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總那次探班結束後,葉舟又一次投入到了緊張的拍攝中。


    時間,對於劇組而言就是金錢,電影一旦開機,每分每秒都是錢,上到各種設備場地租借,下到人工對於《最美》劇組而言,他們爭分奪秒搶的不是錢,而是命。


    桑導自從上次昏迷被送去搶救後,身體每況愈下,葉舟從桑榆口中得知,短短幾個月時間裏光是病危通知書就下了數十次。


    這樣沉重的消息猶如巨石,壓在《最美》劇組所有人的心上,他們害怕,害怕如果他們拍攝的速度不夠快,以桑導目前的身體狀況,怕他不能看到這部他耗費了無數心血,為此不惜不顧自己身體也執意要拍的電影。


    在這樣一個特殊的劇組當中,時間就是這個劇組最珍貴的東西。


    因為時間緊迫,葉舟不再像之前那般擁有猶豫和思考的時間,他能做的隻是憑借自己的直覺咬牙往下拍。


    這部電影從開機到選擇合作導演,處處都被無數媒體和業內人士所關注,當得知桑導最終選擇了毀譽參半的商業片導演葉舟作為自己搭檔的時候,疑惑不解和質疑層出不窮,很多人都在等著看笑話。


    桑導倒下後,葉舟身上背負的壓力無疑是巨大的,他失去了可以商討,可以請教的老師,偌大一個劇組能夠拍板拿主意的人隻剩下了他自己。


    如果行差踏錯半步,在後續拍攝中狗續貂尾,葉舟這個導演首當其衝就是所有人奚落和嘲諷的對象。


    名聲這種東西,葉舟可以不在乎,但他卻不能接受桑導如此看重的這部電影因為自己的失誤而被釘上恥辱柱,任人嘲笑。


    擺在葉舟麵前的,是一道十分殘酷的選擇題。


    是選擇精挑細選細細打磨每一個鏡頭,以穩為主保證不會出大差錯,還是選擇壓縮時間,為了壓縮時間犧牲一定的質量?


    兩個選擇哪個對於葉舟而言都不想接受,所以他選擇了第三個選項。


    在兼顧質量的同時盡可能壓縮時間,聽起來很像廢話,可想要達到兩者兼顧,葉舟背後付出的東西太多了,說是以透支自己身體為代價在拍這部戲一點也不為過。


    拍攝的時候優先選擇拿的穩有把握的戲份拍,剩下那些難啃的戲份提前一兩個月葉舟私下裏就開始準備,桑導不在劇組的這些日子裏,葉舟每天睡眠時間平均下來可能連四小時都達不到。


    自己拿不穩的地方,就打電話問,從與朋友的交談中尋找思路和靈感,無數次的研究和商討,在腦海裏重複到已經有些麻木的多次演練。


    背劇本這本應是演員需要做的事情,可葉舟這個導演卻將劇本背得比演員還熟,每一個細節,人物對話,乃至情緒表達都一一印刻在腦海裏。


    當殺青兩個字從口中喊出時,整個劇組在短暫的歡呼後,陷入了長久的寂靜。


    沒有人說話,亦沒有人離開,這樣的沉默持續了大約有兩分鍾那麽久,不知是誰開了頭,細碎的啜泣在安靜的片場裏分外清晰。


    這似乎成為了一個信號,啜泣哽咽的聲音越來越大,不少工作人員不知不覺間眼睛已經泛紅,比較感性些的甚至已經落了淚。


    葉舟起初目不轉睛的盯著監視器,被越來越大的啜泣聲拉回現實後,他張了張嘴,本是想說些安慰和幽默的話,使得氣氛不那麽沉重,“大家……”


    可剛說了兩個字,葉舟就感覺自己聲音啞的厲害,他的目光從監視器上移開,轉而看向劇組的每個工作人員,一張張熟悉鮮活的麵孔逐個映入眼簾。


    安慰的話尚且沒能說出口,想到這部電影從開機到殺青,長達一年多的時間裏,大家的辛苦付出,葉舟感覺自己的眼睛也有些泛潮。


    “辛苦了。”


    葉舟的聲音很輕,激動地心緒使得尾音有些發顫。


    太難了,真的太難了,無論是導演還是演員,亦或者是劇組其他的工作人員,這一年多的時間裏都太難太難了。


    要克服拍攝當中的種種困難,這些困難有些是技術層麵,有些是服化道,有些是種種不可抗力因素等等。


    所有人不看好的情況下,這個近乎於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他們曆盡千辛萬苦,耗費無數心血,不眠不休多少個日日夜夜,終於在今天完成了。


    《最美》成功殺青了。


    按照正常來說,劇組殺青一般都會舉辦殺青宴,或是隆重或是隨意,劇組上下聚在一起熱熱鬧鬧吃上一頓散夥飯,這幾乎已經是約定俗成的事情。


    但《最美》劇組卻沒有辦殺青宴,不是因為劇組沒錢,而是因為他們已經沒有太多時間用於浪費了。


    別說殺青宴,劇組所有工作人員甚至連頓像樣的散夥飯都沒顧上吃,大家夥匆匆吃了後勤提前訂好的蛋糕後,先後開始朝片場外走去。


    每當有人要離開時,都會走到葉舟麵前,向他致謝,道別,祝願。


    “葉導,辛苦了。”


    “葉導,我們一定會成功的。”


    “葉導,加油!”


    ……


    直到最後一個人也離開後,片場裏隻剩下了葉舟一人。


    片場裏的道具和設備都已經被收拾完畢帶走了,偌大的片場少了這些東西,看上去有些空蕩蕩的。


    原本熱鬧的,充斥著各種聲音的片場裏,此時分外安靜。


    葉舟臨走前,慢吞吞繞著整個片場走了一遍,他的步子很慢,視線與步子差不多是同樣的慢速移過片場裏的每處場景,像是要將這些全部記在心中。


    他背上背包行至門口,最後朝著空蕩蕩的片場裏張望了一眼,伸手切斷了所有電源,明亮的片場瞬間歸於黑暗。


    而片場門口,是早已等候多時的愛人。


    葉舟鎖好片場大門,一轉身,就見麵前出現了一隻修長白皙,很是好看的手。


    待到葉舟將這隻手握住,下一秒,人就被擁入了一個溫熱的懷抱中,伴隨著均勻的心跳聲,葉舟聽到有人在他耳邊說。


    “走吧,我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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