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宰治話音剛落的瞬間,織田作之助就以一種老母雞護著雞仔的姿態將和泉蓮擋在了身後。


    同樣,阪口安吾也一臉嚴肅的用指腹推了下眼鏡:“三年死緩,請清醒一點太宰先生。”


    看著幾乎被織田作之助整個人擋的嚴嚴實實的和泉蓮,太宰治遺憾的歎了口氣:“啊啊,好遺憾。”


    “一點都不遺憾,如果不是我們你就要犯罪了太宰先生。”阪口安吾暗戳戳的睨了他一眼,緊接著又諷刺的勾起唇,“雖然我們本身從事的行業也是在犯罪就對了。”


    太宰治和織田作之助同時扭頭看了他一眼,對這個詞不置可否,氣氛忽然間有些凝重了起來,誰也不曾開口出聲。


    最終,還是坐回座位上的織田作之助小口飲著威士忌,用淡淡的視線看向太宰治:“那麽,不惜把和泉灌醉也要說的話是什麽,我剛才已經試探過了,他確實睡著了。”


    太宰治一怔,原來趁著剛才阻擋他的時候,織田作之助就早已幫他試探過了,這麽一來也就不需要他出手了。


    “不愧是你,織田作,真敏銳啊。”他感慨的說著,將身體的脊背挺得筆直,不再向和泉蓮傾斜。


    “事不宜遲,織田作,既然你跟他同住一個寢室,應該都或多或少捕捉一些細節吧?”


    太宰治的眼眸中劃過一道深邃的光:“比如說,他的舉止有沒有變得奇怪,在月影現身的那天,有沒有發生過什麽事?”


    聽著他條理清晰的數落著一件一件事情,阪口安吾和織田作之助都不禁驚訝的頓住了。


    “你是在懷疑他跟月影假麵有什麽關聯嗎?”


    阪口安吾蹙了下眉,忍不住將目光落在趴在吧台上熟睡著的少年。


    少年安靜的枕著自己的臂彎,隻留出半張白皙的側臉,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胸口平靜的起伏著,像是一隻懶洋洋入睡的貓咪,光是這麽看著,就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況且,這個少年也僅僅才十六歲,比起年紀雖小卻一肚子壞水的太宰治來說,他更加的幹淨更加的明亮,也更加符合這個年紀的性格。


    這樣一個人,會是那個連中原中也都對抗不了的怪盜?


    阪口安吾難以置信。


    與此同時,織田作之助那平靜的臉上也難得浮現了一絲嚴肅。


    他沉吟了下:“並沒有什麽異樣,他幾乎每天都會選擇那個時間在外麵閑逛,就算是現在也是如此……你為什麽會懷疑他,太宰?”


    “大概是因為太湊巧了吧。”太宰治勾起唇角,露出個一眼望穿的假笑,一手晃動著桌前的酒杯,鳶色的瞳孔透著透明的杯子,仿佛能折射出其中的寒冷,“加入組織的目的不明,還是這一期新人中唯一知道中原中也房間具體位置的人。”


    “不管怎麽看,不都會懷疑到他頭上嗎?”


    太宰治微微一攤手,“而且出事的時候,沒有人能夠證明他在哪裏。”


    “不是有攝像頭?”


    “攝像頭也可以作假哦,它隻拍攝到了蓮進出廁所的一幕,中間卻沒有一直追蹤蓮的位置。”


    織田作之助不說話了,但是他垂著眉眼淡淡的凝視著自己的酒杯,就差沒寫出來心事重重四個字了。


    “就憑這種事情懷疑他還有些牽強。”反倒是阪口安吾看不下去,理直氣壯的與太宰治當麵對峙,“並不排除外來的可能性,而且中原先生的房間位置也可以提前調查。”


    “嗯,我當然知道。”太宰治朝他稍稍露出笑容,“所以我也隻是懷疑而已,沒有任何證據,隻是想問問織田作有沒有在意的事情,他回到房間裏做了什麽不妥的舉止嗎?”


    “……沒什麽。”


    織田作之助搖了搖頭,他清楚的記得和泉蓮那日空手回來直接便脫衣睡了覺,沒有做任何可疑的舉動。


    “隻有一件事……”他在若有所思的太宰治眼中頷了下首,藍色的瞳孔中溢出幾分迷茫:“他會向我借閱我的小說,不過,他似乎對小說沒有任何興趣,基本上沒有翻閱的痕跡。”


    “……原來如此。”聞言,太宰治的眼底迅速劃過一道精光。


    如果是方才隻是推測的話,現在的他大概已經有了幾塊拚圖,就是不知道該怎麽將這些拚圖拚接起來。


    “嗯,謝謝。”他彎起眉眼,朝織田作之助露出了神秘的笑容,“我大概已經知道怎麽抓住月影的尾巴了。”


    “現在逮捕月影假麵是由你負責嗎?”阪口安吾怔了下:“我記得應該是中原先生負責的任務吧。”


    太宰治點了點頭,眉宇間盡是得意:“嘛,誰讓那個小矮子不頂任何作用,就隻能由我接手啦~”


    “我也曾聽說月影假麵似乎跟中原先生有一些……”


    阪口安吾的眼神飄蕩了下,有些尷尬的咳嗦了一聲,還是沒有將話題說出口。


    氣氛詭異中,他看了眼一側的鍾表,率先站起了身:“現在差不多該到小孩子睡覺的時間了,我們不如解散吧。”


    對於他未盡之言,除了對組織論壇完全不感興趣的織田作之助外,太宰治卻是清楚的理解了。


    他唇角的笑意加深,緊隨其後站了起身,活動了下發僵的臂膀:“畢竟我們這裏還有個醉酒的小朋友,是時候解散了。”


    一邊說,他還一邊含笑望向睡著的和泉蓮。


    看見那軟軟的、像粉團子似的臉蛋時,又忍不住伸手戳了戳,那尚好的手感令他驚了下,更加玩上了癮。


    即使在睡夢中,和泉蓮也似乎感覺到了外界的騷擾,秀氣的眉毛微皺,無意間瑟縮的往後躲去。


    然而他的抗拒沒有任何作用,無論他縮到哪裏,太宰治的手指都會蠢蠢欲動的移過來,對那團子簡直愛不釋手。


    “唔,討厭……”


    醉酒狀態的和泉蓮異常的乖巧,被騷擾的沒有辦法,才嘟囔出一個詞,險些讓看著他的人們心都要化了。


    這幅樣子,還真像是個可愛的天使呢。


    太宰治手指微微蜷縮著,又興致勃勃的去戳那雪白的臉頰。


    直到織田作之助將他的手指攔下,並用不讚同的目光警告著他,太宰治才遺憾的收回了手臂,隻是目光依舊落在和泉蓮的臉上,眼中藏著的是難得一見的溫柔。


    他戲謔的嘟囔道:“睡得這麽死,怎麽戳都不醒,被人拐了都不知道。”


    一旁的阪口安吾無語的推了下眼鏡,很想提醒他和泉蓮之所以睡得這麽死,完全是因為他的緣故。


    然而往常的經驗告訴阪口安吾,太宰治可不是一個會講道理的人,他無奈的搖了搖頭,最終也沒有開口。


    欣賞夠了那毫無防備的側臉,太宰治將手伸向和泉蓮的手臂,剛想親自扶著人回去宿舍,誰知織田作之助那平靜深沉的聲線卻突然在耳邊響起。


    “我帶他回去就行了。”


    太宰治的動作頓在半空中。


    半秒後,又順其自然的收了回去,揚起的臉蛋笑容飛揚,半點都沒違和的地方。


    “你們住的是同一宿舍,那就麻煩你了哦,織田作。”


    “沒關係,不麻煩。”織田作之助拒絕了他客氣的推脫,直接將人往身上一背,往門外走去。


    幹淨利落的既視感一瞬間像是帶著幼崽回家的黑豹,令阪口安吾有些忍俊不禁了起來。


    但太宰治卻是一直目光莫名的凝視著兩人離去的背影,一時間沒有任何言語。


    直到兩人的背影消失後,阪口安吾才無奈的搖了搖頭,突然說道:“既然這麽想要送人回去的話,就跟著一起去好了。”


    “你在說什麽?”太宰治轉過頭,無辜的眨了眨眼睛,就仿佛聽不懂他說什麽的樣子。


    太宰治裝傻的本事也是一級的,什麽事情都埋在心中,幾乎不會露出破綻。


    然而今天,或許是氣氛太過溫馨,或許是鬆懈了緊繃的神經,他的真麵目被小心的掀開一角,令阪口安吾竟難得偷窺到了一些。


    不過既然太宰治執意要裝傻的話,阪口安吾也不會步步緊逼的對了。


    他將掛在凳子上的外套小心的舒展開,套在身上,垂著眉眼虛著眼眸看著地麵,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你大概沒有發現,你在跟那個孩子交流的時候,是最放鬆的時刻。”


    “我似乎還是第一次看見你那麽溫柔的表情。”他朝太宰治笑了,“跟對我和織田先生的表情都有所不同。”


    隻意味深長的留下這句話,阪口安吾便禮貌的頷首示意,離開了酒吧。


    隻有太宰治麵露迷茫的佇立在原地,聰明的大腦難得有些卡殼,不能理解心中升起的這種詭異的感情。


    織田作是他的友人,卻沒能成為他所期盼的光。


    所以,他是在期待著的嗎。


    總有一天,這個名為和泉蓮的人,將會帶他走出黑暗,真真正正的生活在陽光之下?


    如果能夠實現那個結局的話,太宰治並不介意和泉蓮的任何身份。


    即使,對方真的就是——他們一直想要逮捕的人。


    ……


    宿醉了一宿的和泉蓮第二天幾乎頭呲欲裂。


    他根本不記得被坑了喝酒後以後的事情,直到起床後大腦還暈眩著,感覺十分難受。


    偏偏這種痛苦的時期,還有黑手黨專門來到他的麵前,告知太宰先生正在辦公室內等待他。


    於是,和泉蓮惡狠狠的磨了磨牙,微笑拒絕了織田作之助一起陪同的提議,前往了太宰治的辦公室。


    爾後,就被倚在門框上悠哉等待他的太宰治捕捉了個正著。


    “來的正好。”太宰治笑眯眯的歪了下頭:“首領想要見你,現在跟我去首領辦公室一趟。”


    “……”


    和泉蓮被一下子弄懵了。


    等等,他是不是做了什麽惹人注目的事情!明明他隻是個小雜魚又怎麽會被首領給看中!


    難不成……月影假麵的事情暴露了?!


    想到這種可能性,和泉蓮一瞬間慌亂了起來,內心忐忑不已。


    “怎麽了?”太宰治忽然上前一步,詳細的打量著他的表情,“臉色有些不好哦。”


    和泉蓮心中一緊,麵色卻是極為冷靜的推開了他的臉:“難道某人忘記昨晚做了什麽,導致我現在還處於宿醉中,頭疼。”


    麵對他這暗戳戳的諷刺行為,太宰治卻是忍不住噗嗤一笑,沒等和泉蓮抽動著嘴角頗為黑線的看著他,他又忽然抬起頭,哄誘道:“張開嘴,啊——”


    “……哈?”和泉蓮並不能理解他的目的,反應慢了一拍。


    而就在這一拍的時間中,太宰治已經用左手輕而易舉的鉗住了他的虎口位置,令他隻能半張著嘴無法合攏。


    隨即,右手食指突然朝他的舌苔一壓,有什麽甜膩的東西滑進了口腔中。


    “咳、咳咳。”直到太宰治收回手指後,和泉蓮還有些被嗆的幹咳起來,他努力的含著口腔裏甜膩的東西,眉宇皺得快要擰出水來,“這是什麽?”


    “解酒糖。”太宰治笑眯眯的抽回了手指,饒有興趣的看著難得滿臉不爽的他,“等會麵對森先生可不能是這種態度,有沒有清醒一點。”


    這句詢問卻是讓和泉蓮沉默了。


    似乎那偏頭痛已經影響到了他的整個人的情緒,讓他堅持不住表麵的偽裝,性格更加傾向於真實性情的自己。


    連說出的話,也是往日裏不會說出的,帶著種淡淡的煩躁感。


    如果被熟悉的人看到,一定會驚訝於他性格的扭轉。


    ……難不成太宰治是在提醒自己?


    並不清楚太宰治到底把他讀懂了那一層麵,但是有了上次醫務室懷疑他是月影假麵的事件,和泉蓮已經將太宰治羅列為了重點戒備的清單中。


    雖然是暗戳戳的做了許多的心理防備,但他對待太宰治的態度依舊跟以前一樣,不如說要是真的突兀的發生了改變才是更加會暴露馬甲的事情。


    太宰治絕對已經看透了他性格的偽裝,這是在他預計之內的,並不需要多麽慌亂。


    況且,他也曾經為了博取太宰治的信任故意將自己性格的違和感透露給對方。


    和泉蓮在賭,賭像太宰治這樣聰慧的人,一定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完美的存在,也沒有一塵不染未受過黑暗的存在。


    他是為了保護內心重要的東西而披上了偽裝,就如同現在的太宰治一樣。


    隻要接受了這個觀點,太宰治就不會過於苛責他,說不定還會替他打著掩護。


    而從剛才的事情看,他的計劃似乎已經成功了。


    和泉蓮揉了揉有些酸澀的眉心,等到再放下手時,臉上已經掛上了一如既往幹淨溫柔的笑容。


    “謝謝。”他朝太宰治彎眸一笑,“我們可以走了。”


    舌苔上甜到讓人心軟的味道激起他心中的一道暖流,銀色的眼眸中瞬間承載著細碎的光輝。


    太宰治笑盈盈的欣賞著他的變化,臉上的神情卻溫柔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


    “走吧,讓森先生久等就不好了。”


    和泉蓮從來沒有去過首領辦公室。


    更別提這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來到港黑大廈的最高層。


    不僅要接受層層的檢查,就連站在辦公室門前都全程有全部武裝的警衛用槍架著,想要見到首領可真是一個難於登天的事情。


    和泉蓮粗略的觀察著,覺得即使利用怪盜身份悄聲無息的潛入這裏,也仍舊做不到。


    等到推開厚重的黑色大門後,便有一男人優雅的坐在辦公桌前,身體放鬆的靠在椅背上,雙手放在膝蓋上交握。


    他麵前的桌麵上累積著淩亂的文件,手邊還放著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咖啡嫋嫋的蒸氣柔和了男人的眉眼,令那雙本應該精明的眼眸,也變得有些溫柔了起來。


    再次看見頭上頂著森鷗外紅色人名的男人,和泉蓮突然有了一種因緣相會的感覺。


    因為太宰治,他起了想要加入港黑的念頭,而又因為森鷗外,他獲得了未來的可能性。


    不過就算森鷗外曾經幫過他,這也不代表和泉蓮就會相信這個男人。


    這個男人隻為了組織的利益而活,他能夠做到組織的最頂點,一定有他的過人之處。


    和泉蓮微微呼出一口氣,跟著太宰治走進辦公室後,便全程恭敬的站在一側,雙手背到身後,垂著頭,充當不聞不問的木頭人。


    誰知,就算他想要避免麻煩的事情,森鷗外還是主動跟他說上了話。


    “這就是你最近要來的新人嗎,太宰。”


    一瞬間,森鷗外露出了與太宰治頗為相似的笑容,他詳細的打量著和泉蓮,像是要將他的所有細節都刻在心中似的。


    隨即,他歪了下頭,精明的笑容多了幾分真摯,“又見麵了啊,太宰是個很麻煩的孩子,你一定很費心吧。”


    “您竟然還記得我。”和泉蓮連忙有些緊張的行了個禮,當低下頭時,那眼中的警惕又多了幾分。


    “當然,敢在組織大門前正大光明投遞簡曆的人,可並不多。”森鷗外輕笑了一聲。


    和泉蓮將自己盡量塑造成一個受到領導賞識而有些緊張的孩子:“當時,非常感謝您的幫助。”


    “能夠正式加入組織無疑是因為你有過人之處。”森鷗外說著,忽然意味深長的瞥了太宰治一眼,“我說的對吧,太宰?”


    太宰治仿佛完全沒有意識到的回了個笑容:“蓮可是個很有趣的人,我想森先生接觸久了,就會有所了解了。”


    “我拭目以待。”


    森鷗外點了下頭,目光與太宰治碰撞在一起,倏地多了幾分興趣。


    和泉蓮能夠感覺的到,他們雖然話題一直都是圍繞著自己,但事實上,卻是森鷗外和太宰治之間的摩擦和碰撞。


    似乎並不是懷疑他的身份把他叫過來的。


    和泉蓮悄悄鬆了一口氣。


    而這時,森鷗外和太宰治的話題竟然真的提到了關於月影假麵的事情。


    和泉蓮連忙豎起耳朵聆聽,發現逮捕月影假麵的任務竟然已經移交給了太宰治。


    並且,太宰治胸有成竹的表示,下次月影假麵如果還敢來,就會讓他嚐一嚐被關到監獄之中的難忘滋味。


    總之,兩個人明裏暗裏把月影假麵一頓諷刺,用的句子都是能夠激起人怒火的那種。


    聽得和泉蓮眉眼煩躁的跳動著,恨不得當場來個大變身,把這兩個人一起送去局子。


    不過在不爽中,他的理智還有一絲尚存。為什麽森鷗外和太宰治談起這種機密事情的時候會讓他在一旁聽著?


    除非是腦子被踢了才會以為這是兩個人對他的信任,和泉蓮警惕起來,越發覺得這件事沒那麽簡單。


    而且太宰治似乎從頭到尾都在挑釁著月影假麵,目的更像是讓月影假麵的目光挪到他身上。


    “這之後的安排就交給你了。”


    最終,森鷗外頗為滿意的朝太宰治笑著。


    “放心吧,森先生。”太宰治點著頭,“我想月影也不會這麽快就再瞄上我們,況且,這段時間加強了周邊的巡視,就算他想要進來,也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聽到太宰治這麽篤定的說著,和泉蓮卻是在心中不屑的冷哼了一聲。


    既然太宰治和森鷗外都是這麽認為的,那他一定要存著‘感激’的心思,好好送給他們一個大禮才能對得起他們的心意,不是嗎?


    盡管他的生存點數還有很多剩餘,但是沒關係,反正生存點數越多越好。


    經曆了這次的會見首領,和泉蓮就已經製定好了兩天後的詳細偷竊計劃,在森鷗外和太宰治麵前啪啪打臉,想想就覺得十分舒適。


    不過,和泉蓮當然也不是那麽沒腦子受了點挑釁就往裏鑽的人。


    他猜測到森鷗外和太宰治似乎在算計著他什麽,這個時候動手或許有可能暴露他的身份。


    但和泉蓮無所畏懼,因為他有自信可以瞞天過海。


    他沒有將目光放在一看就是陷阱的太宰治身上,反而選擇了難度幾乎等於登天的首領辦公室。


    這是最出其不意的地方,就算是太宰治他本人,也計算不到他會自投羅網吧。


    和泉蓮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白天依舊勤勤懇懇的幫太宰治幹活,夜晚卻在偷偷準備著出手的材料。


    一天晚上,和泉蓮回到宿舍後,手裏卻在小心的捏著什麽東西。


    靠在椅子上讀書的織田作之助一抬眼,映入眼簾的便是那雙蔥白的手指捏著一朵盛開的菊花,而淺黃色的花瓣上,竟停留著一隻純白色的蝴蝶,蝴蝶安靜的落在上麵,任憑和泉蓮輕微的活動都沒有離去。


    織田作之助看著好奇,這麽不怕人的蝴蝶實在是太難得了:“是你抓到的嗎?”


    “隻是摘了一朵花,就有蝴蝶飛過來了。”和泉蓮朝他溫柔的笑著,“難得的景色,想讓你也一起看看。”


    “確實很難得。”織田作之助目光柔和的凝視著那美麗又脆弱的生命,唇角含笑。


    和泉蓮將花朵插入空蕩蕩的花瓶中,那隻蝴蝶也隨之顫抖了下翅膀,卻依舊沒有飛遠。


    隨後,他又稍稍打開了窗戶,留下蝴蝶能夠飛走的縫隙。


    “不怕它離開嗎?”織田作之助疑惑的看著他的舉動。


    “它本應該離開的。”和泉蓮扭過頭,明媚的笑容映在他的眼底,幹淨的仿佛山間的泉水,“這裏不屬於它,它隻是隨心所欲的想在這裏小憩一會兒,沒有人能夠攔住它向往自由的翅膀,不是嗎?”


    “……”


    織田作之助怔了下,忽然眼眸中陷入深思,沉默了。


    半晌後,他的藍色的眼睛中才浮現出細微的笑意,鼓舞的抬手拍了拍和泉蓮的肩膀:“你說的對,那就給它自由吧。”


    他虛著眼眸看向那隻白色的蝴蝶,仿佛能夠那隻蝴蝶身上,看見未來美好的憧憬。


    那道窗戶就這麽打開著一條小縫,直到深夜降臨。


    倏地,本來一動不動停留在花朵上的蝴蝶倏地輕顫了下。


    下一秒,它的身影逐漸虛化,扭曲的雜糅在了一起,顏色越來越鮮豔,體積越來越渺小。


    最終,那漂亮的蝴蝶消失不見,反而在半空中憑空落下一朵淺黃的花瓣,打著轉的落在了窗戶的陽台上。


    而這時,從和泉蓮的床上卻突然飛來一隻白色的蝴蝶。


    雖然花紋與原先那隻蝴蝶有細微的差距,但在暗夜的攝像頭中,誰也無法察覺。


    那隻蝴蝶控製著翅膀,靈巧的鑽出了窗戶的細縫,不被任何人注意到的,往大廈最高層的位置飛去。


    ……


    和泉蓮有一個絕對保命的超能力。


    ——他可以將自己在一段時間內轉化成另外的生物。


    譬如說蝴蝶,譬如說小鳥。


    然而使用這種超能力不僅要花費大量的體力,能夠維持的時間也極少,和泉蓮曾經做過無數次測試,發現隻有當他變成蝴蝶的時候,恢複原型後才不會累到虛脫。


    因此,從此以後,和泉蓮每每使用這個超能力,都會下意識的變成蝴蝶。


    那朵拿到房間裏的菊花是他故意摘下來的,同樣,那隻純白的蝴蝶也是他利用花瓣變成的。


    所有的一切準備,都是為了讓所有人相信,他今晚確確實實躺在床鋪上,沒有任何時機動手。而從窗外偷偷飛走的那隻蝴蝶,就是他今日捉回來的。


    為了增加可信度,和泉蓮故意變出了一個跟他差不多體型的人形玩偶,借著宿舍的黑暗巧妙頂替了他的存在。就算有攝像頭在監控著他,他也能有著絕對的不在場證明。


    而這個時候的他,早已煽動者翅膀一路沿著港黑的大廈往上空飛去,目標正是最頂層屬於森鷗外的辦公室。


    就算是在外側,港黑的大廈也做好了充足的防禦係統,比如說全程無死角的攝像頭,比如說連子彈都打不碎的特質玻璃。


    其中更是以首領辦公室的把控最為嚴格。


    和泉蓮按照早就擬定好的線路落到其中一個攝像頭上,在變化成原型的瞬間,便將腰間的槍支射向四周的攝像頭。


    他的速度像是經曆過千百次訓練般又快又準,沒有驚動任何人就躲過了第一層監控係統。


    如果想繼續悄聲無息的潛入房間,和泉蓮可以繼續使用各種靈活的工具,雖說不一定百分百瞞過那老狐狸首領,但對他而言,不失是一種比較輕鬆的路子。


    然而和泉蓮今日卻不打算走尋常路。


    說白了,他今天的目的並不是來盜取生存點數,隻是想要留給那曾經小瞧諷刺他的組織首領一個難忘的夜晚。


    和泉蓮本質上也是個驕傲的人,一直隱藏起來的本性得不到紓解會令他終有一天心情煩悶到爆炸,以這種既刺激又愉悅的方式釋放,也是獨屬於他的一種解壓方法。


    他安安穩穩的落在半空中,唇角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隨後,猛地將手中的炸.彈扔向了前方的玻璃。


    炸彈設置的是無聲型,引爆並不會發出聲響,隻是隨著爆炸的威力,那原本堅硬的玻璃瞬間被炸的支零破碎,嘩啦啦散落了一地。


    而披著黑色披風戴著蝴蝶麵具的男人就這麽輕巧的落在了屋內,身側便是放著電腦或是文件的辦公桌。


    和泉蓮眼睛一亮,戴著黑色手套的掌心迅速朝桌麵觸碰了下,眨眼間,那價值不菲的筆記本電腦就像是憑空消失一樣,抹去了存在。


    “哦呀。”


    這種匪夷所思的場景被某個第一時間調動起異能的男人盡數收攬眼底,有些驚訝的挑了下眉。


    他毫不猶豫的發出了聲響,因此,和泉蓮便立刻注意到了他,手掌條件反射的朝胸前伸去。


    但是就在這一刹那,有一道冰冷的武器抵在他的後頸上,一絲絲若有若無的殺意如同鋼絲,纏繞著蔓延到他的脆弱地帶,隻要他有任何可疑動作,都會毫不猶豫的攪碎他的脖子。


    “別動。”


    在他後麵傳過來的是一道稚嫩的聲線。


    和泉蓮動作一頓,眯起眼睛往後麵瞥去,映入眼簾的竟是一個像是穿著cosy護士服的金發藍眸的小姑娘。


    詭異的是,小姑娘此刻正憑空飄在半空中,身體浮現一層類似於中原中也使用異能的那種藍光,更可況,她的表情極為陰冷,眼中更是殺氣蔓延,並不像是個單純的孩子。


    “沒想到竟然會這麽輕易的控製住你呢。”


    正思索間,森鷗外卻是慢條斯理的往前走了幾步,拉近了與他的距離。


    他的臉上依舊帶著那不曾卸下的精明的笑容,似乎對未來即將發生的事情胸有成竹。


    “看來中也說的沒錯,你的手段隻有那些層出不窮的小東西,本人卻是一點戰鬥力都沒有。”


    聞言,和泉蓮唇瓣勾起弧度,已經一瞬間調節好自己的情緒,甜膩的聲線自喉嚨中緩緩流淌:“晚安,先生,希望我沒有打擾您的美夢。”


    “……”


    森鷗外看了看地上那堆破碎的玻璃,微微挑了下眉。


    但還沒等開口,耳邊便再次傳來那獨特的嗓音。


    “不過我因日夜期盼與您的相會,不得不趁著這美麗的月色私自前來,請原諒我。”


    如同詩人一般抑揚頓挫的聲調,又帶著獨屬於這夜色的溫柔和繾綣。


    每一句話語都宛若在撩動著他的心。


    森鷗外饒有興趣的笑了,突然明白了中原中也不擅長應對這人的原因。


    “既然你是來專門見我的,我又怎麽會怪罪你。”他順著月影假麵的話說著,表情自然的仿佛心中正是如此所想。


    “事實上,我沒有第一時間叫警衛來逮捕你,就是有意想要跟你私聊一會兒。”


    森鷗外悠悠的笑了起來:“畢竟我對你非常感興趣,月影。”


    “能得到您這麽有魅力的先生的賞識,是我的榮幸。”


    戴著蝴蝶麵具的男人也笑了,半露出的優美的唇瓣微微上挑,配合那透徹的能夠看清溫柔的雙眸,一股無形的荷爾蒙不斷發散。


    森鷗外此時對月影假麵的興趣卻是更濃厚了幾分,與這樣一個隨時隨地都仿佛是在調情的人交談,本身就感到了極大的愉悅,他的好奇心越發無法填滿了。


    擁有人類尚未發明的高科技,還能夠憑空將物品變沒卻不是異能力,這所有的一切都在刺激著森鷗外的大腦。


    “我從中也那裏聽說了你的狡猾,所以很抱歉,現在隻能讓你站在那裏才能夠保證我們的對話交談下去。”


    森鷗外裝模作樣的聳了聳肩,像是浮現出莫大的遺憾一樣。


    但這隻是曇花一現,很快,他便微笑著抬起頭,那雙紫色的眼眸中似乎透出了血紅的光芒。


    “那麽,請告訴我,你那可以讓人消失異能的藥物,是如何得來的呢?”


    沒錯,森鷗外對月影假麵引起興趣的時間點,就是早在中原中也被刺入毒藥導致無法使用異能的那兩個小時。


    世界上竟然能夠有讓人異能無效的藥物,這是身為醫生的森鷗外大為震驚的事情。


    同時,他也從心底溢出了求知若渴的思緒,想要學習這種配方,想要靠這種配方一舉令組織成為最頂點的存在。


    可以說一半是為了他的求知欲,一半是為了港黑這個組織。


    就算是威逼利誘,他也要將這種藥物的配方弄到手!


    而在他鋒利的視線下,月影假麵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放鬆,他唇角的弧度甚至微微擴大,眼眸眯起,輕輕歪了下頭。


    一縷黑發順著他的臉頰垂到麵具上,墨黑與銀色的瞳孔交織,漂亮的仿佛背後那清澈的月光。


    “既然您這麽想要知道的話,就親自來嚐試下怎麽樣。”


    他朝森鷗外伸出右手,戴著手套的掌心朝上,做出邀請的姿勢:“如果是您的要求,我可以親自、手把手的……教您。”


    他曖昧的拉長了輕柔的語調,眨了下眼睛:“您覺得怎麽樣?”


    “……”


    森鷗外的臉色有一瞬間的古怪。


    誰能想到,他一個將近快四十的人,竟然會有一天被比他小這麽多歲的青年,而且還是個男人,給撩了!


    要說年輕人調戲來調戲去他還能當做年輕人之間的血氣方剛,但現在……


    總之,從未體驗過這種詭異感覺的森鷗外本來準備好的台詞有了那麽幾秒鍾的卡殼。


    他在愛麗絲那鄙視的眼神中幹咳了一聲,重新端好首領的架勢,分毫不差的弧度便在臉上勾起。


    “雖然我隻對十四歲以下的幼女感興趣……”他微妙的停頓了下,瞥了眼月影假麵那似乎有些微怔的麵容,忽然升起了些許愉悅,“不過如果能夠得到藥方的話,我並不介意……今晚陪你一次。”


    說到後半句,他故意壓低聲線,將成熟男性的磁性聲線發揮的淋漓盡致,且紫色的眼眸似乎閃過無數星芒,亮的驚人。


    爾後,他慢慢抬起腿往前方走著,忽然伸出白皙的、骨骼分明的手掌,朝月影假麵的右手摸去。


    反手用寬大的掌心輪廓,整個包裹住對方的手背。


    且,曖昧的,來回摩挲了一下。


    和泉蓮的喉結微微一動,他怎麽也沒有想到,原來除了太宰治外,港黑竟然還有這麽會的人!


    不愧是組織裏偷偷流傳可能是父子的兩個人,就連那撩人的套路都那麽嫻熟!


    如果和泉蓮的心智在小那麽幾年的話,說不定真的會被反撩的麵紅耳赤。


    他連忙克製住有些被刺激到的內心,將下頷的曲線繃的筆直,盡量露出一副高深莫測的姿態。


    而就在他打算立刻重新進攻過去的一刹那,他的指尖便猛地被用力的卡住,屬於森鷗外修長的手指早已靈巧的鑽到了他的指縫附近,並且用他絕對無法抗衡的力度,掰開了他的指縫。


    一根淬了綠色液體的細小的銀針,就這麽暴露了出來。


    和泉蓮的眼皮猛地一跳,抬眼間,森鷗外那張似笑非笑的臉就這麽與他拉近了距離。


    “這就是你的毒藥嗎?”森鷗外詳細的端詳著那根銀針,卻不敢貿然的觸碰,沉吟了半晌後,才對著和泉蓮微微一笑,“感謝你的幫助,有了這根針,我想對於你配置的毒藥,也可以研究出來了。”


    不需要月影假麵的幫助,甚至連存在的價值都沒有了,森鷗外想表達的就是這個意思。


    他似乎對月影假麵再也沒有任何的興趣,小心意義的從對方手中用手帕取走了針,連看都沒有看對方一眼。


    於是,這種傲慢和篤定,就成為了他這次的敗筆。


    以月影假麵的嚴謹,怎麽可能將生命寄托在這一小小的針上。


    看見森鷗外目光灼灼的凝視著那根銀針反複觀察,那張戴著蝴蝶麵具的臉上忽然露出了一抹淺淺的笑容,一直負責看守他的金發少女愛麗絲隱約感覺到有些心慌,不由地大聲朝森鷗外提醒道:“小心!林太郎!”


    然而她的提醒已經晚了,就在森鷗外分神的一瞬間,一隻小巧的蜜蜂不知何時飛到了他的後頸,對著那裸露著的脆弱的脖頸,狠狠的將蜂針刺了下去。


    隻覺得後頸傳來刺痛,下一秒,異能愛麗絲的身影便化為金色的粒子消失在半空中。


    森鷗外頭腦暈眩的將手掌捏向頸後,同時眼眸淩厲的回望,看清了是什麽東西在偷襲他。


    他的雙腿支撐不住身軀,不禁踉蹌的往前倒去,而月影假麵就站在他的前方,伸出雙臂將他攬在懷中。


    “很遺憾。”在這寂靜的月色中,月影假麵澄澈的眼眸中透出的溫柔幾乎讓人沉淪,而他輕喃出聲時,那從唇瓣溢出的歎息,似乎一詞一句都能刻在人的骨子裏。


    “看來今晚,我已經無法與您共度一夜了。”


    而雖然嘴裏這麽感慨的說著,那隻不安分的手掌卻不斷地在森鷗外的腰部徘徊,並且還有逐漸往下移去的趨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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