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舟是被一陣嘈雜腳步聲驚醒的,隨之一同響起的,還有一道粗獷沙啞的男聲。


    “江先生,人已經找到了,就在外麵。”


    這句話剛說完,還不等葉舟弄明白自己的處境,冰冷刺骨的涼水便兜頭澆下,將意識本還有些恍惚的葉曉瞬間澆了個清醒。


    葉舟忍著寒意勉強睜開眼,入目便是一雙修長筆直的大長腿,以及那人腳上纖塵不染的黑色馬丁靴。


    “睡得還好嗎?”


    男人清潤的聲音在葉舟耳邊響起,聲音不大,卻足夠清晰。


    葉舟抬起頭,朝著聲源望去,入目便是一張極為出色的臉,那人濃眉如墨,一雙黑色的眸中仿佛蒙著一層薄霧,淡色薄唇微抿,冷淡又疏離。


    匆匆一眼後,葉舟迅速在腦海搜索起來,試圖從記憶裏找到與男人有關的線索。


    可任憑葉舟翻來覆去怎麽想,結果都一無所獲,他完全不認識這個男人。


    就在葉舟思索間,房門被從外推開,兩個身著黑衣保鏢模樣的男人拖著什麽東西走了進來。


    那東西濕淋淋的,被拖過來時,在光潔的地板上留下長長一道深色水痕,看上去很是突兀。


    ‘砰’的一聲悶響過後,兩人將手裏拖著的東西扔到了葉舟身邊。


    葉舟這才看清楚,被扔到身邊的根本不是什麽東西,而是一個半死不活的人。


    那人看上去比他還慘些,除了濕的宛如剛從水裏撈出來一般,裸露在外的皮膚上青青紫紫,模樣很是淒慘。


    “認識他嗎?”


    大長腿的聲音很平靜,讓葉舟分辨不出喜怒。


    認真看了看地上那人的樣貌,葉舟非常坦誠的搖頭:“不……”


    話還沒說完,一陣劇痛襲來,葉舟的腦海裏忽的憑空多出一段不屬他的記憶。


    待忍著劇痛將那段記憶消化完,葉舟的冷汗頓時就下來了。


    這熟悉的劇情,似曾相識啊!


    這他媽不就是不久前他那個腦殘前男友專程寄過來惡心他的那本,集惡俗、狗血、傑克蘇為一體的惡俗小說《霸道總裁的契約情人》中的劇情嗎。


    隻因葉舟與這書裏一個下場賊慘的炮灰同名,腦殘前男友就試圖以此來惡心他。


    這件事以葉舟回敬了一箱以腦殘前男友為主角創作的小黃文告終。


    葉舟本以為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可他千算萬算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有朝一日會穿進這本惡俗與狗血齊飛的小說裏。


    還穿成了那個和自己同名同姓,不是在作死,就是在作死路上狂奔的炮灰,葉舟。


    意識到這個事實時,葉舟恨不得直接昏死過去。


    原因無他,隻因這具身體主人最後的下場實在是太慘了,慘到葉舟想起來差點沒當場落淚。


    在書中,原身原本是個沒什麽名氣的十八線小導演,機緣巧合下認識了書裏最大的反派大佬江亭遠。


    兩人確定了包養關係後,在江亭遠的幫助下,原身的事業終於開始有了起色,隻用了兩年就成為了業內小有名氣的新銳導演。


    可作為書中炮灰,不作死是不可能的。


    原身有了名氣,所麵臨的誘惑也成倍增長,身為導演,原身身邊不缺俊男美女投懷送抱。


    起初原身還算清醒,可架不住誘惑太多,次數多了,原身就被吹捧的有些忘乎所以,抱著僥幸心理給江亭遠帶起了綠帽。


    盡管原身每次偷吃都小心謹慎,但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在一次偷吃時,被江亭遠的秘書逮了個正著。


    背著金主偷吃,後果無疑是非常慘烈的。


    原身連夜被趕出了江亭遠的別墅,事業更是一落千丈,談好的劇本直接換了導演,正在拍的劇投資商紛紛撤資,男女主更是雙雙毀約罷演。


    更要命的是,那個和原身偷情的小演員在這時突然站了出來,對媒體聲淚俱下的控訴原身潛規則。


    一夜間,原身從小有名氣的新銳導演,成了人人喊打、道德敗壞的人渣。


    一無所有的原身非但沒有為自己的行為作出檢討,反倒自此恨上了江亭遠。


    在主角攻有意無意的暗示下,本就意難平的原身紅著眼開車瘋狂撞向了江亭遠的車。


    司機當場死亡,坐在後排的江亭遠僥幸保住了命,卻失去了一雙腿。


    江亭遠送進醫院搶救時,主角攻放出了早已準備好的有關江氏的資金債務黑料,在輿論不斷發酵之下,公司股價幾乎呈斷崖式下跌,並挖走了公司幾個至關重要的管理層。


    等江亭遠醒來時,公司破產已成定局,再無轉圜的餘地,自此,這位大佬徹底黑化了。


    而這位大佬黑化後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親手搞死了原身。


    這個複仇邏輯其實沒什麽問題,如果葉舟現在不是穿到原身身上,他甚至會忍不住為江亭遠的幹脆利落鼓掌叫好。


    可現在他成了那個生命不息,作死不止的原身,想到接下來的劇情,葉舟可一點也笑不出來了。


    他睫毛顫了顫,心驚膽戰的看了眼自己身邊那位半死不活的仁兄,終於將他的臉與記憶裏的角色對上了號。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葉舟穿來的時間還不算太晚,隻是原身第一次偷吃未遂,被剛好趕來的大佬抓了個正著……而已。


    葉舟安慰自己,起碼現在大佬還沒經曆破產、殘疾、黑化不是?


    道理他都懂,隻是對上江亭遠淩厲的目光時,葉舟還雙腿一軟,差點直接給大佬跪了。


    就聽大佬淡淡吩咐一旁的手下:“把他弄醒。”


    一盆早已備好的鹽水盡數灑了過去,地上原本還在裝死的那位兄弟頓時活了過來。


    江亭遠摩挲著左手上的尾戒,漫不經心問趴在地上渾身狼狽的男人:“知道他是誰嗎?”


    男人點頭如搗蒜,哆哆嗦嗦答道:“葉、葉導……”


    顯然這個答案並不能讓江亭遠滿意,他停下手中的動作,身體微微前傾,濃眉微挑。


    “怎麽認識的?”


    這男孩叫梁森,是原身半年前在電影學院選角時認識的,小嘴兒甜、會來事,還特別聽話。


    每次見到原身,看著他的目光裏都寫滿了崇拜和向往,一來二去的吧,原身也就對他上了心。


    誠然,梁森這小孩兒長得確實不錯,但那也要看是和誰比啊。


    葉舟簡直懷疑原身是不是眼睛有毛病,放著江亭遠這麽個有錢有顏,帥到合不攏腿的極品不哄著,怎麽就看上了梁森這樣的清粥小菜了呢?


    想到這兒葉舟就很氣。


    他與原身同名不同命,葉舟沒穿來前也是做導演的,不過卻沒有原身這麽好的運氣,劇本演員隨便挑,根本不用為投資發愁,想拍什麽拍什麽,想上哪兒拍上哪兒拍。


    和原身比起來,葉舟以前可別提多憋屈了。


    大學畢業就一頭紮進了電影圈,在圈子裏熬了十來年,拿得出手的作品有不少,票房也還算穩定,獎也拿了幾個,算得上是二流導演了。


    可饒是如此,每逢籌備新片前,葉舟也得到處求爺爺告奶奶般的拉投資,在投資商麵前各種裝孫子,低聲下氣的給人當舔狗。


    有時候投資商要往劇組塞人,看在錢的麵子上,葉舟非但不能拒絕投資方的要求,還要賠著笑臉好聲好氣哄著,捏著鼻子認下來。


    原身現在這種無拘無束,不用為金錢煩惱的日子,簡直是葉舟夢寐以求般的生活啊!


    原身不識貨沒關係,他識貨啊。


    像江亭遠這種級別的金主,別說讓葉舟賣個身,就算要他賣個腎也沒關係啊,他是完全ok的啊!


    在江亭遠破產前,如果他能牢牢扒住這位大佬的腿,接下少說得有三年不用為投資發愁。


    有句老話說得好,上帝給你關上一扇門,還給你留了一扇窗呢,現在何止留了一扇窗啊,簡直是關上一扇門,在旁邊又給起了一座小別墅啊。


    妙啊,實在是妙。


    想通了其中關鍵,葉舟頓時也顧不上害怕了,扭了扭自己被五花大綁的身子,試圖讓自己坐直,從視覺看上去更加誠懇。


    “咳,遠哥你聽我說,這件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江亭遠抬了抬下頜,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剛還說不認識,現在又想起來了?”


    葉舟被噎他噎了下,默默在心中將原身罵了一萬遍。


    幸好江大佬這會兒似乎心情不錯,還願意聽他解釋,葉舟頂著壓力,將原身與梁森相識的經過一一講給了江大佬,並戰術性略過了兩人你儂我儂情、意綿綿的部分。


    畢竟,活著不好嗎?


    “……差不多就是這樣了。”


    說完,似是怕江亭遠不信,葉舟想了想,一扭一扭的扭到江亭遠身邊,朗聲表起了忠心:“遠哥您放心,我是什麽樣的人,您心還能沒數嗎?”


    江亭遠看著一臉信誓旦旦的葉舟,不知怎的,忽然有點想笑。


    他就是太知道葉舟是個什麽樣的東西,才覺得可笑。


    葉舟看到江亭遠緊繃神色有所緩和,這才終於鬆了口氣。


    但他顯然沒想到,就在他放鬆時,臉上忽然傳來一陣冰涼的觸感,耳邊是江亭遠微冷的聲音。


    “我怎麽感覺,幾天不見,你的臉皮似乎比以前厚多了。”


    江亭遠修長的手指捏著葉舟的下頜,強製他與自己對視。


    葉舟:……


    這劇情,是不是有哪裏不對。


    原身不是江亭遠放在心尖兒上的寶貝情人嗎?


    難道他平日裏就是這麽對他心上人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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