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大禮堂可以容納好幾千人,是帝都除國民大會堂外最大的禮堂,每年這裏都會舉辦很多場重要活動,經常座無虛席。


    學生會將各班按照專業排好座位,醫學院在左前方,聶宏傑一見寧嘉佑和唐哲出現在門口,就衝他們招手:“這裏!”


    禮堂裏已經坐滿了人,典禮還有三分鍾就正式開始。


    聶宏傑見寧嘉佑不像以往那樣麵色和善,不解的問:“怎麽了?”


    唐哲壓著聲音跟他簡要解釋,聶宏傑聽完怒罵:“他也太不要臉吧!”


    他罵聲極大,嘈雜的禮堂中,坐在第一排等領獎的薛明成做賊心虛,聽到聲音下意識的回頭。


    瞧見氣急敗壞的聶宏傑、怒目相對的唐哲以及板著臉的寧嘉佑,薛明成非凡沒有心虛,反而更加得意,昂著頭投去一個挑釁的眼神。


    寧嘉佑告訴別人那篇論文是他寫的又如何?


    是他薛明成先發表的,那就是他薛明成的成就。


    論文的所有核心內容都已公布,即使寧嘉佑拿出證據,薛明成也能說那是他跟著自己論文步驟做的。


    他得意洋洋的扭頭,跟一旁同樣領獎的同學交談起來,不再理會這三人。


    聶宏傑氣得磨牙,低聲對寧嘉佑道:“晚上咱們把他套上麻袋打一頓吧!”


    唐哲看著斯斯文文,平時總勸另外兩人不要衝動,這次竟也一口氣答應下來:“可以!”


    寧嘉佑示意他們淡定:“現在到處都是攝像頭,打人風險太大。別看他現在春風得意,一會兒我讓他哭著跑出禮堂。”


    聶宏傑來了精神:“你有什麽辦法?”


    寧嘉佑笑而不語。


    頒獎儀式很快開始,帝大是個注重效率的學校,校領導也不愛講廢話,簡要發言後,很快進入頒獎環節。


    能進入帝大的學生都是天之驕子,其中脫穎而出榮獲國家一等獎的更是優秀者中的佼佼者。


    這次獲獎的人各個專業都有,但薛明成的進步最大、成就最突出,校長頒獎時著重介紹、誇獎了他。


    薛明成趾高氣昂的站在台上,像是隻炫耀羽毛的花公雞。他時不時輕蔑的瞥寧嘉佑幾眼,小人得誌的嘴臉盡覽無疑。


    聶宏傑拳頭捏捏得哢哢響:“我真的好想打他啊!”


    “不值得為這種人被記處分。”寧嘉佑寬慰他。


    激昂的音樂響起,校領導們依次為獲獎眾人頒獎。


    薛明成抱著獲獎證書笑得眼睛都要看不見了,唐哲有些著急:“嘉佑,你到底有什麽辦法啊?”


    話音未落,薛明成作為獲獎學生代表開始講話。


    冠冕堂皇的一番話後,話鋒一轉,他突然望著寧嘉佑的方向意有所指的說:“做人就要腳踏實地,尤其是搞醫學科研,更不能動歪心思。比如說剽竊別人論文發表,還被刊物當場打回。你說是吧,寧嘉佑?”


    在場的都不是傻子,一聽就明白薛明成這話是什麽意思。會場裏響起竊竊私語的議論聲,所有人都順著薛明成的眼神探究的望向寧嘉佑。


    他還沒去找薛明成算賬,這王八蛋居然自己送上門來,公然diss他?


    寧嘉佑都要被氣笑了。


    聶宏傑氣不過,大喊道:“是薛明成剽竊嘉佑的論文!”


    “哇哦!”會場內的學生們驚呼,議論聲比剛剛還要激烈。


    薛明成惱怒反駁:“胡扯!是他剽竊我!今天《柳葉刀》主編還特地給我發郵件,讓我小心科研成果泄密!寧嘉佑,你敢說你的論文沒被打回來?”


    會場內的議論聲更盛。


    校長沉著臉出聲:“大家安靜!論文剽竊是大事,不能隨便說!”


    薛明成自以為有人撐腰,狠狠剜了眼聶宏傑,驕傲的用鼻孔看人:“你說我的論文是寧嘉佑的,證據呢?”


    “這可是你求我的。”寧嘉佑冷笑著從座位上站起來,在一眾學生間格外顯眼。


    明明兩人距離很遠,卻仿佛有一柄刀抵在他喉間,令薛明成有些心慌。


    他反複確認自己這次沒有留下把柄,壓著心間的慌亂恐嚇寧嘉佑:“你說話小心點,我這裏有你剽竊論文的證據。”


    寧嘉佑嗤笑:“不就是我投稿被退的東西嗎?你既然說論文是你寫的,那你對裏麵的每一項數據、每一項理論想必都爛熟於心?”


    “那是當然!”論文發表前,薛明成下了苦功夫去理解這片論文,不說全部都懂,但就算死記硬背也把裏麵的專業內容背了下來。


    “行,那我問你幾個數據是怎麽算的。”寧嘉佑單手拿著自己的筆記本電腦朝台上走去。


    校長蹙眉:“你們有什麽問題可以在頒獎典禮結束後私下交流,別讓這麽多同學等你們。”


    “我隻是想證明論文是我的。”寧嘉佑道。


    他理直氣壯的模樣讓校長一愣。


    坐在第一排的係主任擔憂起身走到寧嘉佑身邊,低聲問:“真的是你的?”


    寧嘉佑點頭:“您覺得薛明成有那本事寫出來嗎?”


    係主任對班裏每個學生的情況都很清楚,他也覺得薛明成寫不出。但寧嘉佑個學渣都變學神了,好像又沒什麽不可能。


    他低聲道:“薛明成之前來問過我幾次相關問題,我看他像是在研究這方麵的內容。學術造假是大事,你要是沒把握不能輕易指責。”


    “我知道,您放心吧。”寧嘉佑示意他坐下,對校長道,“您也不想帝大百年清譽受損吧?”


    校長自然是不想的,與台上幾位院長低聲商量了一番,沉聲道:“既然你這麽堅持,那我們就給你個機會證明自己。”


    薛明成臉色微變:“校長……”


    醫學院院長寬慰他:“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你先看看他怎麽說。”他是直接領導醫學院的人,對寧嘉佑這一個月的表現也都看在眼裏,不想埋沒任何一個人才。


    寧嘉佑將自己的電腦接入禮堂的多媒體,很快禮堂兩端牆上的液晶屏顯示出他的電腦桌麵。


    他在網上搜索出薛明成的論文:“看看這是不是你那篇獲獎論文。”


    薛明成梗著脖子:“是我的,你想怎麽樣?”


    論文一共有十八頁,寧嘉佑隨手滑了下鼠標滾輪,停在一頁上,隨意指出一個數字:“你解釋一下這個數據怎麽算出來的。”


    數據不同於理論,尤其是在算法極其複雜的醫學上,一丁點更改都會導致不同的結果,無法死記硬背。


    薛明成隻弄懂了前麵幾項數據,後麵的隻能生硬的記下寧嘉佑推導出的公式。


    他背出公式,並特地補充:“這是我自己推導出的公式,你可別說我是亂湊數據。”


    寧嘉佑任他演戲:“既然你說是自己自己推導出的數據,那原始條件改一下,你也能算出來吧?”


    薛明成臉色僵硬:“那是當然,但換幾個數字有什麽意義?”


    寧嘉佑在頁麵上做了個標記,隨後翻到下麵一頁:“這裏寫了‘初始數據不同,得出的答案也不同,你已經推算出20歲至60歲男女的初始數據’。影響初始數據的原因有很多,患者年齡、體質、服用藥物等情況都會導致初始數據相差很大。論文中舉例的是一名三十歲長期服用止痛藥的男子,現在我把他改成一名六十歲、從不服用止痛藥的女子,請你算出結果。”


    如果隻是年齡增加,隻需要更改一項變數,薛明成或許能勉強算出來。但加了‘不服用止痛藥’這一變量,就要更改原先的公式。


    尚未把握公式推導過程的薛明成完全不知道從何下手。


    他在藏在袖中的手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用疼痛止住自己不斷發抖的身子,強硬道:“算出最終結果時間太長了,教授和同學們難道都能陪你在這裏耗?”


    聶宏傑大喊:“我耗得起!”


    唐哲附和:“我也是!”


    臨床醫學班的同學紛紛附和:“憋慫!”


    薛明成沒好氣的說:“我還要用這進行下一步研究,研究結果沒出來前,這是需要保密的地方!”


    寧嘉佑嗤笑:“那我給你算一遍。”


    薛明成臉色大變:“不行!”


    “為什麽不行?我不怕別人偷我的研究成果,反正偷了也得連本帶利給我吐出來。”寧嘉佑笑眯眯的退出論文頁麵,打開電腦自帶的手寫板。


    他將推導公式放在最上麵,一五一十的解釋公式中各項字母代表的意思,隨後將論文附錄中對應的數字填入其中。


    薛明成冷冷道:“不就改個數據嗎?按按計算器就能的出結果,有什麽好得意的?”


    “那你怎麽不算?”寧嘉佑反問。


    薛明成剜他:“我是不想浪費大家的時間。”


    寧嘉佑輕蔑的哼了一聲,朗聲對台下師生道:“這位60歲的女子從不服用止痛藥,對神經末梢刺激較少,因此需要更改原始數據。這裏的初始藥物數據需要改成……”


    他正在說到關鍵點,薛明成打斷他:“你口中這位60歲女子的初始數據怎麽來的?”


    “實驗室啊,我養了三籠子小白鼠。”寧嘉佑說著話鋒一轉,“你連初始數據怎麽得到的都不知道?”


    “我當然知道!我也是實驗室算出來的!”薛明成慌張強調。


    寧嘉佑露出一抹明亮的笑:“哪個實驗室做出來的?”


    外麵的實驗室進出要求都很嚴格,薛明成沒有機會去,隻能退而求其次:“學校實驗室。”他是係主任的實驗助手,有進出實驗室的資格。


    然而本該為他感到高興的係主任卻臉色如霜。


    寧嘉佑嗤了一聲。


    薛明成沒好氣的質問寧嘉佑:“你笑什麽笑!”


    “我笑你蠢。學校的實驗室設備陳舊,根本測不出這麽精密的數據。”


    薛明成立刻道:“還有部分數據是我自己推算出來的!教授,寧嘉佑胡說八道,根本不配呆在帝大!”


    係主任臉色鐵青,一言不發的站在台下。


    校長關切的問:“老韓,你不要緊吧?”


    係主任深吸一口氣,平穩下情緒,對校長道:“我沒事,但有件事您不是醫學院的,可能不清楚。正如寧嘉佑所言,帝大所有的實驗室都沒有辦法測出這麽精密的初始數據。現在全球隻有五家實驗室的設備能做到,三家在國外,國內兩家分別是國家科研所與最新落成的睿皓科研所。”


    他說著長歎一口氣,掠過薛明成的眼神滿是失望,“不久前,寧嘉佑申請到了睿皓科研所的s級實驗室。


    醫學院院長點頭:“這件事我也跟您匯報過。我在睿皓見過他幾回,很多次我從實驗室走的時候,他都還在。”說著他望向薛明成,“你說你論文的數據都是自己測出來的,到底是在哪個實驗室得到的數據?”


    薛明成渾身發寒。他隻顧著強記下後麵的內容,居然沒意識到寧嘉佑的初始數據太過精確。


    剛剛落在他身上所有欣羨、讚歎的目光,這會兒似乎全部變成了不屑。


    薛明成感覺有無數雙手往他臉上打耳光,無數個人在嘲笑他、無數張嘴在辱罵他。


    他尖聲喊道:“我說推測就是推測的!就算寧嘉佑有條件測出這些實驗數據又怎麽樣?難道他還不能拿著我的數據去做實驗湊嗎?”


    寧嘉佑冷斥:“你推算個鬼!上麵每一個數字都是我在睿皓實驗室熬夜到淩晨兩三點算出來的,而且這些隻是中轉數據,還要繼續試驗和計算。你偷走我寫到一半的論文就急急忙忙發表,連裏麵的錯誤都沒發現吧?”


    薛明成如遭雷擊:“什麽!”


    寧嘉佑將論文翻到第七頁,指著上麵的一個數字道:“這裏的單位應該是納米。我實驗記錄筆跡潦草,寫論文的時候把代表納米的單位nm誤看成了mm,即毫米。也就是說,我後麵算出來所有數據其實都是錯誤的。”


    寧嘉佑露出核善的笑意,“錯都錯的一樣,還說你不是抄的?”


    薛明成臉色刷白,整個人止不住的顫抖。


    不……


    不能承認……


    他大聲反駁:“是我看錯了單位!你有備而來,順著我的論文推演當然頭頭是道!”


    寧嘉佑挑眉:“行,既然整篇論文都是你獨立完成,現在你敢當著所有人的麵,把正確的數字算出來嗎?”


    “數字那麽多,我花了大半年才算出來,怎麽可能現在就能算出來?”薛明成反駁。


    寧嘉佑嗤笑:“又不是讓你重新做研究。”


    薛明成反問:“難道你能?”


    寧嘉佑:“我能。”


    薛明成震驚:“你肯定是背下了我的論文!”


    “你偷去的論文有十八頁,我隻寫到了一半。整篇論文其實一共有四十頁,全部數據我都能現場給你算出來。說吧,你要我給你算哪個階段的數據?”


    薛明成大腦一片空白,之前幾次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經驗讓他知道寧嘉佑說得出做得到。


    他不知道該怎麽樣才能把寧嘉佑趕下台,仿佛一切已成定局。


    倒是院長聽過寧嘉佑的大名,但沒見過他的風采,興致盎然的問:“你真的都算得出?”


    寧嘉佑點頭。


    他和校長幾人商量一番,對寧嘉佑說:“那你現場給我們算一下藥物進入小白鼠體內後的指數模型吧。”


    他又望向薛明成,“這是這篇論文的基礎所在,你既然說是你寫的,想必也能再次推導出模型,一起寫吧。”


    學生會的人從後台推來兩塊白板分別放到寧嘉佑和薛明成麵前。


    寧嘉佑很快在上麵演算起來,院長等幾位醫學院的教授看得連連點頭。


    薛明成握筆的手直抖,等到半小時後寧嘉佑將整個模型演算完畢,他才寫了個開頭,而且錯漏百出。


    聽著一旁院長對寧嘉佑的演算讚不絕口,薛明成惱怒道:“你背下模型,現在默下來有什麽好驕傲的?這些我論文裏都有,根本就沒法證明是你寫的。”


    “這個模型是你什麽時候做出來的?”寧嘉佑問。


    薛明成不假思索:“三個月前。”那時寧嘉佑還是個掛科的蠢貨,他不信寧嘉佑做得出。


    誰知話音才落,寧嘉佑笑了:“這個模型在我上個月發布的論文裏才第一次出現,你三個月前有個球。”


    薛明成驚駭。


    “另外,我再告訴你,我電腦裏還有你的郵箱登錄記錄。要不看看你郵箱裏是不是還藏著我論文的痕跡稿?再查查上個月27號,你網難郵箱的登錄ip是不是我的校內網?”寧嘉佑手裏錘多的是。


    薛明成被砸傻了,如果真的要查,即使他已經把郵件刪掉,也能從網難郵件公司的服務器中調去相應記錄。


    網難公司的老板是帝大校友,帝大要查輕而易舉。


    薛明成慘白的臉又漲得通紅,一下子摔倒在地。


    寧嘉佑走上前衝他伸出手。


    薛明成不敢相信的望著他。


    寧嘉佑拉起他,同時撿起他地上掉落的手機,笑眯眯道:“現在給《柳葉刀》打電話,跟他們解釋清楚。”


    薛明成去接手機的手停在空中。


    寧嘉佑壓低了聲音說:“不然我就再寫一篇論文駁斥你論文中的錯誤,讓你徹底成名。”


    薛明成慌張的接過手機。


    院長起身走到寧嘉佑身邊:“這件事我們會處理的。”


    “你們歸你們處理,但《柳葉刀》因為他誤會了我,他必須解釋清楚才能走。”寧嘉佑堅持,並給薛明成報出《柳葉刀》主編的國際電話。


    薛明成顫抖著按下號碼,聽見那邊響起的英文問候,他驚恐的不敢出聲。


    院長看不過眼,走上前拿過手機,跟對麵交流起來。


    作為目前醫學界說得上話的人物,院長與那邊是熟識,三樣兩句將事情解釋開,並且對薛明成的行為深感痛心。


    《柳葉刀》方麵表示徹查清楚後,會重新考慮寧嘉佑的論文,並且對寧嘉佑這次被拒的論文表示了高度的肯定。


    雙方愉快的交流完,院長將手機還給薛明成。


    薛明成人都傻了,呆滯的站在台上,經他提醒才回神。台下所有人的眼神都仿佛一把刀紮在他身上,薛明成實在受不了這樣的打擊,奪下手機便快步跑出會場。


    禮堂內爆發出一陣哄笑。


    “哇,薛明成臉皮那麽厚,居然真的是哭著跑出去的!寧哥誠不欺我!”聶宏傑敬佩無比。


    唐哲冷哼:“他活該。還好嘉佑厲害,要換了別人,不僅要吃下這個啞巴虧,以後一輩子都得背負著罵名。”


    幾位校領導商量下來,決定等寧嘉佑正式提交薛明成剽竊論文的相關證據後,再撤銷薛明成的獎學金。


    曆屆頒獎典禮學校都會拍攝影像資料,這次的拍攝內容會一並作為證據留存。


    寧嘉佑收拾電腦,係主任不好意思的走上來跟他道歉:“對不起啊,薛明成那篇論文給我看過,我沒想到會是你的,還是我推薦他去的《柳葉刀》。”他現在就跟吃了隻蒼蠅一樣難受。


    這件事除了薛明成,其餘人和寧嘉佑一樣都是受害者。


    寧嘉佑寬慰他:“這不怪您。您能掏心掏肺對他,正說明您是位非常正直、坦蕩的教授。您也是被他利用了。”


    “你以後要幫忙就吱一聲。我看你這些研究做的都很有意思,小夥子未來可期啊!”係主任忍不住讚歎。


    “您也是一樣。”寧嘉佑衝他笑笑,無意間瞥見禮堂後麵有一道坐著輪椅的人影離開,寧嘉佑一怔,連忙道,“我有事先走了,回頭再聯係。獎學金考慮一下我。”


    他抱著電腦快步離開,正打算和他一起去慶祝的唐哲不解的給他打電話:“嘉佑,你去哪裏?”


    “我剛剛好像看到我老板了,我去看看。”寧嘉佑說完就掛斷電話,聽電話裏的風聲就能想象到他全速在奔跑。


    唐哲疑惑的問聶宏傑:“你見到老板會追得這麽起勁嗎?”


    聶宏傑雙手托腮,一眼不眨的望著藝術學院的方向:“除非老板是楚琪。”


    提起這個,唐哲好奇:“你和楚琪怎麽樣啦?追到沒有?”


    聶宏傑臉頰微紅,不自覺露出幸福的笑:“快了快了,哥們兒再努力點就能抱得美人歸了!”


    禮堂外,寧嘉佑一直跑到暢心湖附近才追上言朔。


    “言總,你怎麽來了?”他氣喘籲籲的問。


    “路過。”言朔漫不經心的說,手掌之下壓著著一份早已經被捏變形的文件。看起來應該非常重要的文件,現在隻是隨意擺在腿上。


    輪椅速度不快,寧嘉佑走路正好可以跟上:“您什麽時候來的呀?”


    “剛剛。”言朔神色淡淡。


    寧嘉佑惋惜:“那您來晚了,沒看到我撕薛明成的精彩畫麵。”


    想起他站在台上的挺拔身軀,言朔的嘴角彎了彎:“看到了,很厲害。”


    寧嘉佑的小尾巴驕傲地搖了一下:“那您來得不晚嘛。”


    跟在一旁的周澤心想:言總推掉了下午所有的工作,特地趕來帝大為您正名,能來晚麽?


    寧嘉佑投稿的論文中帶了睿皓科研所的名字,《柳葉刀》那邊和倪泉的私人關係不錯,擔心睿皓科研所名譽受損,發現寧嘉佑剽竊後,暗中通知了倪泉。


    倪泉又第一時間通知言朔。


    言朔自然不相信寧嘉佑會做這種事,入侵薛明成電腦後,很快拿到他剽竊的證據。


    言朔手裏的就是證據。


    如果寧嘉佑今天沒能當場打臉,這些東西一樣能讓薛明成下不來台。


    但原以為會是雪中送炭的東西,如今連錦上添花都顯多餘。


    沒有發揮作用的言朔略略有些挫敗。


    輪椅不慎碾過一顆石子,顛簸了下,他手裏的東西從腿上滑落,飄到寧嘉佑腳邊。


    寧嘉佑撿起,無意間瞥見裏麵的內容,怔了一下。


    “給我。”言朔沉聲道。


    寧嘉佑遞回去,小心髒沒來由的一陣狂跳,正有些彷徨,忽然看見言朔的輪椅加速往前跑去。


    寧嘉佑不解的望向周澤,用口型問:他跑什麽?


    周澤比他還懵逼,同樣用口型回複:我不知道啊……


    難道是害羞?


    這個念頭在寧嘉佑腦海中一閃而過,又被他否決。


    反派這種陰晴不定的大boss,怎麽可能會害羞。


    “那份文件是薛明成剽竊的證據?”寧嘉佑低聲問。


    周澤點頭,用極低的聲音說:“言總特地讓技術部的人去查的。不過你夠厲害,當場把薛明成踩了回去,沒用上言總為你準備的東西。”


    寧嘉佑心裏頓時像是有一灘棉花糖化了,甜膩膩的:“他真好。”


    周澤心想也就對你一人這樣好。


    “周澤。”言朔忽然喊他,周澤忙跑過去。


    言朔將手中的文件遞給他,吩咐了什麽,周澤很快拿著文件離開。


    趁言朔轉身,他示意寧嘉佑趕緊去言朔身邊。


    寧嘉佑跑過去,言朔的輪椅又一次提速。


    “言總您慢點!我追不上!”寧嘉佑在後麵喊,輪椅不一會兒還真的放慢了速度。


    “這就追不上了?”言朔輕蔑的問。


    “追得上追得上,您跑再快我都得追上您。”寧嘉佑滿嘴跑火車的奔到言朔身邊,沒注意到言朔微微變化的神色。


    “我沒跑。”言朔低聲道,瞥見自己的腿,眼中浮現出外人不易察覺的傷痛,沉沉的聲音似乎更加低落,“我也跑不了。”


    所以你不用追,我就在這裏。


    言朔垂著頭,隻能望見寧嘉佑黑白交映的帆布鞋。


    他想動動腳,挪到那雙帆布鞋旁邊,卻無能為力。


    他的腿已經不是他的了。


    言朔心間湧起無盡的煩躁,想要提速離開這裏,手指按下去,卻沒想到觸到一陣溫熱。


    寧嘉佑的手擋住了輪椅的控製麵板,他衝言朔咧嘴一笑,討好的說:“言總,別動不動就開小飛機嘛。我這體力還要留著給您做護理呢。”


    他不知道言朔為什麽生氣,但不希望言朔悶悶不樂,“剛剛的文件我看到啦,非常感謝您幫我呢。能不能給我一份呀?校長那裏還等著我去正式提交書麵證據,我都不知道該怎麽整理材料。”


    言朔心間的挫敗隨著寧嘉佑的話逐漸消散,反而湧起一股被需要的愜意。


    他知道寧嘉佑一個人完全能做好這些事,但他喜歡寧嘉佑這樣帶著一點點撒嬌的模樣。


    寧嘉佑是在用他的方式告訴他:言朔,你不是廢人。


    “已經讓周澤去交給校長。”言朔語氣淡淡,但仔細聽能發現他尾音上揚,顯然心情已經好轉。


    “真是太謝謝您啦,您真是這個世界上對我最最最好的人。要是沒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寧嘉佑語氣誇張。


    言朔麵露嫌棄:“演太假。沒有我,你不是一樣把那個姓薛的打得媽都不認識?”


    寧嘉佑嘿嘿一笑,即使被看穿也不忘繼續拍馬屁:“但要是沒您做我堅強的後盾,我也不敢這麽囂張呀。以後要是沒有您在身邊,我可就是個任人欺負的小可憐了。”


    言朔知道他不會任人欺辱,但心中有股異樣的情緒蠢蠢欲動。


    “那就別離開我身邊。”他聲音略微低了三分,但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高傲。


    “好呀,以後全靠言總罩我。”寧嘉佑爽快應下,覺得好感度肯定又往上爬了一格,“為表感謝、同時慶祝我洗刷冤屈,請你吃火鍋怎麽樣?鴛鴦鍋!”


    作為一個無辣不歡的重-口味人士,寧嘉佑能退步到和人吃鴛鴦鍋,足見情分深厚。


    言朔微微頷首:“好。”


    “你要吃哪家?我先訂座位。”寧嘉佑掏出手機。


    “你決定吧。”言朔倚在靠背上,任憑輪椅慢悠悠的往前晃去。


    寧嘉佑還沒在這裏吃過火鍋,一時找不到合適的店,發消息向舍友谘詢。


    抬頭時無意間瞥見被夕陽染紅了的大半個天際,忍不住驚歎:“好漂亮的火燒雲!”


    言朔聞言轉頭,隻見寧嘉佑站在夕陽下,與漫天熱烈綻放的火燒雲融為一體,仿佛是畫中走出來的人。


    “我得拍下來。”寧嘉佑愉快的拿手機拍照。


    言朔被提醒,同樣拿出手機。


    兩副畫麵同時被定格,寧嘉佑瞧著手機中絢爛的火燒雲,露出滿足的笑:“言總,你拍到了嗎?”


    因為逆著光,言朔並未拍到清晰的身影。但在火紅的天際下,青年挺拔的身軀格外顯眼。他仿佛從天空走來,帶著溫暖與色彩走入言朔荒蕪的內心,給予他救贖。


    “拍到了。”言朔望著手機中的照片,嘴角微微上揚。見寧嘉佑朝自己走來,他才收起手機。


    唐哲和聶宏傑推薦的火鍋店就在學校附近,周澤送完材料後很快將他們送去。


    麵對寧嘉佑一起吃火鍋的邀請,周澤連連搖頭:“我就不打擾你們二人世界了。”


    寧嘉佑蹙眉:“‘二人世界’好像不是這麽用的吧?”


    “就是這麽用的,相信我。吃完打我電話,我送你們回去。”


    “那你幹脆一起吃唄?我點鴛鴦鍋,不辣。”


    “你就當給我放假幾小時吧。”周澤不給寧嘉佑任何再邀請的機會,關上車門就一腳油門離開。


    他是不想活了才去老板麵前當電燈泡。


    寧嘉佑一頭霧水的推著言朔進入火鍋店。


    聽到寧嘉佑跟店員強調麻辣鍋底要變態辣的時候,言朔的眼皮狠狠跳了一下。


    上次花椒和胡椒粉隻各加兩包,真是寧嘉佑嘴下留情了。


    知道言朔愛幹淨,寧嘉佑特地要了副公筷。


    他勤快的涮肉、下肉丸,每次都第一個端給言朔。


    反派被伺候的很滿意,做完護理還親自送寧嘉佑回學校。


    ——當然是周澤開車。


    晚上九點多的帝大校門口正是熱鬧的時候,外出遊玩的同學三三兩兩回來,附近的水果攤前人頭攢動。


    寧嘉佑從言朔那輛貴氣逼人的勞斯萊斯中下車時,引起周圍一些人的注意。


    他並未放在心上,跟言朔說了聲明天見後,關上車門走入學校。


    校門口,一個陌生的男生與他迎麵走來。


    寧嘉佑繞開他,打電話詢問舍友是否要帶宵夜。


    聶宏傑詫異:“你今天不泡實驗室了嗎?”


    “今天心情好,給自己放個假。”寧嘉佑回校前得知係主任提名他代替薛明成,獲得國家一級獎學金,決定休息一下下,獎勵自己。


    “那你幫我看看食堂還有沒有手抓餅吧。唐哲要4個小籠包。”


    “成,我馬上就回來。”寧嘉佑掛斷電話,朝即將關門食堂走去,絲毫沒注意到剛剛的男生停下腳步,正蹙著眉頭死死盯著他。


    三人在宿舍吃宵夜,唐哲嘬著小籠包忽然道:“嘉佑,你弟弟來找過你。”


    寧嘉佑一愣:“寧一凡?”


    “他沒找到你,就說下次再來。”聶宏傑說著和唐哲對視一眼。


    兩人和寧嘉佑做了三年舍友,都不知道他還有一個弟弟在帝大。而且寧一凡有事找寧嘉佑也不打電話,而是直接來宿舍,估計他們倆關係不好。


    上帝視角看過這個世界的寧嘉佑知道,這兩人關係豈止是不好,簡直是水火不容。原主要是有個記仇小本本,寧一凡排第二,隻有搶他男人的白桐能排第一。


    之前寧嘉佑是帝大有名的差生,自持優等生身份的寧一凡自然不想和他扯上關係。現在時過境遷,寧嘉佑已經不是當初那個草包,寧一凡找上門來想幹什麽?


    “是不是家裏出事了?”唐哲關切的問。


    原文中,原主死後,寧家拿到言天浩給的補償金,吃著人血饅頭,瓜分了寧嘉佑母親留給他的遺產,一家人其樂融融。


    現在就是真的出事,寧嘉佑也不想管。


    “寧一凡和我同父異母,他媽小三上位,逼死了我媽。我和他不熟,他從沒把我當哥哥,我也沒這種弟弟。”寧嘉佑向舍友闡明兩人的關係,以免他們不慎被寧一凡利用。


    聶宏傑有些同情他:“怪不得從沒聽你提過家裏的情況。別難過,現在以你的實力,你一個人可以過得很好。”


    “是啊,靠自己才是最有用的。”唐哲安慰。


    “我知道。寧一凡不是好人,你們離他遠點,別被算計了還不知道。”寧嘉佑再次囑咐,另外兩人保證離他遠遠的。


    唐哲吃完小籠包準備去洗澡,一開門被嚇了一大跳:“我去!你站我們門口幹什麽?”


    “我來找我哥。”寧一凡衝他一笑,也不知道剛剛的話聽到了多少。


    寧嘉佑聞言扭頭,發現他就是自己剛剛在校門口遇到的男生。


    忽然他就有點虛。


    麻蛋,他隻知道書裏的人名,完全不知道他們長什麽樣子。


    幸虧原主和寧一凡關係不好,他完全能當做剛剛是不想理他。


    “什麽事?”寧嘉佑問。


    寧一凡走進來,掃視了眼還在吃東西的聶宏傑。


    聶宏傑不滿:“看我幹什麽?吃手抓餅不犯法吧?”


    “我有點事想和我哥哥單獨聊一聊。”寧一凡禮貌的說。


    聶宏傑總覺得他笑得有點假,下意識望向寧嘉佑,詢問他的意思。


    寧嘉佑也不想牽連他:“你去找楚琪走一圈操場再回來吧。”


    別的或許聶宏傑不樂意,但一聽到楚琪的名字他就來了勁,咬著手抓餅就出門去。


    “什麽事?”寧嘉佑冷淡的問。


    “這周末爸五十大壽,希望你能回去參加壽宴。”寧一凡麵容誠懇。


    寧嘉佑嗤笑:“他又不是沒兒子,找我幹什麽?”


    “爸思想守舊,之前無法接受你是同性戀的事,和你有了嫌隙。現在他想通了,你周末把男朋友也一起帶回去吧。”寧一凡說。


    “我和言天浩已經分手了,現在沒男朋友。”


    “哥,你就別強了。我也是為你好,爸真的想通了。我們是一家人啊!”寧一凡語重心長的說。


    寧嘉佑愈發覺得可笑。


    原主在家裏遭親生父親厭惡,寧一凡母子倆沒少出力挑撥。現在來他麵前裝什麽好孩子?


    “他要是非得兒子帶一個男朋友回去,你自己出門去找。他把我趕出家時揚言沒我這個兒子,連生活費都沒再給過我,現在憑什麽他要我回去,我就回去?”


    寧一凡沉默三秒,語氣中夾雜著一丁點不易察覺的興奮:“我看到了,除了言天浩,你還有別的男人。你要是不回去,明天網上就會遍布你濫交的消息。”


    寧嘉佑:“???”


    他怎麽不知道他還有別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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