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侵後的第一百四十二天


    一隻隻狼蛛向程聲一行人逼近過來。


    林謙一想到這些大腹便便的狼蛛肚子裏,還孕育著一隻隻沙漠蛛蜂,頭皮都要炸開來了。


    他忍不住問程聲:“它們怎麽突然就跟上我們了?”


    程聲搖頭,眼色微沉道:“不清楚,但如果它們一直跟著我們,那就不得不采取一點極端手段了。”


    林謙剛在心裏為博士說的“極端手段”打上問號,下一秒就看見博士垂下的手指尖迸出青色的小火花,倏地落到沙漠裏,濺起劈裏啪啦地細小火焰,驚得那些狼蛛猛地張揚著八隻爪子,亂了腳步。


    “直接燒了完事。”張九章說道。


    程聲搖頭:“不行,你想把別的沙漠蛛蜂引過來?”


    “沙漠蛛蜂雖然是獨來獨往的胡蜂,但曾經有不止一個人、不止一次目睹一群沙漠蛛蜂匯聚而來,圍繞一隻死去的蛛蜂繞圈,形成漩渦一般的悼哀圈,就像蟻群一樣。”程聲皺眉說道。


    林謙抽抽嘴角,盯著那些試圖繞開火花的大肚狼蛛,小聲嘀咕:“那麽人性化嗎?”


    “不要低估低等動物的群體秩序和情感共情能力。”程聲看了他一眼說道。


    他說完,轉向張九章,算是解釋:“盡管這種情況並不多見,但眼下能夠規避的情況下,以規避為主。”


    張九章聞言不再說什麽,比起引來更多沙漠蛛蜂的隱患,的確還是能避則避。


    “可問題是,到底為什麽他們會跟著我們啊……”林謙眼睜睜看著那些狼蛛避開了濺射在沙子上的火焰,繼續孜孜不倦地朝他們的方向移動。


    他嘀咕著的同時,皺眉環顧四周,問程聲:“是不是我們走的方向不對?恰好和它們撞上了?”


    “這附近沒有別的吸引蛛蜂或是狼蛛的東西。”程聲搖頭,頓了頓說道:“不過我們可以試驗一下。”


    他說著,朝另一個方向移動。


    沒有狼蛛跟來。


    下一個是張九章,他朝程聲移動的方向靠近。


    同樣沒有狼蛛跟來。


    林謙緊張地咽了咽口水,對杜南榮說道:“杜工輪到你了。”


    杜南榮點點頭,他腳步一轉,剛向程聲那兒走了沒幾步,就看見麵前的七八隻大狼蛛齊刷刷跟著他的腳步轉了方向。


    杜南榮:“……”


    有幾隻狼蛛似乎有些焦慮,不停地在兩個方向之間擺動爪子,像是在焦灼到底該往哪裏走。


    段奕見狀眉頭一皺,他快步走到杜南榮的身邊,低聲喝道:“別動。”


    杜南榮也不敢動,這些大狼蛛虎視眈眈地盯著他,似乎他身上藏著什麽絕世美味一樣。


    段奕把杜南榮渾身上下檢查了一通,杜南榮就像木頭人一般站在那裏,任由段隊在自己身上上下其手,偶爾碰到敏感的癢癢肉,隻得憋著笑渾身發抖。


    “抖什麽?”段奕問。


    “……癢。”杜工小聲說道,一米八的大漢子有些不好意思。


    段奕手上動作頓了頓,所幸很快,他從杜南榮的身上找到了他要找的東西。


    他在杜南榮脖子側後方的衣領上,找到一小片白色的、細細的、粉末狀的東西,不知道在哪兒沾到的。


    “博士,你來看看這是什麽。”段奕說道。


    程聲聞言快步走過來,眯眼站在杜南榮的身後,輕輕用小樹枝刮下一點粉末。


    “可能是磷粉。”程聲辨別道。


    “什麽粉?”杜南榮納悶,“會飄鬼火的那種?”


    “就像蝴蝶蛾子翅膀上的磷粉。可能是先前在樹上遇到巨化版蛛蜂時沾上的。”程聲說道,“鱗粉就相當於動物體毛樣的物質,既可以起到防水的作用,同時也會發散出一股淡淡的氣味,便於識別位置。”


    “有些雄性蝴蝶的磷粉就具備臭味,雌性蝴蝶則會根據這股氣味,找到對方的位置。”程聲說道,並且招來林謙,果不其然在林謙的衣服上,也找到了相似的粉末。


    “難怪這些狼蛛會過來。”張九章說道。


    敢情他們隊伍裏出了兩個“叛徒”。


    林謙和杜南榮兩人連忙把外套脫下來,索性埋進了腳下黃沙裏,然後悄悄後退,躲到一塊小沙丘的背後。


    就見那些狼蛛慢吞吞地挪向掩埋兩人外套的地方,聚成了一小堆,在沙子裏刨坑。


    “果然是這些磷粉的緣故。”林謙見狀鬆了口氣。


    “行了,不要打擾到它們,我們悄悄離開。”程聲說道,繞道繞開那些揣著蛛蜂卵的狼蛛。


    林謙幾人點點頭,悄無聲息地離開。


    他們原本是以胡楊林的方向作為主行動方向,尋找一個可以暫時休息下來的地方。


    隻不過走著走著,能當做參照物的東西就越來越少,周圍逐漸是由長滿水草的平緩地帶,代替了較為高大的紅柳、梭梭一類喬木和沙地。


    他們沒法爬到高處,去確認他們走的方向是否還正確,那片胡楊林是否還在原地。


    由此無法,程聲幾人沒有再深入走下去,而是就地紮營,找了一處沙丘迎風坡的半高處,坡度較平緩,直接紮了帳篷下去。


    盡管他們再往前走幾百米,就有綠色的植被覆蓋,但段奕仍舊選擇紮營在沙丘黃土的地方。


    綠洲,意味著更多的蚊蟲和野生動物會饒人清夢。


    而沙地的低窪處,即便背風,但有很大的掩埋風險,誰也不想第二天早上醒來,發現自己半個身子都被壓在風沙下。


    何況背風的地方,風沙多是堆積作用形成的沙坡,沙土鬆散,帳篷不容易固定。


    相對來說,段奕選擇的這處迎風坡的半高處,風沙不會太大,而迎風麵又是受到風蝕的作用,黃沙被壓得很實,相較更硬實,適合固定帳篷。


    林謙幾人在固定帳篷的地方先做了一個簡單清理,將岩石和樹枝灌木全都清理幹淨,這才紮下帳篷。


    帳篷打下後,段奕又從背包裏拿出一盞防風燈,固定在帳篷邊上。


    林謙意外地看向段奕,好奇段隊的背包裏還藏了什麽東西。


    先是帳篷,再是防風燈……


    “段隊帶防潮墊了嗎!”林謙期待地看向段奕。


    張九章嗤了一聲:“出來露營旅遊的?還防潮墊?”


    防潮墊是沒有的,但是段奕拿出了一張睡毯。


    ——要是換得到防潮墊的話,相信段奕也會帶上的,但他和程聲轉了一圈駐地集市,隻換到了眼下這幾件東西。


    張九章:“……”


    “難怪段隊的背包鼓鼓囊囊,居然裝了那麽多東西。”杜南榮驚訝。


    他們的背包也沒空著,隻不過裝的都是一些補充類的必用品,譬如食鹽和水。


    用程聲的話來說就是:“你們的媽媽不是羊,你沒法判斷岩石的哪一層上有鹽。”


    ——所以,他們每人都帶了一些食用鹽。


    體內缺乏鹽的時候,會導致身體無力,貧血頭暈,許多人都知道沙漠裏要及時補充水分,卻忽略了鹽的關鍵性。


    帳篷搭好後,幾人就鑽進了帳篷裏。


    五個男人把普通帳篷擠得滿滿當當,讓人不由擔心這帳篷會不會散架了。


    虎耳草跳出帳篷外,紮根下來,長成兩米不到的模樣,將帳篷圈在自己的葉片底下。


    在沙漠圓月下,一望無際的沙漠平原上,虎耳草近兩米高且粗壯的身形,成了格外突出的存在。


    遠遠看去,就像是一頂巨大的保護傘。


    “點一下剩餘的水量。”段奕說道。


    “收到。”


    當初他們帶的水量就是按照六人份、每人兩升的水量攜帶的,這個量基本足以用於一整天的徒步損耗,但他們這一路不僅是徒步,更是逃亡,一路水的損耗量巨大。


    “這些水,省著點喝,最多撐個半天吧。”林謙說道,晃了晃半吊子響的水袋。


    央木措見狀,立馬明白了先前這幾人在說什麽,他從帳篷裏爬出來,就在帳篷外挖起了坑。


    杜南榮愣了一下:“他這是幹什麽?”


    段奕很快反應過來央木措的用意,他旋即招呼其他人過來,挖出幾個淺坑,用防水的戰術背包鋪在坑上,又壓了幾塊比較幹淨的石頭在上頭。


    “沙漠夜間的溫差大,濕氣較重,水分會凝結在石頭或者金屬的表麵上,過一夜可以收集到少量可以直接使用的飲用水。”段奕簡單解釋道。


    杜南榮恍然:“這麽一說,我好像記得在哪裏看過什麽沙漠裏自製蒸餾的方法……”


    “沙漠蒸餾得挖出至少九十公分的深坑來,對我們的體力消耗太大。”段奕否決道,“雖然沙漠蒸餾可以在一個晚上得到接近三公升的水分,但得到的水是從沙土中滲透出來的鹽堿水,不能直接飲用。”


    程聲微點頭,補充道:“鹽堿水未經過處理直接飲用的話,會引起嘔吐脫水,一旦嘔吐,會更快、更多地損耗體內水分,得不償失。”


    杜南榮吸了口氣,沒想到那樣情況下,好不容易得來的水,還是無法飲用的。


    程聲見狀,頓了頓說道:“其實夜間溫度降到零下後,鹽堿水會結冰,結冰可以淡化其中的鹽堿含量,淡化後就能使用。隻不過我們對時間要求更嚴苛一些,需要抓緊時間趕路,相對來說這個做法的性價比,比不上直接收集露水。”


    杜南榮點了點頭:“明白了博士。”


    “也不知道駐地那邊的情況怎麽樣了。”林謙說道。


    他抬起頭,微僵在原地,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看。


    說實話,他們這會兒真有些尷尬狼狽,頭一次遇見無法辨別方向的情況。


    即便當初他們一行人身處可怕的瘴氣之中,濃厚的瘴氣遮天蔽日,不論陽光還是月光都難以穿透瘴氣的情況下,段奕仍舊有辦法帶他們找到離開的方向。


    可眼下這個情況,卻是截然相反。


    頭頂月朗星疏,北極星仍舊閃爍明亮,他們能夠輕而易舉地定位方向。


    但是,就像白天一樣,幾十分鍾過去,他們即便待在原地一動不動,再抬頭看天空的時候,北極星的方位和指向卻又變化了。


    就好像是,整個天地都在與他們開玩笑。


    一開始,他們發現這個情況的時候還感到一絲無可奈何的絕望,但是到了現在,林謙幾人都快麻木了,即便看到頭頂的北極星眼睜睜地調轉了方向,心裏也沒啥波瀾。


    ——還能怎麽的,也鬥不了天鬥不了地的。


    這是和處於瘴氣林裏完全不同的感受。


    身處瘴氣中,至少他們清楚他們要麵對的是什麽,但在這片沙漠裏,到處都是神秘的未知。


    悄無聲息轉變位置的胡楊林,讓任何人都摸不著頭腦,甚至林謙在央木措疑神疑鬼地喃喃下,都不由得動搖、懷疑——那所謂的頓折魔鬼是否真實存在。


    至於林謙擔憂的駐地那頭,似乎並沒什麽額外的事情發生。


    那些從沙漠裏爬出來的感染者,一如既往地向駐地展開攻擊,而前一個夜晚攻擊得人措手不及的蟻獅,則在程聲的警告處理下,沒有再次出現。


    駐地平淡地度過了一個晚上,隻有極少數人為央木措“死”於大火裏而感到悲傷。


    許英帶著杜靜書和羅小南兩人,就待在駐地的後方,陳楠並沒有向許英提出加入戰鬥中的要求,或許是不覺得許英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杜靜書就躲在安全屋裏,聽著外頭感染者發出的嘶吼,瞳孔微微顫抖。


    她下意識地按住自己的胸口,總覺得心髒的跳動頻率,似乎一點點地、不著痕跡地與外麵的某個聲音重合在了一起。


    她疑惑地看著窗外,尋找那道奇怪的聲響,卻一無所獲。


    “在看什麽?”許英問。


    杜靜書微微搖頭。


    窗外冷不丁傳出一聲尖叫,似乎有感染者突破了駱駝刺的圍牆,第一次闖進駐地基地內來了。


    許英匆匆對杜靜書說道:“我出去看一下,你帶著羅小南躲在屋裏,不要亂走。”


    杜靜書收攏心神,點點頭:“英子姐小心。”


    許英應了聲,匆匆離開房子。


    杜靜書趴在窗口上,擔心地看著窗外。


    羅小南慢吞吞地靠近杜靜書,把腦袋擱在杜靜書的肩膀上,。


    他用著隻有他們兩人才聽得見的低聲,細聲細氣地說道:“小杜姐姐,不要聽它的聲音。”


    杜靜書一愣。


    旋即,她猛地看向羅小南:“什麽?”


    羅小南微仰起臉,看著杜靜書,輕聲說道:“要記得自己、杜叔叔、南南還有大家。”


    杜靜書茫然地看著羅小南:“啊?”


    羅小南也不知道該怎麽說得更清楚一些,他皺著淡色的小眉毛,咬著指甲看杜靜書:“姐姐要記得南南說的話。那個聲音……不好的。”


    他說著,小手伸向杜靜書的胸口,輕輕按在杜靜書的心髒部位。


    隻有四五歲大的男孩,一本正經地繃著一張嬰兒肥的臉蛋,一雙墨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杜靜書看,看得杜靜書憑空生出一股驚悚恐懼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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