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嬌看著手裏的五毛錢,表情是非般的複雜。


    被沈夜嵐知曉她收保護費的大姐大身份,這紫色的五毛錢,它就變得格外燙手。


    還回去吧,顯得自己像是在嘲諷她的窮。


    不還吧,自己就是個連五毛錢都不放過的刮地皮的惡霸。


    重點是,她還沒糾結完,沈夜嵐就走了,留下她個人在原地緬懷這好久不見的小麵額紙幣,別說,還怪讓人懷念的。


    許嬌將薄薄的紙幣對折,整齊疊好,放進自己的兜裏,又摸了下自己額頭邊緣受傷的地方,摸索著朝街區外走,準備去找個藥店,買點東西好好處理下這傷口。


    至於沈夜嵐對她的好感度——


    正正負負的,好像跟結局關係也不大,無所謂了。


    她懶洋洋地在心對係統道:“把原主的記憶給我份。”


    ……


    “嘶。”


    明亮的浴室裏,許嬌對著大鏡子,沾了碘酒,點點擦自己額頭上那傷。


    傷口麵積不大,卻浮出青青紫紫的點來。


    許嬌從記憶得知,這是小說自動完善的細節設定裏,許嬌沒帶身邊的太妹們出門,去吧上,結果說話太囂張,惹來了社會混混的側目。


    本來嘛,幾個哥哥隻是想跟她當個朋友,起玩耍,不至於辣手摧花。


    可惜原主也繼承了作者許嬌的脾氣,沒興趣從垃圾堆裏找朋友,擼起袖子就是上,最終以腦袋被人按在牆上撞了下的代價,換出三個鼻青臉腫的豬頭。


    想到這裏,許嬌又用指尖挑開碎發,對著鏡子照了照自己的傷,半晌後低頭翻了翻麵前的袋子,摸出個heo kiy的創可貼來。


    破相還是幼稚,她選擇了後者。


    就在許嬌撕了包裝,比劃著怎麽貼的時候,陣有節奏的敲門聲輕輕地響起:“咚、咚。”


    “小許,飯已經做好了,給你放桌上了,還有別的事情要我做嗎?沒有的話阿姨就先走了。”這是請來的保姆,專門負責她的日三餐和家務瑣事,不過最近她要忙著回家帶娃。


    本來許家父母看她沒法直照顧自己的女兒,打算去家政市場再找個,但是許嬌討厭總認識陌生人,直接拒絕了,並且準許阿姨每天做完事之後提前回去。


    聽見動靜,她從浴室探出頭去,揚聲回道:“沒有了,阿姨你回吧。”


    等貼好創可貼之後,她就從房間裏離開,去到客廳裏,看著桌上的三菜湯和搭配的個空碗、雙筷子,安靜地拿起碗去給自己盛了米飯。


    無論是原主還是她,都已經很適應這種獨自吃飯的生活,不疾不徐地動筷子,就著魚香茄子、紅燒鱸魚和白灼菜心吃完碗米飯之後,她就熟門熟路地去廚房找湯。


    吃完飯之後,許嬌隻需要把碗筷丟到洗碗槽裏,明天早上阿姨過來的時候,會將這些狼藉都收拾幹淨。


    ……


    從飯桌上離開的時候,陽台外麵的天已經慢慢變成了著墨後的深藍,空氣裏的熱意也消了幾分。


    如今恰好是九月末,新學年開始沒多久的時候,雖然不至於被凜冷寒氣入侵,卻也總歸不如盛夏時候的暑熱,尤其到了晚上,偶爾還能吹到點習習涼風,愜意快哉。


    許嬌往沙發上坐下,瞧見桌上有洗好的盤葡萄,拈了個放進嘴裏,用舌尖抵掉果皮的時候,唇間漫開的甜甜味道裏,夾雜著些微的酸澀。


    她吐出葡萄皮和籽,不再吃了,轉而進了屋,看見桌上攤開的漫畫,書架上陳列的花花綠綠的言情小說,還有那打開的winows2000的電腦屏幕,轉了兩圈,沒忍住問係統:


    “我課本和作業呢?”


    難不成指望她看這麽堆垃圾小說,看過的漫畫,和台速慢的像烏龜爬的電腦打發過這個晚上?


    係統反問她:“校霸需要寫作業嗎?”


    許嬌愣了秒:“好有道理。”


    但是!她對著這些陳年的小說、漫畫和電腦,真的還不如寫作業呢!


    沒辦法,這本小說是她初寫的,充斥著當年的她對應試教育的厭惡,於是特意給小說裏的許嬌設定了“天堂”般的成長環境——


    時下最流行的係列漫畫,最紅火的小說,還有台能夠登陸qq、跟朋友聊天而永遠不會被管教的聯電腦。


    然而。


    時過境遷。


    如今心理年齡二十二的許嬌,實在沒法對這些落伍的東西產生丁點興趣。


    但學渣女配許嬌又確實連張試卷都沒忘家裏帶。


    最後許嬌是看那些老舊甜蜜校園言情小說睡著的,睡時不到九點,書本攤開扔到邊,隻翻了個開頭。


    因為睡得早,第二天她六點多就醒了,摸了點零花錢,出門買了早餐就往教室去,她已經無聊到需要看教材來打發時間了。


    ……


    十,高二20班。


    衛生委員按照慣例早早去到班上,以為自己又是最早的,打眼卻瞧見最後排窗邊坐著個人,差點嚇跳。


    那人察覺到動靜,抬眼看來,濃麗的五官映著窗外微熹的晨光,時間竟有種鄰家少女般的幹淨清純。


    對上那人的目光,看清楚對方模樣的片刻,高大憨厚的衛生委員打了個冷戰,出聲道:“你……您今天怎麽這麽早來學校了?”


    他以為對方不會回答,撓了撓頭已經做好了去搞教室衛生的準備,卻不妨許嬌慢吞吞地回答:“無聊就來了。”


    衛生委員:“……”好,不愧是你,大姐大。


    他不敢再搭話,沉默地拿起掃把掃地,又將黑板擦了幹淨,終於,班上陸陸續續來了更多的人。


    有同學是結伴而來,到了教室門口還在揚聲交談:


    “午放學的時候起——”


    話到半,猛然瞧見最後排的人,聲音驟然憋進喉嚨裏,嗆得咳了兩聲。


    教室裏坐了十來個同學,卻安靜地像是上墳樣,半點動靜也無,交流全靠眼神。


    ‘許嬌今天怎麽來這麽早?她又惹事了?’


    ‘我怎麽知道?我也很納悶啊。’


    ‘又有人惹她了?我記得上次她早來就是為了打情敵,我靠,這椅子都被她砸斷了條腿,嚇死個寶寶了嗚嗚嗚’


    ‘哎,希望這次的倒黴鬼不會出現在我們班’


    ……


    許嬌察覺不到同學們畏她如虎的情緒,正對著草稿紙演算課後的數學題,不小心做到了早讀。


    早讀新來了個語老師,叫儲秀天,被班主任帶過來跟大家自我介紹了下,就讓課代表按照慣例領讀,自己在底下巡視,想看看同學們都在做什麽。


    打眼就讓他瞧見許嬌在做數學題。


    “這位同學,古詩詞都會背了嗎?居然在我的早讀課上做數學。”他覺得自己應該敲打下這位學生。


    聽見他的話,課代表的聲音莫名停了,全班學生都看向了這邊,目光裏帶著對他的敬佩,和種給壯士送行的悲戚注視。


    許嬌抬頭看見他,啟唇的刹那,全班同學都提心吊膽。


    直到她問:“古詩詞都會了,就可以做數學題了嗎?”


    儲老師愣了下,半晌後竟然道:“是的。”


    於是許嬌就點了點頭:“我會,那我繼續做題了?”


    儲老師:“……行。”


    靜默,全班人在心歎:你們倆還真是……


    個敢說,個敢信啊。


    儲老師往前走了兩步,對上班上同學的目光,以為他們是對此不服,於是猛然回頭,突然抽查:“潯陽江頭夜送客?”


    許嬌頭也不抬:“楓葉荻花秋瑟瑟。”


    “清風徐來,水波不興,上句。”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蘇子與客泛舟遊於赤壁之下。”


    “人之心,千萬人之心也,下句。”


    “秦愛紛奢,人亦念其家,奈何取之盡錙銖,用之如泥沙?”


    ……


    高二20班全體同學:“……”


    班長戰戰兢兢地拿出手機,瘋狂按鍵給朋友分享故事:“完了,我們班大姐大又瘋了。”


    有別班同學來問:“媽呀,她又失戀了?又被人綠了?又要抓小三?”


    班長:“不是。”


    別班同學:“你直說吧,她又要打誰?”


    班長:“她……會背詩了。”而且還是古詩詞、言全篇背誦!這是許嬌嗎!這來的是她的雙胞胎姐妹吧!


    別班同學:“???”


    個早讀的時間,“許嬌背詩”成了十最熱烈的新聞,飛向各個班級。


    樓下,班。


    沈夜嵐正在背英語單詞,耳朵猛然捕捉到句“我天哪嬌嬌姐居然會背詩”,她豎起的書本側了側,下意識地往出聲處看去。


    腦海又浮現昨日那抹光。


    恰在此時,她的同桌,個正在吃薯片的大胖子注意到她的動作,轉頭問:“怎麽,你被她打過啊?”


    沈夜嵐抿了抿唇,道:“沒有。”


    胖同學笑了下,綠豆似的眼睛眯成了縫,更看不清了,惡作劇樣地同她道:“就你這樣的,最好祈禱別遇到她,尤其是她帶人打架的時候,不然……”


    他沒往下說,刻意營造出可怕的感覺。


    沈夜嵐卻沒問,隻是收回了目光,她想,原來昨天還不是那人最凶的時候嗎?


    真沒想到。


    明明是那麽漂亮的女生,怎麽做的都是那樣糟糕的事情?


    ……


    沈夜嵐沒想到自己這麽快就被胖同桌的烏鴉嘴咒了。


    傍晚放學,她跟表妹起坐舅舅的車回家,正好看見有幾個穿著其他學校校服的女生,跟以許嬌為首的女生朝某條小巷子走去。


    恰當時,坐在她旁邊的表妹呂佩忽然開口:“姐姐,我突然想喝椰汁,你可以下車去幫我買罐嗎?”


    周圍唯的便利店,就是許嬌她們剛才去的那個方向。


    沈夜嵐沉默,卻見舅舅停了車,開了車門鎖,不耐煩道:“那阿嵐你在這裏下吧,等下的路有點堵,你自己走回去,記得早點。”


    沈夜嵐隻能推開車門下去。


    她背著書包在巷口站了會兒,想等裏麵的人走遠點再去,卻不妨裏麵忽然鑽出兩個望風的女生,瞧見她,登時睜大了眼睛!


    ……


    “沈夜嵐正被你的手下誤會為告狀者,為了讓她感受到正義的力量,請幫助她洗脫嫌疑,並且不要在她麵前做出有損社會和平的事情。”


    巷子裏,把椅子上。


    許嬌穿著校服長褲,低頭玩著便箋紙,像洗牌樣,發出嘩嘩的紙張翻動聲,又抽出張粉色,開始慢吞吞地對折。


    她在心回答係統:“折紙可不損社會和平。”


    “嬌嬌姐!我們發現個本校的在附近鬼鬼祟祟,是班的!她肯定明天要告密,怎麽辦?”有女生推著沈夜嵐往這邊走。


    對麵學校的幾個女生見狀,登時就瞪向許嬌:“許嬌,這可是你找的場子,你不會要搞那種告老師的惡心手段吧?”


    許嬌披著校服外套,專心地坐在椅子上折紙,腳踩在旁邊廢棄的木材上,神色格外冷淡,碎發落在她的側臉上,映得她模樣十分精致,像櫥櫃裏的洋娃娃。


    她頭也不抬,慢條斯理地回答:“怕了就滾。”


    對麵的人聽,氣的跺了跺腳,卻還是擔心學校裏的處分,臨走時指著她道:“你等著,我去找我哥來收拾你。”


    群架的方散了。


    原地隻剩下許嬌這邊的人,和被推過來的沈夜嵐。


    沈夜嵐瞧著她的側臉,見到她額角碎發下露出的heo kiy創可貼,卻點兒也無法將這人和什麽美好的天使聯係在起,滿腦子都隻剩個念頭:


    又要挨打了。


    “嬌嬌姐,都怪她,要不我們警告她下吧?”有女生見許嬌不言語,主動提議的同時,從後麵用力推了下沉夜嵐。


    沈夜嵐差點沒站穩,注意力都在許嬌的身上,自然也看到了她手頭正在疊的東西。


    許嬌對著角穿好紙張,然後用指尖撥了撥那充當花瓣的折紙邊緣,朵栩栩如生的粉色玫瑰就在她的手心裏躺著——


    小巧玲瓏,格外可愛。


    她這才抬起頭,看向被推到麵前的沈夜嵐。


    “又是你啊。”黑眸對上沈夜嵐,許嬌平靜地開口。


    沈夜嵐咽了口口水,沉沉地跟她對視,等待挨揍前的心態總是最煎熬的,所以她說不出話來。


    誰料許嬌繼續低頭擺弄那朵紙折的玫瑰,將花瓣弧度彎得更真實幾分,隨口道:


    “她不會告密,讓她走。”


    周圍的女生麵麵相覷,有人不服道:“嬌嬌姐?這不合適吧?”


    “嬌嬌姐認識她?”


    許嬌“嗯”了聲,隨性又散漫。


    周圍安靜幾秒鍾,沈夜嵐被先前的人往外推,語氣不善道:“算你運氣好,趕緊滾,下次再湊過來找死,絕對教訓你。”


    沈夜嵐不敢放鬆,轉身就想走,才剛邁出步,又聽後麵發出聲:


    “等等。”


    她以為許嬌改變了主意,轉身的動作都有些僵硬。


    誰知轉過去,就見許嬌抬起手心,露出上麵那小小的粉玫瑰,語氣冷淡道:


    “喜歡這個嗎?”


    她說:“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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