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句話後,遲墨輕描淡寫地移開了視線。


    不管如何,這確實是一雙非常吸引人的眼睛。


    但遲墨依舊沒有任何打算承認的想法,他已經做出了決定。


    不過遲墨還是有些驚訝,他沒有想到羅蘭瑟竟然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畢竟這個問題看起來是那麽的荒誕不經,不切實際,難道對方真的看出了什麽嗎?


    這個念頭隻不過在遲墨的心中轉瞬即逝,隨著他收回了視線,同時遲墨也準備轉身離開。


    然而當遲墨剛邁出一步的時候,他的手忽然被人從身後拽住了。


    遲墨不由得微微一愣,眯了眯眼。


    因為對方的力氣非常的大,雖然仿真人的身體素質不錯,可觸覺也同樣逼真。


    而且當手心相貼的時候,遲墨還有一種炙熱無比的感覺,大概是仿真人的周身溫度較低的原因,遲墨想,否則他也不會有這種被灼燒的錯覺。


    遲墨不得不因此轉過身,並且他微微挑了挑眉,無聲地表達出自己的疑惑。


    此時羅蘭瑟臉上的神情十分古怪難言,而他的雙目泛起異樣的血色,因為離的近,對視的時候,遲墨才可以看清楚對方瞳孔上明顯的紋理,但隻是一閃而過的時間,那抹血色如同潮落一般,消失不見了。


    片刻後,握住他的手也鬆開了一點,不過遲遲沒有挪開,就這樣保持著相握的樣子。


    這時羅蘭瑟的神色同時平和下來,如果不是遲墨確定剛才自己確實看到了什麽,真的會以為無事發生一般。


    緊接著,伴隨著對方胸口的起伏,傳來羅蘭瑟暗啞而低沉的聲音:“你......非走不可嗎?”


    誒?他是在挽留自己?


    雖然有些意外,但這個答案並不需要多加考慮。


    也正是非走不可。


    但當遲墨準備點頭,羅蘭瑟卻似乎預料到了他的回答,他沒有絲毫的停頓又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道:“能等一下嗎?我有東西要給你。”


    說道這,羅蘭瑟才鬆開了手。


    此時兩人不再保持著那樣親密的接觸,遲墨也不再像剛才那樣有些戒備,他很快思量了一下:


    可是自己目前並不需要什麽東西吧?


    正當遲墨打算拒絕的時候,羅蘭瑟卻已經說出口了:“那具機甲,我想,隻有你能駕馭。”


    聽到這裏,遲墨心頭微微一動。


    不可否認的是,在埃斯蒙德,機甲絕對是一個必不可少的東西。


    雖然在軍營裏,也會分配到最新型的戰鬥機甲,但和這種自己熟悉的那具頂級機甲完全不是兩種物品。


    原本遲墨也覺得有些遺憾不能帶走對方,因為這些天他早已經熟悉了自己那具新機甲,並且沿用原來的名字“小白”來稱呼它。


    所以這時聽到羅蘭瑟竟然如此大方,像是要無償送給他的意思,遲墨也不免感覺到了一種喜悅之情,不過他也有些疑惑,對方的態度突然有所變化......


    難道?


    但遲墨很快就不再多想,自己既然已經否認,對方更無從得知真相。


    見遲墨並沒有拒絕,羅蘭瑟的臉上才出現了零星的笑意,他很努力讓這笑意看起來不那麽難看。


    緊接著羅蘭瑟又小心翼翼地再進一步說道:“那你等等再走吧,我叫專用星艦護送你,這樣也方便機甲運載。”


    說道這裏的時候,羅瑟蘭更加緊張地望著遲墨的神色,為免錯過一絲一毫,當看到遲墨微微動了動眉心的時候,羅蘭瑟又馬上道:“明天就可以......如果快的話,今天下午也行。”


    但遲墨仍然沒有答應,他很快搖了搖頭,並且輕聲道:“謝謝長官,不過我自己來就好。”


    這一次拒絕的時候,遲墨不免有些擔心,因為無論是誰被這樣的情況下愛,三番兩次地被拒絕都是一件很讓人生氣的事情。


    尤其是羅蘭瑟,以他的心高氣傲,他會怎麽想呢?


    但遲墨卻不得不這樣做。


    他並不想這麽麻煩羅蘭瑟,而且專用星艦雖然他不太了解是怎麽回事,不過並不妨礙他有所猜測。


    想來應該上麵一定會印有金光閃閃的幾個大字“羅蘭瑟專用”,全身還會鑲滿各種亮晶晶的東西......


    一想到自己的“小白”也有同樣的遭遇,遲墨就不能接受。


    這時遲墨也注意到羅蘭瑟臉色一變,但並不像是生氣惱怒的樣子,反倒像極了某種濃烈的失望之情。


    不過很快,羅蘭瑟仿佛強顏歡笑般,扯開了嘴角,眸光也再一次黯淡下來:“那我送你到登機口吧,你現在......不是太方便。”


    遲墨也想起了什麽。


    因為自己的身份是仿真人,即使拿到了軍事基地的通行證,但實際上還有許多細節的東西沒有解決。


    比如星際帝國的通行貨幣信用點,他一分都沒有,畢竟連光腦都沒有見到,之前他也不了解仿真人到底是怎麽使用貨幣的。


    而且羅蘭瑟說的不錯,要怎麽運載自己的“小白”也是一個問題。


    再加上遲墨此時確實有些不好再拒絕下去了,無論是對方的神情還是目光,都很難讓遲墨說出口,於是他點了點頭。


    過了一會兒,護衛長效率極高地開來了一輛轎車。


    對,遲墨並沒有看錯,這確實是目前星際帝國最原始的一種交通工具,以速度慢,容量小而頗受詬病。


    但遲墨並沒有不滿意的感覺,因為這輛轎車竟然是不起眼的黑色!


    當遲墨坐上去之後,羅蘭瑟不由得露出了不悅的表情望向護衛長。


    他隻是讓他弄來一輛速度最慢的交通工具,但沒有想到竟然這麽樸素!


    此時護衛長也心頭無奈無比,在這種緊急的情況下,他也隻能找到這樣的轎車了......


    看著遲墨並不嫌棄,羅蘭瑟才鬆了一口氣,坐了上去。


    而前往首都星最近的那個登機口也要四個小時左右,這對於其他人來說是極為漫長的距離和時間,但對於羅蘭瑟卻相當短暫......


    他不由得望向了身旁的那個人,然而對方卻一直看著窗外的風景。


    羅蘭瑟無可避免地流露出難過之情,不過想到接下來還有四個小時,羅蘭瑟才好受了那麽一點點,但這一點點並不能寬慰他剛才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心中受到的巨大痛苦。


    羅蘭瑟很難形容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當聽到遲墨否認自己的時候,他說他是仿真人一號的時候,那一刻,羅蘭瑟的心口好像被人撕開了一道血淋淋的傷口。


    這道傷口還是自己曾經加諸在對方身上的。


    而現在,羅蘭瑟又怎麽不明白,自己對麵的那個人是誰呢?


    正是對方的否認,羅蘭瑟也在此刻無比確認了對方正是自己死去多年的愛人。


    其實羅蘭瑟幾乎是在下一秒就反應過來了。


    從剛才研究員的話語他可以得知,被移植記憶芯片的仿真人根本就不可能知道這件事,他們會把那些回憶當做是自己的。


    更不可能否認。


    就像圖靈測試一樣,當一個機器人嚐試著說謊的時候,這說明他具有了獨立的意識。


    但也正因為清楚這一點,羅蘭瑟無比清晰地意識到,遲墨並不願意和他相認......


    他寧願去遙遠的埃斯蒙德,也不願意呆在皇宮,他寧願去艱苦的軍營,也不願意在這裏享受,他寧願如此大費周章地坐民用飛船,也不願意坐他的專用星艦......


    羅蘭瑟無聲地攢緊了手指,


    他是這麽的討厭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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