卻低頭藏起嘴角的笑意。


    寧嘉佑一本正經的告訴他:“這是vip客戶的專屬待遇,一般人享受不到。”


    言朔意外:“你這還搞會員製?”


    寧嘉佑昂首挺胸,做出高逼格姿態:“我這門檻很高的,一般人給錢也當不了會員。隻有像言總您這麽與眾不同、出類拔萃的宇宙級精英,才能一上來就是vip。”


    “不是因為我給的錢多嗎?”言朔問。


    寧嘉佑深感痛心:“您怎麽能這麽看我?我是那種為一兩鬥米折腰的人嗎?明明是因為您…………”他說著有些裝不下去,忍著笑道,“您給的實在是太多了哈哈哈……但您相信我,我是真心對您的。”


    言朔跟著笑了笑,靠在椅背上不再在乎周圍人的目光。


    他在乎的人還在他身邊,這就足夠了。


    很快到了火鍋店,由於來晚了,裏麵座無虛席。即使寧嘉佑在車上就取了號,前麵還要等十二桌。


    寧嘉佑不敢讓言朔久等,向反派進行深刻的自我檢討:“是我低估了群眾對火鍋的熱情,還以為等我們到店,前麵十五桌也該吃好了,誰知隻走掉三桌人。要不我們換一家?”


    “你不是很想吃這家麽?”言朔問。


    “想是一回事,但人好多哦。”寧嘉佑倒是不怕等,但他不想耽擱言朔的時間。


    “等會兒吧。”言朔低頭拿出手機。


    他願意等,寧嘉佑有些意外:“那我去買杯果汁?您要喝什麽?”


    “隨你。”言朔說完想起上次跟著寧嘉佑吃米粉的經過,仔細思考一番,確定沒果汁是辣的,這才重新低頭看手機。


    “火龍果汁怎麽樣?您和我一起去,還是在這裏等我?”寧嘉佑問。


    “等你。”言朔言簡意賅的說。


    寧嘉佑將他推到一個相對清靜些的地方,小跑著去買果汁。


    言朔想跟他說一聲慢些走,眨眼寧嘉佑已經淹沒在人海中。


    果汁店同樣有很多人,寧嘉佑排隊等點單,忽然瞧見有個身影極其像周澤的人從樓下的烤鴨店跑上來。


    他不是辟穀嗎?


    寧嘉佑想要看清楚些,身後的人催促他往前走,眨眼便找不到周澤。


    應該隻是看錯了吧……


    寧嘉佑踮起腳見言朔還坐在火鍋店旁玩手機,放下心來。


    然而等到他買完果汁回去,卻沒看到言朔的身影。


    人呢?


    他迷茫的四下尋找,忽然微信響了一下。


    喲嗬,反派換頭像了。


    不再是之前那支孤零零的鑲鑽鋼筆,而是一張照片。黃昏落日下,一個人站在漫天絢爛的火燒雲下,仿佛天地都為他一人做陪襯。


    照片構圖很好,人影正好在黃金分割線上。因為逆著光,照片上隻能顯示出一道黑色的背影。但即使這樣,也能看到他高挑挺拔的身軀。


    這人是誰?


    寧嘉佑想了一圈原文劇情,言朔從始至終都是孤零零一個人,沒這一茬。


    難道是他車禍前的照片?


    身形差不多,估摸著是他沒錯。


    寧嘉佑本想誇讚一句頭像漂亮,但又怕增加言朔的心裏落差,讓他更加難受,隻能忍住,點進去查看消息。


    【言朔:27號桌】


    這麽快?


    寧嘉佑詫異的走進去,看見言朔點完菜,正在打量不遠處的醬料。


    “前麵十二桌是同時吃完的嗎?”寧嘉佑把果汁插好吸管遞給言朔,感到不可思議。


    言朔默默將手裏跟人換的號碼牌塞入口袋,喝著果汁敷衍道:“大概吧。”他將菜單遞給寧嘉佑轉移他的注意力,“想吃什麽自己加。”


    寧嘉佑看著小票上的菜品,麵露喜色:“誒嘿,都是我愛吃的。看來咱倆口味差不多哦。”


    言朔想起變態辣的火鍋鍋底,並不願承認。


    菜品和上次兩人吃火鍋時寧嘉佑點的一樣,他沒再添東西,扭頭望向身後的醬料:“你要吃什麽醬?”


    “不用了。”言朔對吃食方麵要求一向不高,通常隻看他想不想吃。


    寧嘉佑覺得不加醬料怪可惜的,主動請纓:“我給調一份嚐嚐吧?”


    言朔想起他上次那碗全是辣椒油、紅到發亮的調料碟,堅定的拒絕:“不用。”


    “放心,不辣,我上網特地去查的配方。”寧嘉佑衝他一笑,起身去調醬料。


    言朔一眼不眨的盯著他的背影,每次看到寧嘉佑的身影靠近辣味區,他就忍不住眼皮跳。


    好在寧嘉佑言而有信,帶回來的調料幹幹淨淨,沒有半點辣味。


    他將醬料調勻,抿著筷子嚐了下味道,砸吧著嘴道:“還真挺好吃的,你嚐嚐。”


    言朔用自己的筷子蘸了點嚐,酸酸鹹鹹的味道在舌尖炸開,的確開胃。


    “您偶爾吃點這些不要緊,但量不能多,這個月已經吃了兩頓火鍋,不能再吃了。”寧嘉佑為他感到遺憾。


    言朔睨他:“不是你非要請我嗎?”


    蹭飯還蹭出優越感了?


    寧嘉佑用眼神悄悄譴責言朔,有點委屈:“我這是不忍心你年紀輕輕就整日清湯寡水的,你怎麽還怪上我了?”


    言朔:“我說的是事實。”


    寧嘉佑:“那我下次不請你了。”


    言朔:“……火鍋挺好的。”


    寧嘉佑得寸進尺:“火鍋好,我就不好嗎?”


    言朔輕笑,吐出兩個字:“幼稚。”


    沒被誇獎到,寧嘉佑給自己加籌碼:“我還會給你調那麽好吃的醬料呢。我不好嗎?”


    言朔無奈,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吐出一個“好”字,語氣中有他自己都察覺不到的寵溺。


    寧嘉佑小小的滿足了一下。


    反派最近的脾氣真是越來越好了,不枉費他把言朔定為自己的遺產繼承人。


    他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親人,言朔是對他最好的人,有資格享有他的遺產。


    寧嘉佑知道言朔不缺這些,但這是他的一點點心意。


    鴛鴦鍋已經端上來,等菜熟的功夫,寧嘉佑問:“言總,問一下您知道帝都哪些慈善機構比較靠譜嗎?”


    言朔意外:“想做慈善?”


    寧嘉佑點點頭。


    言朔狐疑的望著他:“你有這個閑錢?”


    “不是拿到了我媽的遺產嘛,就想為她做點好事。”


    言朔蹙眉:“她已經去世,既然把遺產留給你,就是想要你過得好些。你自己都缺錢,還把錢捐出去,她要是知道,恐怕泉下難安。更何況……”


    言朔停頓片刻,見寧嘉佑沒有反駁的意思,才繼續說下去,“這個世界根本就不存在善惡有報。‘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鋪路無屍骸’才是現狀。”


    寧嘉佑原本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但莫名其妙穿書後,他就沒那麽堅定了。


    這些錢是唐琴留給原主的,就應該花到原主母子身上。但他們都已經去世,隻能用另外的方法。


    寧嘉佑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是否有神明,但如果有,他能為原主母子做些功德也好。


    至於他自己,完全能夠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也用不到唐琴的遺產。


    要是二十年後原主回來,靠著他的專利費也能活得很滋潤。遺囑中給言朔的遺產,主要也是指這些。


    寧嘉佑沒把其中緣由跟言朔多說,反而有點心疼看透人心的反派:“我知道,但……一點點心意吧,我媽生前就熱衷公益。”


    言朔狐疑的瞥了眼他,有心想問一句“哪個媽”,又覺得這話像罵人,第一次忍住了:“回頭讓周澤聯係你。”


    寧嘉佑臉上頓時洋溢出燦爛的笑容:“謝謝您。”


    言朔看了眼他沒有說話。


    鍋裏煮的菜已經熟透,寧嘉佑撩起來放到言朔碗中:“聽說這家的撒尿牛丸特別好吃,先涼一涼,計時結束就可以吃了。”


    寧嘉佑放在桌上的手機開著計時器,數字正在飛快在跳動,言朔有些無語:“你還做這種研究?”


    “在實驗室順手的事。”寧嘉佑示意他不必放在心上,計時器一歸零,他立刻動嘴。


    然而牛丸內滾燙的湯汁卻從另一邊滋出來,直接濺到言朔臉上。


    反派冷漠的臉一瞬間遍布陰雲。


    寧嘉佑手上的筷子和嘴邊的丸子同時落地。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他急得跳起來,手忙腳亂的上前為言朔將臉上的湯汁擦掉。


    看見反派越來越黑的臉,寧嘉佑覺得這次不僅他要死,怕是連吃他的鯊魚都會被言朔一起幹掉泄憤。


    鯨魚死叫鯨落,他和鯊魚一起死,叫鯊凋。


    他可是真是個大沙雕!


    “你有沒有被燙到?疼不疼?”寧嘉佑關切問。


    “沒事。”言朔聲音低沉,落在寧嘉佑耳中像是催命符。


    他腿有點軟……


    他得意忘形了……


    他就該好好的和言朔保持距離……


    這年頭刷反派好感度怎麽就這麽難……


    他陷入自我懷疑。


    言朔瞧著身旁眼眶發紅的男子,心中疑惑:“你也被燙到了?”


    聽聽,反派說“也”,可見被燙得不輕。


    寧嘉佑更加自責:“我沒事……”他與言朔之間的距離不到一尺,能聞到言朔身上濃縮蝦汁的味道,估計就是剛剛那顆牛丸濺到的。


    一想到反派記仇的個性,寧嘉佑快哭了:“我忙您擦擦……”他抽出濕巾,做心髒移植手術都穩如秤砣的手,此刻竟有些微微顫抖。


    濕巾素雅的清香傳來,微涼的觸感落在言朔臉頰,隨後是寧嘉佑更加冰涼的手指。


    “我沒事。”言朔臉頰微燙,躲開寧嘉佑的手。


    完了,連擦都不要他擦,反派下一秒就要叫一車麵包人來把他綁去喂魚了吧……


    寧嘉佑心中更加慌張,絞盡腦汁想救下自己的狗命。


    誰知給對麵桌送菜的服務員一個沒注意,後退時不慎撞上寧嘉佑,直接將他往言朔身上撞去。


    寧嘉佑溫熱的唇猝然印在言朔唇邊,極具侵略性的麻辣氣息撲麵而來,一瞬間令言朔心跳加劇。


    兩人同時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黑亮的瞳孔中倒映出彼此,熙攘熱鬧的火鍋店在這一瞬遙遠的像是在另一個世界,仿佛這裏隻有他們。


    下一秒,服務生為自己的魯莽道歉,寧嘉佑猶如驚弓之鳥原地跳起,後退一大步,與言朔保持距離。


    不慎吻到言朔的一瞬間,他緊張的忘記了呼吸。


    如今反應過來,身體不自覺的開始大口呼吸,人還是一眼不眨的盯著言朔,心裏已經被“要死”兩個字刷屏。


    媽媽救命!!!


    言朔回過神,不解的望向臉色蒼白的寧嘉佑:“站那麽遠幹什麽?”


    寧嘉佑此刻恨不得飛到宇宙另一端,支吾著道:“我怕再有意外……剛剛真的是意外!你聽我解釋!”


    他拚命扯還沒離開的服務生。


    服務生麵色歉疚:“對不起先生,剛剛是我不小心撞了這位先生,導致你們……”


    “你看真的是意外!我不是故意的啊!他也不是!”寧嘉佑仿佛已經能看到自己三尺高的墳頭草了。


    不對,他屍骨無存,連墳都沒有。


    寧嘉佑越想越覺得自己慘。


    人果然不能飄。


    “既然是意外,你這麽緊張幹什麽?”言朔輕飄淡然的問。


    寧嘉佑覺得他在說反話,不敢吱聲。


    “再來盤牛丸。”言朔又吩咐服務生。


    服務生以為他接受了自己的道歉,已經將這一頁已經翻篇,連忙道:“馬上就來,這盤牛丸就算我送兩位的,剛剛真是抱歉。”


    他端著盤子很快離開,寧嘉佑整個人都貼在走道旁的牆上,還不斷往窗外瞄。


    言朔很懷疑他下一秒就會跳窗逃走,友善的提醒他:“這裏是四樓,跳下去不一定死人,很大幾率是生不如死。”


    寧嘉佑哆嗦的更加厲害。


    反派在威脅他……


    “我……我就是隨便看看……”寧嘉佑收回眼神,又不斷往門口望去,思索自己逃跑的可能性。


    言朔猜到他的心思,板著臉吩咐:“過來吃飯。”


    寧嘉佑不敢拒絕,一步分成三步,半天才從牆邊挪到座位旁,不情不願地坐下。


    “又不是第一次,怕什麽?”言朔道。


    寧嘉佑震驚:“什麽?之前還有?”


    “電梯。”言朔冷冷提醒,仿佛不大高興寧嘉佑沒想起這事。


    寧嘉佑鬆了口氣:“那次是人口呼吸,救命的不算。”


    言朔挑眉:“那這次算?”


    寧嘉佑第一反應是和上次不一樣,下意識點頭:“嗯。”點完頭又覺得自己完了,絕望的捂臉。


    言朔嘴角含笑:“怕什麽?”


    怕鯊魚……


    寧嘉佑不敢說,擠出一抹比哭還要難看的笑:“我是覺得冒犯了您……心中難安……”


    “老爺子過壽那天你可不是這麽說的。”言朔眼眸微垂,長長的睫毛在眼前落下一大片陰影,看不清他的情緒


    寧嘉佑悔成狗。


    當時他能怎麽辦?


    言家所有人都知道是言天浩先劈腿,但誰都不會因此就幫他。他們隻會拿他當個笑話、當做茶餘飯後的談資。


    外麵還有輛車隨時會撞斷他的腿,麵對兩男主的雙重主角光環,他沒摸清情況就硬剛是嫌命長嗎?


    他隻能先認慫,畢竟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誰知道會招惹到言朔……


    他半天沒說出個所以然,言朔緩緩抬頭,幽暗的眼神中暗光浮動:“你當時是胡說的?”


    是的,他胡說。


    寧嘉佑不敢認,違心道:“字字都是肺腑之言。”


    “既然口口聲聲喜歡我,現在緊張什麽?”言朔問。


    “您神聖偉大,我不配。”寧嘉佑語氣悲壯又卑微,極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言朔望著他沉默許久,聲音低沉的說:“你不必如此妄自菲薄。”


    反派說什麽就是什麽,寧嘉佑從善如流:“誒。”應完聲又覺得不對勁,“嗯???”


    言朔這話什麽意思?


    是給他喜歡他的狗膽嗎?


    不可能吧……


    寧嘉佑心中疑惑,聽見言朔吩咐吃飯。


    他心不在焉的撈起碗裏的第二顆牛丸,想到剛剛的事又急忙放下,改而去啃白菜幫子。


    言朔嘴角微揚,沒有出聲。


    一頓飯吃得相顧無言,寧嘉佑不斷在心中祈禱言朔早點忘記這回事,生怕自己成為反派的人生汙點。


    好不容易安靜的吃完飯,寧嘉佑去結賬。


    櫃台的姑娘頻頻朝言朔所在的方向張望,羨慕的低聲對寧嘉佑說:“你男朋友真帥!”


    寧嘉佑心裏才幹的眼淚又嘩嘩的流:“……他真不是。”


    “我都看到啦,你們接吻了。”姑娘笑道。


    “那是意外。”寧嘉佑強調,覺得以後都不能來這片商業區,鬼知道還有誰看見了這一幕。


    姑娘才不信他:“親完他都笑啦,怎麽可能不是情侶?我不歧視同性戀,你大膽承認好了。”


    抱歉,我真沒這個狗膽。


    寧嘉佑接過□□囑咐姑娘不要多嘴後,一言難盡地回去推言朔離開。


    火鍋店所在的商場中央空出來一個立體空間,可以彼此看到每層樓的情況。


    寧嘉佑推著言朔走到欄杆旁,無意間瞥過落下的烤鴨店內,周澤正坐在窗邊啃鴨架。


    “辟穀的仙人都吃這個嗎?”寧嘉佑充滿懷疑的問。


    言朔“嗯哼”一聲,似乎心情不錯。


    “那我們去拜訪下仙人吧。”寧嘉佑說。


    言朔見他似乎別有打算,也沒反對。


    周澤正一邊看綜藝一邊啃鴨架,美滋滋的享受著沒有老板剝削的單人時光。忽然身旁投下一片陰影,他一轉頭就看到與他水平高的言朔板著一張臉。


    周澤被嚇了一大跳,抬頭又看見寧嘉佑衝他露出“核善”的笑容。


    玻璃和商場的嘈雜蓋過了寧嘉佑說話的聲音,但周澤知道他在用死亡語音問自己烤鴨好吃嗎。


    好吃是非常好吃的,但……


    周澤感覺自己攤上事了……


    賬單早就結掉,周澤擦了嘴急匆匆跑出去。


    寧嘉佑瞥著滿桌鴨骨頭和吃得隻剩下空盤的烤鴨盤,笑眯眯的問:“周仙人破了戒,仙法可受到影響?”


    “你就別揶揄我了。”周澤露出不好意思的笑,無意間瞥見言朔領間殘留的油漬,意外道,“言總,您衣服髒了?”


    寧嘉佑和言朔同時順著他的眼神望去,意識到那一小滴油漬是肉丸噴濺的湯汁,寧嘉佑恨不得把剛剛下樓來找周澤的自己打一頓。


    就不能安安靜靜裝作沒看到,給周助理一個偷懶的機會嗎!


    非要來喊他!


    看吧!


    遭報應了吧!


    在言朔出聲前,寧嘉佑提前道:“你們下午還有事吧?我就不打擾了。”


    “今天周末,沒什麽事。”周澤替言朔回答。


    寧嘉佑:“我有事,我隻請了一上午的假,下午還要去醫院實習。兩位再見!”


    他猶如一個俠客衝兩人抱拳告別,然後轉身就跑,速度之快仿佛身後有惡犬在追。


    周澤一臉懵逼:“他又跑怎麽快幹什麽?”


    “害羞吧。”言朔嘴角含笑,目送著寧嘉佑消失在自己視野中,才按下輪椅按鈕朝直梯駛去。


    周澤驚悚的盯著言朔的背影,心想他不在的時候發生了什麽,才能讓寧嘉佑臉皮那麽厚的人都害羞?


    晚間寧嘉佑照例去給言朔做飯、做護理,全程都很安靜,連個尋常的彩虹屁都沒有。


    言朔躺在床上還有些不習慣:“今天嘴沒帶來?”


    “帶了。”寧嘉佑悶悶的說。


    他現在覺得自己無論說什麽都可能讓言朔想起白天的事,萬一言朔越想越氣,把他丟去喂鯊魚怎麽辦?


    最好的方法還是什麽也不說,安安靜靜做他的小龍套。


    言朔聽他語氣不像以往那般充滿活力,回頭問:“不高興?”


    寧嘉佑連連搖頭:“沒沒沒。”


    “那怎麽垂頭喪氣的?”


    因為寧嘉佑感覺好不容易刷上去的好感度因為中午那個意外,蹭一下又降回零點了。


    言朔從沒見過他這樣,蹙起眉頭:“有人欺負你?”


    “沒有呀。”寧嘉佑不明白言朔為什麽會這麽問。


    言朔覺得他故意隱瞞,雙手支撐在床上坐起,沉聲問道:“你跟我說。”


    “真沒有,現在我不欺負別人就算好的了。”寧嘉佑說著有些心虛,悄悄瞥了眼言朔。他還是不敢惹言朔,畢竟反派身後就是一頭凶猛的大白鯊。


    言朔不信,見寧嘉佑不想說,轉身按下床頭櫃上的內線電話:“讓孟駿過來。”


    寧嘉佑不解:“你喊孟醫生來幹什麽?”


    寧嘉佑中午與他分別後就去實習,隻可能是在醫院受了氣。在孟駿的地盤上挨欺負,當然要找孟駿來。


    言朔黑著臉沒出聲。


    寧嘉佑擔憂的問:“你哪裏不舒服嗎?孟醫生可以治的我也能,你告訴我,我先幫你看看?”


    “我沒事。”言朔不放心的望著他。


    寧嘉佑看出他眼中的情緒,感覺受到了歧視:“你別看我現在還是個學生,但我真的很厲害的。孟醫生都誇我可以獨當一麵呢。”


    寧嘉佑這麽說都覺得自己謙虛了,他明明四麵八方都能擋。


    “厲害還受欺負?”言朔問。


    寧嘉佑反駁:“沒人欺負我呀。”


    言朔輕哼一聲,並不信他。


    寧嘉佑無奈:“我先給你把護理做完,等孟醫生來了你自己問他。”


    孟駿還以為是言朔病了,背著醫藥箱急匆匆趕過來,就見辦公室內言朔在處理工作,寧嘉佑脫了鞋半躺在三人座沙發上抱著電腦寫他的第三篇論文。


    “怎麽了?”孟駿一臉迷茫的走進來。


    寧嘉佑努嘴示意他望向言朔:“言總不信我,非要你過來。”


    孟駿以為言朔是信不過寧嘉佑的醫術,正要開口為他撐場子,忽然聽見言朔凶巴巴的問:“你怎麽管的醫院?”


    孟駿:???


    他管的不好嗎?


    上個月醫院還拿了團體一等獎,患者送的錦旗更是不計其數,全國上下都沒比他那管的更好的醫院了。


    “發生什麽事了?”孟駿更加糊塗。


    寧嘉佑無奈道:“言總非覺得我在你那裏受了欺負,找你要壞人呢。”


    孟駿吃驚的瞪大眼睛:“誰欺負你了?告訴哥,哥幫你做主。”


    寧嘉佑無奈的攤手:“問題就是根本沒人欺負我,言總不信,非要找你來對質。”


    孟駿鬆了口氣:“我就說嘛,整個急救科都為你馬首是瞻,要不是你資曆不夠,組長競選差點全票選你,怎麽可能有人欺負你。”


    他轉身鄭重對言朔道,“言總您放心,嘉佑現在是我們急救科一哥,說話比我都管用,沒人敢給他氣受。醫院裏那些小姑娘更是對他喜歡的不得了,每天都盼著他去,每周都給他送吃的……”


    孟駿說著看到言朔的臉色黑下去,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很重要的東西,急忙閉嘴。


    言朔望向寧嘉佑,聲音發冷:“這麽招姑娘喜歡?”


    孟駿拚命給寧嘉佑使眼色。


    寧嘉佑感覺屋內的溫度莫名低了兩度,但不明白是為什麽,如實說出自己的感受:“是每周都有人給我送吃的,醫院裏的工作氛圍真的蠻好的。”


    孟駿絕望的捂臉。


    言朔的臉色更加陰沉,冷聲問:“現在喜歡姑娘了?”


    寧嘉佑一愣,總感覺反派話裏有話。


    孟駿看他笨笨的,出來幫寧嘉佑解圍:“我們院裏是這樣的,同事之間互相吃點零食也沒什麽呀。而且都是休息時間,工作時間我管很嚴的。”


    “沒問你。出去。”言朔一眼不眨的盯著寧嘉佑。


    得,他就一工具人。


    認清自己地位的孟駿遞給寧嘉佑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背著醫藥箱離開。


    寧嘉佑總感覺孟駿望過來的眼神,像是在給他開醫學死亡證明書。


    一晚上討好反派無果,反而還讓歸零的好感值莫名其妙跌成負數,寧嘉佑挫敗到有點生氣,索性破罐破摔:“送點吃的怎麽了?急救科每天事情那麽多,我經常忙得連水都沒工夫喝。送來的零食水果全部都退回去了,沒占人家便宜,你幹嘛凶我?”


    他言語間夾雜著的委屈,讓言朔的心微微一顫。


    “我不是那個意思。”言朔低聲道,偷偷打量寧嘉佑的臉色。


    寧嘉佑半信半疑:“那你什麽意思?”


    言朔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怎麽說。遲疑片刻,他緩緩道:“我讓孟駿給你換個清閑點的科室。”


    “不用,急救科挺好的,我正好能發光發熱。”寧嘉佑說著腦海中浮現出一個極為可怕的猜想,言朔這樣子為什麽那麽像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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