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班教室裏,傅鬆華神氣活現地站在座位上:“好,報名我都記下了,謝謝大家支持!”


    他看著報名表,又有點擔心地撓撓頭:“我說你們女生能再報幾個項目嗎?”


    去年他們班是總分第一,非常驚險地壓了6班一點兒,要知道6班可是有個體育生呢。


    今年重點要防6班反撲,拚死也要保住第一!


    他前座的女生白了他一眼:“我們女生報名人數已經超過去年了,還要怎麽樣啊?”


    “就是,有你和班長還不是躺贏嘛。”


    “我們的任務是做啦啦隊,體委你負責帥,我們負責在下麵給你喊加油。”


    他們1班可是有班長秦淵和體委傅鬆華的雙保險,還怕什麽?


    立刻有男生叫:“我們班長才負責帥,體委負責騷!”


    “哈哈哈哈……”


    傅鬆華在一片大笑中得意揚揚:“呸,班長是高嶺之花,我是林間猛虎,都帥。”


    後座上的高嶺之花拿過來他的報名表,凝神看了一陣,敲了敲桌子:“有幾個人的項目要調整,時間衝突了。”


    他拿起筆,快速地勾了幾個名字,又對著傅鬆華說:“你的5000米退掉吧,換成別的。”


    傅鬆華疑惑地湊過來:“為什麽?這種累死牛的項目,我不上誰上?再說我肯定第一啊。”


    秦淵點了點第二天的賽程:“你的體力浪費在這上麵可惜了。短跑加800米,你拿兩個第二或者第三,比一個冠軍分數多。”


    傅鬆華恍然大悟:“哦哦,好!”


    “還有封元,我建議你別去和6班的那個體育生硬拚短跑,寧可讓著他,你留體力在400米上。”他抬頭看著一個男生,“可以嗎?”。


    那個男生使勁點頭:“懂了,班長聽你的!”


    他們班長平時話少,可是到這種重要關頭,卻從不含糊,開口說話組分配和安排,沒有人不服,也很少有人質疑。


    好像,是從高一那次卡拉ok歌廳的事情後吧?


    傅鬆華湊過來,看著秦淵認真地重填名字,忽然想起來什麽,拿起手機找人。


    “百曉生,找你買一份情報,你能收集到哪些班的運動會主力報名情況,特別是6班的。偷偷給我,我給你個大價錢!”


    很快,白競就回了微信:“我這就去打聽——每個班的情報18塊,ok不?”


    “ok!明天中午要交報名表,在這之前給我發來,過時不要了啊。”


    “沒問題,收集到多少給你多少,不過我們自己班的情報不賣啊,先說好!”白競很仗義地交代。


    傅鬆華發了個黑人問號的表情包過去:“你們班的情報,哈哈哈?”


    白競立刻回了個傲然的表情:“今天你愛理不理,明天你長跪不起!”


    傅鬆華越想越好笑,扭頭衝著秦淵說:“老大,笑死了,9班的人說叫我們長跪不起!”


    秦淵手中的筆忽然頓住了。他抬起頭,一雙明亮的鳳眼中光芒一閃。


    “他們班體委……阮輕暮今年報名了是嗎?”


    傅鬆華撓撓頭:“那肯定吧,哪有體委不上的,他就算是個弱雞,也得做做樣子嘛。”


    秦淵的眼神卻有點奇怪。


    “他不是弱雞。”他淡淡垂下眼簾,“他更不是隻做做樣子。”


    誰是弱雞,那個人都不會是。


    無論是雪白牆壁上那高高的手指印,還是他打架時的爆發力和靈活性。


    ……


    9班教室裏,阮輕暮蹺著腳,看著唐田田把所有的報名記完,伸手拿了過來。


    他看了半天,忽然衝著白競招招手:“幫我做件事。”


    “阮哥您說話!”


    阮輕暮的眼睛微微眯起來:“別的班有哪些體育好的,去年報了哪些項目——”


    他的聲音又懶又輕:“特別是1班去年的得分項,統統給我找來。”


    白競一愣:“臥槽,剛剛1班的傅鬆華也找我要這個。”


    阮輕暮盯著他,嘴角忽然一翹:“嗬嗬,原來不是個真傻子啊。”


    前麵的方離低聲說:“嗯,他超負責的。”


    旁邊的唐田田呆呆地看著他:“怎、怎麽了嗎?”


    阮輕暮沒有說話,纖長蒼白的手指在桌上飛快地敲了敲,忽然伸手拍了拍手掌。


    教室裏的同學本來都在關注著他,這幾聲掌聲迅速阻止了喧鬧。


    阮輕暮的聲音不緊不慢:“明天中午,運動會報名最後的截止時間點,我有可能重新調整一下項目。不,是肯定會調整。”


    黃亞撓撓頭:“為什麽啊?我隻會投鉛球這種力氣活,你總不能叫我去跑100米吧。”


    阮輕暮問:“知道田忌賽馬嗎?”


    “那必須知道啊!”


    “那知道退避三舍嗎?還有爭先恐後?”


    旁邊的男生有點蒙:“爭、爭先恐後?就是搶跑嗎?”


    阮輕暮涼涼地瞥了他一眼:“退避三舍是春秋時,楚成王和晉國公子重耳的事兒。爭先恐後是趙襄子和王於期比賽駕車技術的典故。打仗也好,比賽也罷,假如真想贏,那就得講究技巧和策略。”


    “啊……阮哥你在說啥!”


    阮輕暮看著幾個男生木木的表情,算了,他們不懂。


    他看看大家:“總之明天聽我調配,實在不願意換的,可以跟我說。”


    白競他們互相看看,方離首先答應:“嗯,我隨便。”


    阮輕暮歎了口氣:“我的意思,是大家盡量都聽我的。”


    同學不好帶啊,要是上輩子,他還需要向手下的人解釋嗎?


    忽然之間,他就想到了一個人。


    那個人的話,大概不用任何解釋,就明白他的意思吧?


    ……


    第二天上午最後一節,體育課。


    操場東邊,白競拿著手機,猶豫地看向阮輕暮:“那我發給他了?真的不用加點假料進去嗎?”


    阮輕暮躺在草地上,懶洋洋地揪了片草葉:“你百曉生的名聲不要啦?”


    白競一咬牙:“媽的豁出去了,這次寧可犧牲信譽,坑死他們!”


    “不用,給他真的。”阮輕暮笑了笑,“你隻用加一句,說不保證信息一點差錯沒有,就行了。”


    白競撓撓頭:“哦,好。”


    阮輕暮揉著手裏的草葉,點點翠綠染上他白皙的指尖:“對了,把我們班昨晚的報名情況也發他。”


    白競手指一哆嗦,旁邊的黃亞急了:“為什麽啊?”


    阮輕暮眯著眼睛:“別廢話,照著做。”


    隔著涇渭分明的操場中線,傅鬆華看著剛收到的文檔,爽快地打了200元過去:“給,湊個整,謝啦!”


    他興衝衝地跑到一邊:“班長,消息到了!哎?”


    他猶豫地點開白競新發來的另一個文檔:“9班的?”


    他飛快地回了一條:“幹什麽,你不是說不出賣自己班的消息?”


    對麵,白競笑眯眯地回複:“我們體委說,這是附送你的,不要錢。”


    傅鬆華點開看了一眼,脫口而出,說了一聲“操”:“媽的,一定是假的,方離跑5000米?!”


    秦淵伸手接過他的手機,看了看他和白競的對話,點了幾下,把接收到的文件刪了。


    “啊啊啊班長,那是花錢買的!”傅鬆華慘叫,“你幹什麽?”


    秦淵抬起頭,遠遠地望了另一邊的9班男生們。


    那邊的大香樟樹下,9班的男生聚在一起,圍著那個熟悉的身影,正在說著什麽。


    人群中,那個少年的側臉上一副散漫神情。


    秦淵緩緩收回目光:“你現在知道了,是他們體委授意發給你的,那麽你信還是不信?”


    傅鬆華苦惱地撓撓頭:“大、大部分是真的吧?少量的摻了假?”


    “不管真假,你既然有了懷疑,再去安排出場陣容,就會疑神疑鬼。”秦淵淡淡道,“那才正中了他的計。”


    傅鬆華震驚地看著他:“班長你說啥?就他?還詭計?”


    秦淵淡淡垂下眉眼:“對。”


    傅鬆華痛苦地捂著胸口:“老大,真的我心口疼,那可是兩百塊!”


    “我補你。”


    “不要!”傅鬆華立刻豪氣起來,“老子是體委,花錢高興。”


    他父母都是高知,家庭雖然不算什麽豪富,可是也從來衣食無憂,給這個獨生兒子的生活費也沒缺過。


    旁邊,他們寢室的男生嘖嘖地搖頭:“老傅這是圖什麽啊,花兩百塊買了份廢料,9班那邊拿著真情報爽死了吧。”


    “哈哈哈哈,百曉生或成最大贏家?”


    傅鬆華忽然好像想到了什麽,皺了皺眉,向著9班那邊又望了一眼。


    ……


    一個9班的男生從遠處的打印店跑過來,手裏拿著油墨未幹的幾張表:“阮哥,打印好了!”


    阮輕暮坐了起來,靠在大樹樹幹上,拿著白競最新收集到的資料,默默反複地看,看了一會兒,又開始寫寫畫畫,半晌又歎了口氣。


    白競他們大氣也不敢出,在一邊看著他亂七八糟的標注,探頭探腦。


    “我覺得阮哥認真的樣子好酷。”


    “是好性感。”


    阮輕暮抬腳,給了正在誇他性感的黃亞屁股一腳:“你的三項不用換了。白競你的200米換成400。”


    “哦哦,為啥?”


    “反正你也是瞎跑,400米看起來強手多,其實普通人不敢報,你去,萬一混上個第六,就能有分拿。”阮輕暮拿著筆,沉吟一下,衝著遠處默默坐著的方離叫,“你真的能跑下來5000米?”


    方離扭過頭,低聲說:“可以。”


    “好。”阮輕暮點頭,把自己的5000米給改成了1500米,又開始琢磨。


    前麵,方離忽然默默站了起來,沿著跑道,開始獨自慢悠悠地奔跑起來。


    體育課快要下課了,跑道上沒什麽人,傅鬆華正在一邊收本班的器材,忽然就看到了跑道邊的方離,瘦弱的影子一個人落在跑道上。


    他趕緊把網兜往旁邊的人手裏一放:“幫我收一下,我去去就來!”


    他邁開腿,飛跑上跑道,追上了方離。


    “喂喂,問你個事兒!”


    方離腳步一頓,回頭看看他,又埋頭往前跑。


    “你們班運動會,你要報5000米,是假的吧?”


    方離默默往前跑著,半天才說:“真的。”


    傅鬆華一下子急了:“他們幹什麽這麽欺負人?叫你跑5000米,你就答應啊?”


    方離沒理他。


    “我帶你去找你們班的人,那個阮輕暮瘋了!”傅鬆華伸手就去抓他,可是剛剛碰到方離的胳膊,方離一閃身子,躲開了。


    “不用你管,我自願的。”


    傅鬆華愣了愣:“你這麽弱,怎麽跑得下來?他們逼你的吧,別怕,你和我說,我幫你討公道去!”


    方離喘著氣,一張清秀的臉漲得通紅:“我再說一遍,沒人逼我。”


    傅鬆華看著他,一雙濃眉擰著,終於小心翼翼地問:“你是不是生我的氣了?那天晚上,我說你不在領航班教室,就隨口說的。我也不知道你不在……”


    方離低著頭,不看他:“我沒生你的氣,你又沒撒謊。”


    傅鬆華愣愣地看著他,忽然有點心煩意亂。


    自從那天晚上後,方離就開始躲著他,就算他再粗枝大葉,也感覺得到好像哪裏不對了。


    “你到底當不當我是朋友?當的話,就告訴我,那天晚上你到底在哪裏?”


    方離猛地刹住了腳步:“你什麽意思?”


    傅鬆華有點焦躁地撓撓頭:“就算在網吧、在和女孩子約會,隻要你說,我都信你!”


    方離怔怔地看著他,眼圈微微發紅:“我要是不說呢?又或者,那天晚上……我就是去做說不出口的事呢?”


    傅鬆華呆呆地看著他:“能、能有什麽說不出口的?”


    方離忽然重重一把甩開他的手,奮力向前衝去。


    遠處,阮輕暮無意中抬起了頭。他望著跑道上的方離狂衝回來,臨到跑近,還加快了速度,飛快地繞過了眾人。


    沒人注意到他,可是阮輕暮眼神極好,卻看到了他眼眶中的一抹紅。


    他快速地將手中最後幾個項目勾好,遞給了白競:“幫我問一遍有改動的人,沒意見,就幫我交給老簡。”


    白競痛快地答應了一聲:“好,阮哥你放心!”


    阮輕暮跳了起來,迎上去,伸手把方離拽到了一邊。


    避開同學,他緊緊盯著方離的眼睛:“出什麽事了?傅鬆華那個傻大個欺負你?”


    方離揉了揉眼睛,小聲說:“沒。跑得快……眼睛進了灰。”


    阮輕暮若有所思地看著他:“那你和我說實話,你為什麽要跑5000米?”


    方離低著頭,不吭聲。


    “你不說,我這就給你取消掉。”阮輕暮的語氣忽然變得冰冷,“我不想看到你為了什麽奇怪的原因,把自己跑死在賽場上。”


    方離猛地抬起頭,定定地看著他:“我就是自己想跑,不行嗎?”


    他激烈地喘著氣:“為什麽你們一個個……都覺得我是被人逼的?我可以跑,我想跑,你們都可以上,我為什麽不可以?!”


    阮輕暮靜靜地看著他,終於點點頭:“你真心想跑那就行,到時候,我給你加油。”


    ……阮輕暮重新回到樹下躺著,不由自主地,目光就飄向了一邊。


    這一看,不知道為什麽,忽然地,那邊1班人群裏,秦淵就扭過了頭,也向著這邊看過來。


    陽光燦爛,隔得雖然遠,可是依舊看得清他眼中的光芒微微一閃,鋒芒銳利。


    阮輕暮眯著眼睛,抓起手機,向著那邊揚了揚。


    看到秦淵默默地也掏出了手機,他才沒頭沒腦地,給秦淵的微信發去了一句話:“你對退避三舍和爭先恐後怎麽看?”


    遙遙的人群裏,秦淵開始轉過身,避著人打字。


    沒過十幾秒,就迅速有了回信。


    “公子重耳和王於期?幹什麽,運動會你要排兵布陣嗎?”


    阮輕暮望著那行字,嘴角的狡黠笑意越來越大。果然,他就是懂。


    “是啊,叫你們班那個傻大個兒小心點。”他打下一行消息。


    “我才是班長。你是來提醒我的?”


    阮輕暮懶洋洋地托著腮:“你說是就是嘍。的確,我不care他,我要防的其實是你。”


    這一次,秦淵沒有回那麽快,半天才猶豫著問:“……你報了什麽?”


    “幹什麽,又盯著我啊?”


    秦淵盯著手機,這一次打字很慢:“嗯。隻盯著你。”


    阮輕暮心情極為愉悅,笑吟吟地回:“彼此彼此,我也盯著你呢。”


    1班的人群裏,傅鬆華疑惑地看著秦淵:“喂,喂?”


    班長這是看了什麽奇怪的東西,剛剛還在和他商量運動會的後勤,怎麽忽然就神遊九天的樣子,臉色還有點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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