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然呢。”江灼說完,便打算趁其不備跑進房間,但房門卻又被青年從身後按住。


    “公爵大人,您還有事?”江灼回頭,不自覺挑了下眉頭,精致清冷的臉蛋上瞬間掠過招人的叛逆。


    ——江灼這下可就有點小小的不樂意了,這不是浪費他的寶貴時間嗎?


    而蘭斯低垂著鳳眸,將他的小表情盡收眼底,唇畔不自覺微微勾了勾:“改稱呼,小公主。”


    “……”江灼被抵在門上。


    他一瞬間有點叫不出口。


    蘭斯也不著急,伸手拈了江灼一縷長長的金發把玩,似有若無的淡香浮近。


    兩人離得極近。


    —個小小的穿著華麗的公主裙,才到蘭斯的胸膛處,雙手緊張不自在地撐著身後的門。


    —個修長高大,一身禁欲的純黑軍裝,軍靴裹住緊實的小腿,纖塵不染的白手套上把玩著“少女”的一縷發梢,好整以暇。


    蘭斯欺近,另一隻手撐在江灼頭頂的房門上。


    江灼不由抿緊了唇瓣。


    剛想麵無表情叫一聲。


    便有一個侍女不巧路過,看見兩人的距離後,沒忍住低低呼了一聲,埋著頭匆匆跑走,仿佛看見了什麽不該看的。


    目睹侍女火速逃離的江灼:“……”喂。


    蘭斯自然也掃見了這一幕,但神色不以為意,眸光流轉回到江灼臉上,淡淡道:“叫吧。”


    江灼不得不從牙縫裏擠出:“……叔叔。”


    潤軟的叫聲裏帶有一絲咬牙切齒,還沒到變聲期的少年音,悅耳動聽。


    蘭斯眯了眯眸,莫名覺得有幾分可愛。


    忍不住再度伸手,捏了捏小孩軟軟的小梨渦,嗯了一聲。


    又被捏臉頰的江灼……忍了。


    接著,蘭斯又低低道:“乖,之後在學校好好畫畫,交朋友,就不必了。”


    “為什麽?”江灼警覺,“你想限製我?”


    “可以這麽理解,畢竟,名義上的監護人,不是實際的。”蘭斯語氣輕描淡寫,撤開。


    江灼神情微微錯愕,忽地感覺明白了他的意思一一


    中世紀還有一種人,叫奴隸,屈從於所有人之下。


    蘭斯說什麽監護人,說得好聽,明明就是變相地把他當奴隸,變態地逼著他穿洛麗塔裙子,又限製他交朋友。


    這人根本就是個……


    “別多想。”蘭斯輕聲開口,製住他的遐思,“純粹是擔心你不夠聰明,被人利用。”


    江灼無言一噎,幾不可見地咬了咬牙,眯起湛藍圓眸。


    到底誰不夠聰明啊?


    江灼倏然抬手,試圖狠狠地掐一把這人的臉頰,但手還在半空,便被蘭斯敏銳地製住手腕。


    “膽子大了?”


    “憑什麽你能,我不能?”


    蘭斯聞言似乎有幾分淺淡的好笑,“沒有憑什麽,事實就是這樣,我能命令你,你不能反過來。”


    可惡。


    江灼不甘,手腕好不容易被放開,又不知死活地陡然攬上蘭斯的頸,踮腳,湊過去狠狠咬了一口。


    小虎牙正重重咬在蘭斯的下巴上。


    江灼故意放輕聲音道:“叔叔也別多想,我可是男孩子。”


    這一聲叔叔叫得尤其柔軟,蘭斯微微一怔。


    江灼勾一勾唇角,趁機溜回房間。


    唯一遺憾的隻有因為忐忑沒下嘴再重一點,最好咬出個血印子,讓蘭斯那個大變態公爵丟人。


    之後因為江灼上學,兩人過了相當長一段和平的日子。


    白天,江灼背上畫板由公爵府的人送去學校,蘭斯處理公務。


    晚上,江灼忙著完成學校作業,蘭斯需要靜心地讀書,因此也沒有太多交集。


    隻有在用晚餐的時候,兩人在同一張長桌邊,才會偶爾“交流”幾句——多半是江灼叛逆地挑釁,蘭斯大度地並不怎麽搭理。


    時光荏苒。


    很快到了兩年後。


    彼時是江灼的十六歲生日,自從他十四歲到公爵府開始,每一年的生日都是蘭斯陪他一起度過。十四歲送的是一本詩歌,十五歲送了一本哲學,十六歲,也就是今年,蘭斯卻還沒有回公爵府。


    江灼於是便百無聊賴地趴在絲綢床上畫畫一一因為蘭斯這混蛋一定要他等到他回來才能睡。


    真不是人。


    要不是蘭斯這兩年其他方麵表現得還像個合格的飼主,他才不會待到現在。


    江灼默默吐槽一句後,又專心畫畫。


    他穿著寬鬆純灰的長單衣,上好的布料落在他腰上襯出漂亮的身軀弧度,愈發精致的眉目間滿是專注。而散落在肩頭的是璀璨細軟的微卷金發,襯著少年秀致的臉蛋,讓他看上去像油畫上的纖細美少年。蘭斯風塵仆仆趕回來時,入目的便是這樣一幕。


    他看到少年趴著,單手撐著下巴,清細的兩條小腿在空中晃蕩,另一隻手握著鉛筆在畫板上輕輕勾勒。那纖弱的腳踝骨,小幅度來來回回地晃悠,莫名就讓他心底微微升溫。


    蘭斯握著禮盒的指尖不為人知地微微一緊,沉斂下鳳眸,輕輕敲門走進去道:“我回來了。”


    “哦。”江灼聞言不以為意看他一眼,視線又回到自己的畫作上。


    其實他到現在,也不是很習慣叫蘭斯叔叔,索性什麽都不叫。


    另一邊,蘭斯優雅地脫下長外套,掛好,來到床邊坐下。


    “生日快樂。”蘭斯遞過來一個精美的小銀匣,隨手輕輕揉了揉他的金發。


    江灼頓時躲開,傲嬌眯眸:“不準碰。”


    而後他接過禮物,舌尖舔了舔嫣紅的唇瓣,好奇打開:“今年又是什麽?”


    匣子裏麵躺著一條銀色的十字架銀鏈。


    蘭斯神色冷淡,坐在趴著的少年身側,垂眸。


    這條銀鏈看上去很適合施奈,貼在白皙無暇的肌膚上時,一定很搭。


    "喜歡麽?"他問。


    “還不錯。”江灼雖是這樣答,但湛藍如湖水的漂亮眸底,分明泛起了無比愉悅的漣漪。


    於是蘭斯道:“我替你戴上。”


    “好。”


    江灼一個翻身便坐起來,毫不設防地背對著蘭斯。


    薄薄的單衣,映出少年的蝴蝶骨輪廓。


    蘭斯斂眸,伸手輕輕拂開少年細軟的金發,露出白皙脆弱的後頸。


    指腹不由地在上麵摩鯊了幾下。


    江灼訝異地縮了一縮,“你做什麽?”


    “沒什麽,抬頭。”蘭斯骨節分明的手指又來到他的下巴處,微抬起來。


    輕易地打開銀鏈,蘭斯替他戴上,銀色十字架正落在鎖骨下一厘米處,相連的小環扣落在後頸。


    微涼的觸感瞬間蔓延上肌膚。


    “謝謝。”江灼轉過身道。


    “謝謝誰?”


    “謝謝……叔叔。”江灼不自在別開視線。


    蘭斯不滿意地掐住他下巴,逼迫他直視自己,淡淡低著狹長眼眸道:“再好好地說一遍。”


    “……”江灼不爽一抿唇,瞪著他,“謝謝叔叔。”


    兩年時間,他長大不少,即使骨架依舊纖細,但和之前的柔軟少女模樣略有了差別。


    蘭斯沉默地端詳著他養了兩年的“小公主”。


    現在的施奈,不再是純粹的纖弱,更含有一種介於小孩和少年之間的界限模糊感。


    既有小孩的純淨天真,又有少年的傲嬌叛逆。


    讓人很想……


    他想什麽?


    蘭斯第一次浮現出淺淺的疑慮,他並不清楚自己想做什麽。


    幾秒,堪堪收回心神,蘭斯淡然道:“好了,睡吧,晚安。”


    “晚安。”江灼收到禮物,也難得乖乖回道。


    這一晚過後,江灼發現蘭斯回來公爵府的時間更少了。


    但和他無關。


    蘭斯不回來才更好呢。


    不過偶爾江灼也會有些孤單,哎,吃飯時候連個挑釁的人都沒了。


    蘭斯還不允許他在學校交往過密的朋友。


    還好他也沒有什麽想交朋友的興趣。


    時間又過去兩年,江灼終於盼到成年。


    這兩年裏,除了每年生日從不落下的禮物,蘭斯幾乎已經不再回來和他待在一起。


    難不成是早就膩煩了,就等著他十八歲一腳踹出去?


    江灼費解。


    但很快,江灼就沒有時間去想這個問題。


    因為他的畢業設計獲得了全國最高級別的獎項,施奈這個名字開始在各類藝術榜單上嶄露頭角。


    這個時代的人,最欣賞浪漫的藝術,他很快出了名,忙著被各類人采訪。


    但為了避免女裝這件事被人察覺,江灼全都推拒掉了。


    不過仍然有他的畫像傳了出去。


    —傳竟傳到了宮廷裏。


    四年過去,凱蒂亞公主的脾氣並沒有變好分毫,反而變本加厲。


    原本,她因為蘭斯越來越少地回到公爵府而高興,卻在此刻得知那個少女在全國都出了名,被人們爭相追捧的壞消息。


    凱蒂亞登時便將手上的茶杯扔在侍女的臉上,熱水燙了侍女一臉,甚至眼睛。


    凱蒂亞卻毫不在意,氣急敗壞道:“科利夫,科利夫呢?!”


    為什麽大家都會喜歡那樣一個賤人?她要讓科利夫把那賤人給殺了!


    科利夫聽令急急趕來,看著那畫像,許久,忽地驚呼道:“是他!”


    科利夫這才將事情原委告訴凱蒂亞一一之前凱蒂亞並不感興趣,而他們也不在意那孤兒的死活。


    在聽見那個“少女”原來是個男孩後,凱蒂亞神色無比錯愕,但愕然過後,她陰冷冷勾唇:


    “竟然敢假扮女孩子勾引公爵大人,看來是太缺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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