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許嬌這樣少有的激動詰問,係統的回應依然十分地平靜,甚至還是跟以前別無二致的回答:


    “以後您就會知道的。”


    以後。


    還是以後。


    仿佛在係統的眼裏,它的來曆並不是許嬌需要格外在意的問題,而且是早晚都會被她揭曉出來的答案,故而回答的時候,比起掩蓋或者是轉移視線,它的語氣更多的是渾不在意。


    似乎從始至終,它都隻是個無法對許嬌產生任何影響的旁觀者。


    許嬌有一刹那想到了很久之前,她第一次進入自己的書本世界裏時,係統旁觀它的許多做法,對她麵對女主角的態度有所不解,可是無論她做出什麽樣的事情,係統似乎都沒有幹涉過她,尤其是發現勸誡反而讓許嬌升起防備、逆反、罷工的念頭之後,係統就更是沉默了很久。


    如今終於到了許嬌是那個漏出情緒的人,無動於衷的成了係統。


    發現係統到現在還不肯透露目的,許嬌在經過了最初的震驚之後,很快就恢複了鎮定,哪怕她心底還是發虛、慌亂的,可是越是緊要的關頭,越是不能自亂陣腳。


    她還有很多的問題想搞懂。


    深呼吸了好幾次——


    許嬌的顫抖慢慢停了下來。


    她維持著坐在地上的姿勢,察覺到周圍沒有人,第一件事是從記憶深處翻找出五歲時候的事情來,其實很多的內容她已經不太記得了。


    除了……一個人。


    想到那個人的時候,許嬌能明顯地感覺到,原本已經被她壓下去的顫抖,慢慢地又有要冒出來的趨勢,這一次不管她怎麽深呼吸都沒有用。


    用盡所有的理智,都無法控製住這種激動和顫抖,最終,許嬌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無奈中隻好又一次通過和係統對話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我這是……穿越回五歲的時光,還是隻是平行空間的假設,又或者隻是虛構出來的虛假相似場景?”


    是能夠改變過去?


    還是隻是單純的一種相似的場景,給她提供心理安慰?


    弄清楚真假,對許嬌來說太重要了。


    係統沒有正麵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反問道:“你覺得你改過的那些故事是虛假的嗎?”


    許嬌:“……”


    係統:“如果你覺得你修改的、那些親身經曆的故事是假的,那麽現在的這個就也是,如果你覺得那些都是真的,同理。”


    許嬌喃喃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隻是不太敢相信……”


    為什麽不敢相信呢。


    因為害怕。


    同樣的情況,連在她的夢裏都沒有出現過,如今一朝落到眼前,更像是散發著蜜糖芬芳的陷阱,非要誘得人一口啃下去,才知道能吃到什麽。


    她不怕回到五歲,不怕去麵對人生裏經曆過的所有痛苦和黑暗,可是她害怕……害怕自己滿心的期望落空,因為這是她想了很久的事情。


    如果現在的她是五歲——


    那就說明。


    她和那個人,還有見麵的機會。


    ……


    許嬌的餘光不自覺地注意門口的方向。


    手裏的積木玩具掉在地上,可她渾不在意。


    家裏現在是靜悄悄的,唯有大門是開著的,可是沒有人會在意這個,因為……這個時候的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基本不會主動往外麵跑。


    聽見她的這個問題,係統忽然出聲道:“你在這個年齡段,是有自閉症的表現,對嗎?”


    許嬌:“……”


    她將心底因為被窺探**的冒犯感壓下,恢複原有的心平氣和:“你怎麽知道?”


    係統:“因為之前我說過,這個世界是你的任務世界之一,我能夠獲得主要人物的背景,所以你的故事線,我現在已經了解了,如有冒犯,我先道一聲歉。”


    許嬌喉嚨動了動,想到了自己來之前聽係統說的話。


    確實。


    某種程度上來說,她也是自己人生的創造者,她的人生經曆就是她的作品,所以現在穿越進自己的以前生活中,也算是回到一個自己曾經創造的故事了。


    而且……


    現在她能夠改變這個故事了。


    想到這裏,許嬌再計較不了係統的那些冒犯,她心中有個非常重要的、需要立即確認的事實在等著她,她從地上起來,目光死死地盯著已經開了的門把手,雖然很多事情以前的她不明白,但是現在許嬌從犄角旮旯將回憶翻出,心裏已經有了數。


    其實她的家庭物質條件還行,她的生母是一個事業型的女強人,


    在跟自己的第一任丈夫離婚之後,就將許嬌的撫養權拿到了手中,然後找了個比較顧家的氣質溫柔的年輕男人當許嬌的後爸。


    因為後爸對許嬌表現地非常溫和,而且也是一副甘願被老婆養著,所以很願意在家裏操持家務、帶孩子的樣子,故而她的母親能有更多的時間處理公司裏的事務。


    許嬌並不是一個很容易帶的小孩。


    她從兩歲開始表現出自閉的傾向。


    不與任何人溝通交流,活在自己的世界裏,而且很難接受陌生人和環境的改變,會突如其來地表現出極強的攻擊性,


    所以需要人一直照顧著,而且也需要細致悉心地嗬護,偶爾也需要帶去讓醫生看看她的情況,不論是維持她的生活還是健康,她的母親都注定不能經常陪在她的身邊,何況這也是她事業上升,公司擴張的時候。


    有個放心的人來照顧再輕鬆不過。


    隻是那個時候許嬌不能表達自己的內心,所以她的母親不知道,許嬌落入了什麽樣的地獄裏。


    她的後爸,那個叫做徐漢開的男人,有著一幅十足書卷氣的和善模樣,也有將人照顧的細致入微的本事,偏偏是個內心極其變態的家夥。


    說他是人,都抬舉了他。


    現在這個時間——


    許嬌抬眼看了看客廳家裏的時鍾,正是下午三點鍾,在她的記憶裏,徐漢開似乎確實是有一些時間是不出現在她的視線範圍內的。


    她動了動唇,問係統:“徐漢開去哪裏了?你將我放到這個世界,又想要我做什麽?”


    問話的時候,她還是盯著那個門把手看。


    係統的聲音平靜:“作為自己人生的主人公,回到過去,已經有很多事情的答案在您的心頭浮現,比如說,您知道自己的養父是個披著溫和外衣,卻喜歡虐-待女童的人渣,又比如說,您已經猜到他會背著你的母親,偷偷出去跟別的女人約會——”


    “您對曾經的人生故事充滿了遺憾,現在有一個機會擺在你的麵前,讓您能重新將那些缺憾補足,還給自己一段美好的童年開端,除了必須維持自己的人設,不能立刻做出太出格的事情引起旁人過多的驚訝之外,我對您沒有任何的要求。”


    “去改寫您的故事


    吧,宿主,畢竟現在的您已經知道如何將故事書寫地動人心弦,也已經明白什麽樣的故事才能稱得上圓滿,改變人生的鑰匙已經握在您的手心裏了。”


    它一番話落下,許嬌卻聽見了自己心中什麽裂開的聲音。


    那是她固守多年的心防,是自從被丟進這些奇怪的世界裏之後,始終不曾對係統卸下的戒備,可是她從來沒有想過,她會有被係統這平平無奇的電子音說的如此觸動的一天。


    仿佛枝頭懸掛許久的豌豆莢,終於發出了成熟飽滿的聲音,嗶嗶啵啵……


    又似乎有什麽正在改變。


    她明明已經被說得心動,甚至都能感覺到自己的心髒在隨著係統的話語失序狂跳,可她仍然沒有給出回應,隻是盯著那扇門,過了很久,才邁出去第一步。


    這一步仿佛開啟了什麽。


    許嬌著魔般地走到了門口,抬起自己藕節一樣的小嫩手,將那扇木門推開,就看見了外麵長長的走廊。


    她的心都要從喉嚨口跳出去了。


    在這一刹那,沒有任何的詞語能夠形容她的喜悅。


    她還在這個老舊的筒子樓裏,還沒有因為病情加重以及母親的富有搬到更好的小區去,也還沒有發生那件讓她這輩子都隻能後悔的事情。


    長長的樓道裏有很多扇新舊不一的門,對門貼著一個倒著的福字,門口還羅列著高高的金屬鞋架,上麵積滿了灰,連帶著架子旁邊支著的雨傘也七零八落的。


    但許嬌並未將注意力放在這裏——


    她調轉目光,去看右邊走廊盡頭的屋子。


    那個門上的福字是紅火的正貼,門口有一張經常打掃的幹淨紅色地毯,外門是帶著鐵柵欄的,連上麵的銀白色金屬都泛著嶄新的光澤,裏麵的防盜木門又將一切的窺探擋得嚴嚴實實,隻由得人根據那門的模樣去猜測居住者是否富貴。


    樓道裏的人都有印象,這是新搬來的鄰居。


    許嬌徑直望著那扇門,靜靜在原地佇立了很久,才近鄉情怯一般,往那扇門的方向而去,她隻是想去摸一下那門的門麵罷了。


    仿佛這樣就能隔著遙遠的時光,再次觸摸一下那位已逝的故人。


    可她走到一半的時候,那鐵門後的木門忽然發出了很輕的“吱呀


    ”聲,緊接著,在許嬌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木門全然打開。


    一道高佻的人影出現在門後麵。


    隔著銀白色的金屬門欄,讓人看不清她的模樣,隻隱隱綽綽覺得皮膚極白,仿佛隔著細麵紗驚鴻一瞥的美人。


    許嬌恍如被定在原地那般,一動不能動。


    她定定地看著木門被完全打開,隨後是外麵的金屬門,在動靜極大的門軸聲裏,從那屋裏出來的人也見到了走廊上佇立的這道身影。


    四目相對——


    許嬌撞進了一雙黑色的眸子裏。


    她甚至沒有注意到自己因為很久不眨眼睛,眼角盈出了一點淚光,小小的身影站在樓道裏,沒人能從這單薄的身軀裏窺見她曆盡千帆才回來的苦難,也無從得知她心底盤桓多年的思念。


    許嬌動了動唇,試圖從那張熟悉的、自己筆下描繪過無數次,但實際又陌生地時隔十數年才能見到的臉龐上看出點什麽,也想像個正常的小孩子見到大人一樣,露出謹慎、禮貌又乖巧的一麵,她想要說一些什麽。


    作為她們重逢的禮物。


    哪怕對方可能並不能知道這一聲招呼裏麵蘊含的情感。


    可她的嗓子實在太久沒有用,連第一聲都沒能發出來,念出的第二個字是難聽的沙啞。


    許嬌自己聽見都覺得羞愧,幹脆閉嘴不喊了。


    但是從屋裏出來的那個人卻聽得清清楚楚。


    麵上甚至出現了一抹狐疑來——


    “你……是在叫我嗎?”


    剛才她是聽錯了嗎?這小孩兒叫了她一聲姐姐,雖然有些模糊,可是結合嘴型和最後的發音,應該是這樣沒錯。


    她的聲音很輕,像是不確定,又像是怕把許嬌嚇跑。


    瞧見小孩兒紫葡萄一樣的大眼睛,白又嫩的圓臉蛋,還有那緊緊閉著的唇和軀體語言表達出來的緊張,那人眼底閃過幾分懊惱,旋即,她對許嬌露出個非常好看的笑容,熟練地半蹲下來,隔著一些距離與她對視,仿佛擔心驚擾她一樣地,眉眼彎彎地同她道:


    “小妹妹。”


    “我叫葉蓁,前兩天剛來的,你叫什麽呀?”


    葉蓁。


    她是叫葉蓁啊……


    許嬌心頭湧起了萬語千言,定定地看著那人衝自己笑起來的模樣,有一刹那,她想


    ,這個笑容和虞燁真的挺像的,也像莉莉絲、風青玉、沈夜嵐……


    但念頭剛起來,又被她在心中否了。


    若是讓虞燁知道,她又被自己當成了替身,這人肯定要惱羞成怒的。


    愛人是愛人,故人是故人。


    她們誰也不應該是誰的影子。


    能在這裏見到葉蓁,真的太好了,能在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的時候見到她,許嬌覺得,自己這一生似乎也沒有什麽遺憾了。


    從係統那裏問過,確認這時候的葉蓁跟自己是初見,還不知道自己的情況,許嬌便斟酌著演出了一個正常的鄰家小孩模樣,定定地看著對方,兒童的聲音脆生生的響起,很慢很慢的樣子,一開始還帶著沙啞,連音調都有些古怪,可到了後麵,已經有些像模像樣了。


    “許嬌。”


    “姐姐,我叫許嬌。”


    請記住我的名字吧——


    我的恩師,我的恩人,我的啟蒙者,將我從地獄裏拉出來的救贖。


    望著對方的模樣,許嬌在心底暗暗發誓,不論係統之後給她挖多麽大的陷阱,不管這是不是夢,能再見到這個姐姐,她可以原諒所有的陰謀與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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