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頭下,湯泉宮殿內隻有幽幽的燭光,一盞盞高高地掛在燈柱上,門窗縫裏透進來絲絲縷縷的風,讓那燭影搖晃,火苗曳動。


    殿內的景是朦朧的,水池晃出的波紋是蕩漾的,明明兩人隻有出水的鎖骨在鏡頭裏,可從許嬌抬起的那半透明的、沾在手臂上的軟緞裏滴滴答答往下落的水珠裏,就足以勾起人無盡的遐思。


    她的聲音被很好地收入了設備裏,曖昧、模糊又低,但吐字又十分清楚,每個字之間要斷不斷,像是咬了一口桂花糖藕,甜也甜矣,那長絲還縷縷連著,挑出甜蜜的憂愁來。


    光是聽那一聲“娘娘”,就已讓人酥了半邊的骨頭。


    後頭續上的一問,更是將那鏡頭裏不能裝下的露骨,推向了高-潮——


    “這兒,究竟能不能讓我進來呀?”


    風青玉納著她氣息的那半邊耳朵全紅了,她的妝容本就帶著點病態的蒼白,如今這一紅,既像是被這大膽的撩動所撥,又似害羞,從耳朵一路往下蔓去,猶春日一排排綻開的海棠,粉的粉、紅的紅。


    甄迢在試鏡的時候是見過許嬌演技的,但劇組其他人都還不知道許嬌的進步,如今哪怕沒看見鏡頭,光是看這兩位濕衫美人的曖昧,也有人控製不住自己的信息素。


    仇詠梨跟陸勳今天也來了劇組,原本他們都以為這第一場按照許嬌那磕磕絆絆的表演能力,指不定要ng多少次,結果現在許嬌跟風青玉一開頭就將他們震住,心中便忍不住忐忑了幾分,下意識地抬手去摸本子。


    結果兩人還在被震的時候,忽然聽見鏡頭後的甄導喊了一聲:


    “卡!”


    工作人員都愣住了,以為甄迢是對許嬌哪裏不太滿意,結果甄迢看了看周圍的環境,對旁邊的執行導演說了句什麽,緊接著就開始大範圍地清場。


    許嬌收了技能,禮貌地從風青玉的身邊退開稍許,卻沒有從水裏出去,這冷水一開始進來確實很涼,不過習慣了就還好,如果現在就上岸,帶著那些水汽被風吹一吹,加速體內的水分流失,到時候更慘。


    甄迢朝著兩人在的水池邊來,手裏還卷著本子,半蹲下來,他先跟風青玉說:


    “剛才你的情緒有些慢了,你把害羞拖得太長,是,戚雲裳固然是情緒內斂的人,今晚容晴的到來也確實是在你的意料之外,但你們倆親密了那麽多回,你能不知道她來的目的嗎?”


    “你心裏清楚,你跟容晴的這段關係見不了光,你被她的話引得情動,但你卻知道你們相處的每一刻都是緊張的,不知什麽時候就會被人發現,這種緊張促使你想要急切地滿足她的需求,所以那種小情人見麵時的含羞帶怯,有是有,卻比不過快速建立親密關係來的有用,因為你們都太缺乏安全感了。”


    “你對容晴也是有保護欲的,你知道她那些鋒芒、張揚都是為了你,她要擋在你的前麵,為你削去那些即將成長起來的荊棘,可你也愛她,你也想要保護她,你痛恨自己這麽虛弱的體質,你有你的驕傲,所以你會想要在這件事上爭奪主動權,你想看見她在你的掌控中露出歡愉,借以告訴自己,你也是能給她快樂的人,這種感覺,你揣摩一下。”


    不知甄迢是不是被剛才兩人的景帶動了靈感,他跟風青玉把這戲講的格外細致,幾乎把這場戲裏的每一幀每一秒情緒變化都剖給風青玉了。


    風青玉看見許嬌坐在旁邊池子台階上,將自己脖子以下都泡進水裏、一點不想挨涼的樣子,心中沉了沉,思考著甄迢說的話,臉上的殘紅都退了下去。


    她想,自己得更努力一些才行,不能反過來被許嬌比了下去,倒連累她跟著自己ng著涼。


    這時,甄迢又去問許嬌:“剛才看到你的動作,感覺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好一點,這個鏡頭我想拍的再大膽一些,你們倆能接受嗎?”


    說完,他的目光在風青玉和許嬌之間來回走了走,這也是他剛才清場的目的,一來是覺得風青玉似乎放的不太開,擔心她緊張,二來,他是想拍個更露的鏡頭。


    原先甄迢擔心許嬌的表演力不夠,所以對鏡頭的設計是以場景的曖昧、還有那一圈圈漣漪的水池來給觀眾留有無限遐想的餘地,但剛剛看許嬌的動作、台詞,他就意識到——


    從景裏層層遞進,最後引-爆鋪開,會讓人的印象更深刻,哪怕鏡頭前的人已經料到,但當直麵那美色衝擊時,還是會受到震撼。


    恐怖片裏麵就很喜歡用這種手法,詭異的音樂、閃爍的燈光、忽明忽暗的走廊,種種細節都表明接下來會出現可怕的畫麵,將人腦海中的弦一點點地拉緊,可就算你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在那畫麵陡然出現的刹那,依然不可避免地心神震顫!


    這是一個道理。


    許嬌的身材、還有她在鏡頭裏毫無心理包袱釋放的魅力,足以撐得起甄迢的這個設計,甄迢甚至現在就能預見到觀眾們後麵的反應,畢竟剛才坐在鏡頭後麵,他就已經感受到不知多少股溢散的信息素味道。


    甄迢尚在構思,許嬌的聲音就已經清晰響起:“可以,沒問題。”


    聽見她的回答,旁邊的風青玉明明整個人已經泡在了涼水裏,卻不由自主地輕輕吸了一口涼氣,結果連空氣裏都不依不饒地帶著對方的信息素味道,甜甜的小蒼蘭,讓她的信息素也跟著亂了亂。


    甄迢也是a,哪能不懂a的心思,看風青玉勉強繃住的臉色,想了想,他玩笑般地對許嬌說:“差點忘了你們倆神仙眷侶,為了避免你們倆等會兒天雷勾地火,要不要抑製劑多用點兒?”


    許嬌想到omega信息素天生對alpha存在吸引力,也擔心自己一會兒被技能帶著入了戲,控製不住本能,給風青玉造成自己借著戲勾引她的錯覺,當即沒有遲疑,點頭應好。


    從頭到尾,風青玉都在旁邊沉默沒吭聲,不知是在認真捋戲,還是想什麽別的。


    ……


    鏡頭附近的人沒剩多少。


    群演都出去了,隻剩下兩個主角和他們的助理在,因為仇詠梨跟陸勳這種親密的戲份也不少,陸勳的角色是皇帝,仇詠梨則是皇帝一手提拔上來的尚書之女,皇帝靠著戚家的支持登基,卻不想看著戚家功高震主,有意想收攏兵權,所以盡管封了戚雲裳為後,卻無意讓她擁有子嗣。


    至於容晴——


    容家在江南一帶隻手遮天,人人皆知榮家富可敵國,連在蘇杭一帶的私家園林都修的比皇家林子更講究,更過分的是什麽呢?


    皇帝曾聽禦史來報,言說那些梁上君子、掛著行俠仗義名頭的江湖人士,連知府的私庫都敢偷,卻無人敢上容家的房梁,曾有一次,容家的庫房被大水衝了,裏頭的珍品不得不在院子裏攤開晾曬。


    足足一月過去,等將這些綾羅、書畫重收庫房的時候,管家清點,發現其中物件一樣不少。


    由此可見容家在江南紮根之深。


    皇帝是個有抱負、胸中有溝壑之人,怎可能容忍一介富商將朝廷的權威給比下去?他雖是封了容晴為貴妃,但那是因為想將容家漸漸收入掌中,最終目的是將容家的家產統統充國庫,所以他對容晴,是利用的、縱容的。


    縱容她犯錯,縱容她囂張跋扈,這樣日後再算賬時,不愁揪不出她的錯處來。


    都說高處不勝寒,皇帝對皇後無意、對貴妃也心存利用,總要找個人來寄托他的那點兒兒女情長,讓人覺得這皇帝是有情的,有弱點的——


    這個人,得是徹底的皇帝一派。


    尚書之女,柳如意,就是他的選擇。


    柳尚書連帶著一家都被捏在皇帝的手裏,全靠皇帝的提攜才能有今日在朝堂的風光,是絕不可能背叛皇帝的存在,連帶的,柳如意也是皇帝最放心的人,在她身上,皇帝可以放縱自己所有的欲-望,也不必擔心柳如意像是那些低位份的嬪妃一樣,輕易被容晴弄死。


    這就意味著,扮演柳如意的仇詠梨,以及扮演皇帝的陸勳之間,曖昧戲也絕不會少。


    如今兩人看著風青玉和許嬌的表演陡然被甄導又拔高了一個層次,忍不住遙遙對視一眼,然後紛紛低頭翻劇本去了。


    ……


    “《宮牆柳》第一場第一鏡第二次!aion!”


    場記拍板的聲音響起。


    坐在機器後麵的甄迢盯著屏幕裏的畫麵,隨著機位從屏風後麵轉過,水裏兩人的對話被收入了設備裏。


    低低的、繞著情與欲的聲音,夾雜在悠悠晃蕩的水波裏。


    鏡頭開始隻拍了一圈圈漾開的水麵——


    在容晴說完那句以下犯上的話之後,戚雲裳眼尾都染上了紅暈,仿佛自己泡的不是藥浴,而是商紂王的那片酒池,眼中是道不盡的醉意。


    她忽而抬手捉住了容晴仍搭在自己肩上的那手腕,被水打濕的衣裳貼著她的肌膚,原本是月牙白的軟緞,入水之後就成了半透明,覆在肌膚上,印出一道道的蜿蜒褶痕,緊貼在皮膚上,明明衣服穿得好好的,卻將那些該瞧的、不該瞧的都透了出來。


    戚雲裳輕輕地將容晴的手挑開,唇角出現緩和的笑意來,口中隨著她的話往下接:


    “無論本宮讓不讓,貴妃娘娘這不是已經進來了麽?”


    容晴怔了怔,水下的手在對方腰間打轉的動作停了停,爾後才笑出來,眼尾的花鈿本就豔麗,如今更是因她的笑顏,像是在眼角盛開一樣,她由著戚雲裳輕輕捉住自己的手,順勢便朝著這人身上壓去:


    “皇後明明知道臣妾的意思。”


    她語氣嬌又軟,瀲灩的紅唇輕輕吻上了戚雲裳的下巴,眼眸半闔,眼瞳裏的光都被她微顫的睫毛搖散了,眼裏裝著破碎的星光。


    就在她靠過來的時候,原本就已經被水泡的鬆散的裏衣,再支撐不住被水打濕的重量,從她的肩頭滑落下去,露出一大片水洗凝脂,又滑又白。


    戚雲裳低眸見到她散開的衣裳,忽而不發一言地將她反壓到了池壁上,語氣仍是平日裏那副溫溫和和的樣子:


    “貴妃什麽意思,本宮無意探求,隻是——”


    “如今湯泉宮乃皇上賜予本宮的住處,貴妃未經通報,擅闖皇後內殿,未免太沒規矩,本宮若是不罰,日後傳出去,還有何顏麵統禦六宮?”


    說著不溫不火的話,戚雲裳卻漸漸朝著容晴壓了下去。


    容晴被她壓上冰冷的池壁,低低地笑著,動作裏沒有半分反抗的意味,甚至還膽大地又湊上去親了戚雲裳的唇,語帶調笑:


    “既已壞了規矩,這頓罰我早晚躲不過,不若趁此機會冒犯到底,娘娘說,是與不是?”


    戚雲裳由著她漸漸加深這個吻,她也沒躲,麵上看著一派平和,實際上另一手已經鑽入了容晴大開的衣襟內,遊魚似的往裏入。


    模糊的唇齒間,透出她一聲責備似的嗔罵:“看來貴妃是不知悔改了……”


    水麵上的波紋突然間搖得狠了,將那水花濺得像海浪,水珠雨點似的彈開,落在容晴的臉上、眼尾,跳上她濃密的睫毛裏。


    她快速地眨了下眼睛,眸光看著宮殿裏的燭光,咬著唇,不敢漏出一點兒禁忌的聲音來。


    隻有鼻腔裏一聲聲的、壓抑不住的輕哼與喘息,時不時的漏進收音設備裏。


    她揚著頭顱,露出脆弱纖細的脖頸弧度來,柔軟地像是隨時能被麵前的人折斷一樣,鏡頭裏,她的青絲散落在池壁台階上,又蜿蜒到池子裏,隨著水痕起伏的動作裏,光潔的脊背成為顏色最亮的那抹白,讓鏡頭前的所有目光都隨著這道明亮而挪動。


    ……


    這一場戲並不短。


    一半的場景和對話在湯池裏,還有一半是在浴桶裏,戚雲裳跟容晴在湯池裏完事之後,容晴擔心皇後泡太久藥浴,體力不支,推著她要她去洗幹淨藥液,又想給她擦身、給她擦發。


    結果兩人在浴桶裏又演了一場春-宮。


    甄迢被她們倆不斷刺激出新的靈感,期間又ng了兩次,然後把一些不太滿意的鏡頭和角度補拍,其中就有兩人親吻的畫麵,還有在浴桶裏的一些角度。


    ……


    浴桶裏。


    許嬌扶著那木桶邊緣,鏡頭隻拍到了她的蔥白指尖,扒著桶邊緣的動作用力又難耐,蜷起又鬆開,像是在遭受什麽折磨。


    她的聲音成了背景音,很低、很啞、像是哀求:“姐姐……”


    鏡頭慢慢挪,拍到了地上的影子,是風青玉貼到了她的背後,輕輕地吻上她的脊背,沒有留下任何痕跡,隻不緊不慢道:“貴妃娘娘方才不是硬氣得很麽,怎麽這麽快就求饒了?”


    “貴妃可要扶穩了。”


    她說:“這澡,還有得洗,總要洗幹淨才行。”


    這時,許嬌倏然睜開了眼睛,她一手抓著浴桶,一手反去握風青玉的手腕,低低地說:“姐姐,我是你的。”


    “我的人,我的心,都是你的。”


    她的聲線在顫抖,眼神明明很堅定,卻帶著情動的霧氣,眼角滲出生理的淚來,很淺很淡的一點兒,隻打濕了她的睫毛。


    “卡!”


    甄迢喊了停,兩人都沒了接下來的動作,但許嬌卻扶著浴桶的邊緣,陡然膝蓋一軟,整個人跪了下去,一時半會兒起不來。


    風青玉也入戲很久,心情還沒緩過來,下意識地就去扶她,結果卻看見她額頭抵著浴桶的邊緣,閉著眼睛,臉上竟然流下一行清淚。


    甄迢和執行導演、還有場記都過來了,倪紅這個兼職助理的經紀人也帶著毛巾過來,才剛把白色的大毛巾抖開,就被風青玉抬手奪了過去,展開輕輕地蓋在了許嬌的背上。


    然後,風青玉沒管蘿卜給自己圍毛巾的動作,隻是半蹲著,在許嬌身後,抬手一下下、輕輕地順著她的後背。


    “入戲了。”風青玉輕聲跟想說話的蘿卜比了個噓的動作,對甄迢他們笑了一下。


    許嬌其實聽見了甄導的那一聲“停”,也將技能收了起來,但正是如此,她心底的那些酸澀才沒有在鏡頭裏泄露出來。


    這技能牽動了她太多的情緒,讓她一時間沉浸在容晴這人的內心世界裏,帶技能表演的時候還能適當著收放住,可技能一停,那些情緒就像是壞了的泄洪閘一樣,一夕間決堤似的往外倒。


    她好像真成了容晴。


    聽見戚雲裳那句“總要洗幹淨才行”,她心中都是苦澀,容晴是被皇帝寵幸過的女人,皇後身體不好,她們又已經跟著皇帝來這行宮多日,皇帝為了表麵上的做樣子,也會召她承寵的。


    或許戚雲裳隻是一句玩笑,可聽在容晴的耳朵裏,她不是不難過的,誰不想隻跟自己的心上人恩恩愛愛呢?


    她說,我是你的人,從身到心都是。


    她在讓戚雲裳記住這個事實,也願意讓自己的身心都交給她,可是說話的時候,她的心裏還是下著雨的,如今她不過是讓這雨,流出來了而已。


    場記還有另兩位主演起初不知道她怎麽哭了,還是聽甄迢在旁邊歎了一下,說:“容晴這個人,跟皇後剛好相反,皇後身體柔弱,心裏卻是堅定的,外圓內方——”


    “容晴表麵上看去一身刺,心裏比誰都敏感,她的愛恨都是極致,整個人都像一根緊繃的弦,另一端就拴在皇後的身上,她明明是個愛憎分明的性格,卻因為愛的人太特別,愛埋得深,人就是壓抑的。”


    “哭出來,說明她知道容晴的苦。”


    許嬌這時已經冷靜了很多,她低聲跟風青玉道了聲謝,擺了擺手,攏著浴袍站起來,抬手擦著眼角的淚,笑容卻已經恢複了以往的禮貌。


    “對不起,有點失態,影響大家節奏了。”


    眾人紛紛搖頭,仇詠梨對她甜甜笑了一下,“哪裏,你這是表演的太好了,我的戲就在你後頭,看見你這樣認真,我都有點怕了。”


    陸勳雖未說話,但目光卻在她身上停了好一會兒,隨後又看向旁邊的風青玉。


    風青玉並不知道,從剛才開始,她的眼神就一直在許嬌身上,如今,她又聽著許嬌說:“我剛才演的時候,總想到後麵的一個景——”


    “有一日她望著宮牆,聽見不知哪個宮人在外頭吊著嗓子唱‘雲想衣裳花想容’,她瘋了一樣跑出去,繡花鞋都跑丟了一隻,嘴裏念著‘錯了、錯了’。”


    “她說,‘花兒不想容了,花兒想衣裳,她的衣裳回來了嗎?’”


    “她追出去,剛才唱曲的人已經走了,宮牆邊隻有嗚嗚的風聲,像是哭一樣,她知道,她的衣裳回不來了。”


    說完這話,許嬌已經擦幹淨了眼角的淚,對甄迢他們又笑了笑,然後就走到旁邊去了,今天上午她的戲份已經結束,有足夠的時間緩和自己的心情。


    倪紅跟著她往旁邊去,表情都帶著一股回不過神的茫然,甚至傻乎乎地拿著扇子給她扇起了風,扇得許嬌一激靈,轉頭問她:


    “紅姐,你這是生怕我不夠涼快嗎?”


    倪紅立刻停了,盯著許嬌濕噠噠的側臉,半晌才道:“嬌嬌啊……”


    停頓了一會兒,她才說:“我的媽呀,你剛才那演技……我的老天鵝,我都不敢認你了,好家夥,給我看的一愣一愣的,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你看——”


    聽見她這樣的誇獎,許嬌抿了抿唇,眼中卻沒幾分喜意,隻說:“我還有很多進步的空間。”


    起碼下次再拍這樣的劇,她要努力做到靠自己才行,總依賴外掛算怎麽回事呢?


    倪紅被她的豪言壯誌所驚,愣愣地跟著她往酒店的方向去,半晌才反應過來:“你這還要有進步空間呀,你再進步,那些什麽影帝影後還活不活了?”


    “紅姐,說話不能這麽張狂,被人拍到我就完了。”


    “哦對對對,我們低調點,低調點,等到時候劇一播出,咱嚇死他們!”


    ……


    原地。


    風青玉身上被蘿卜和其他助理披了一件又一件的浴袍,被他們簇擁著擦幹頭發上、臉上、身上的水,然而她卻毫無所覺,隻有目光穿過包圍自己的助理們,看向低調帶著經紀人離開的許嬌身影。


    “玉姐?”蘿卜說了一串,發現沒聽見她的回答,不由茫然地喊了一聲。


    風青玉回過神來,對上蘿卜的視線,忽然問:“她剛才演的怎麽樣?”


    蘿卜反應了好一會兒才辨認出風青玉口中的“她”是指的誰,登時表情有些微妙地變了變,像是被那演技驚到,卻又不想承認自己這種震撼來自自己看不起的家夥。


    猶豫了好久,她才答出一句:“挺、挺出乎我意料的。”


    風青玉唇角彎了一下,接道:“是,出乎我意料的好。”


    旁邊不知哪個助理冒出一句:“網上有人說,她從發布會亮相的時候開始就像是變了個人一樣,沒以前那麽浮躁了……我猜他們要是看到許嬌現在的演技,估計更呆了,這哪是變了個人,這都趕得上跨物種變身了。”


    風青玉的目光瞥了過去。


    那人以為是風青玉不愛聽自己在背後說別人壞話,登時出聲道歉,還想拍拍自己的嘴,為自己剛才的失言挽尊,卻見風青玉目光一凝,垂下眼睫的同時,輕聲道:


    “變了個人嗎……”


    她想到許嬌剛才投入的感情和呈現出來的戲份,不得不承認這人的進步實在很大,大的驚人,讓人難以想象這樣的進步究竟是怎麽達成的。


    還有。


    這人似乎不再像以前一樣,時時刻刻往自己的身邊粘,試圖製造話題了。


    剛才她給許嬌遞浴巾,再輕輕地安撫她,隻得了一句禮貌的謝謝,後來,她再沒看見許嬌朝著自己的方向投來一個目光。


    仿佛她們隻是再普通不過的工作夥伴。


    那雙總帶著算計的、虛浮著情意的眼睛,也變得清澈又幹淨。


    風青玉回想了很久,心中莫名浮上一點失落來,又喃喃肯定道:“確實。”


    確實變了。


    變得不再想著利用自己,所以那不知真假的癡迷也消失不見,風青玉現在還記得,在領結婚證的時候,許嬌跟自己一同走進那民政局裏,看著自己的眼睛裏還有興奮地、激動地、滿帶崇拜和向往的光。


    後來那光慢慢染上了別的顏色,讓風青玉不怎麽願意去麵對,隻知道一看見那人就泛起厭惡,直到前段時間帶許嬌去試鏡,她才又真正看清了一次。


    許嬌身上那些讓她討厭的東西,都消失不見了。


    按理說,不被對方利用和糾纏,風青玉應該感到高興才是——


    可不知為什麽,想到這裏,她的心底竟然湧上一點淡淡的失落來。


    好像有一種即將要失去什麽重要東西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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