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生!”


    原濯才下車,就聽見一道充滿活力的呼聲,他下意識抬眼望過去。


    街邊最後的店門前,穿著白襯衫半紮在腰間的大男孩眼角彎彎,衝著他揮手的模樣看起來——像極了等著主人帶他出去遛一遛的大狗狗。


    尾巴都快要翹起來了。


    原濯眼底浮起了絲絲笑意,長腿邁快了幾步,朝著這邊走過來。


    “等很久了?”


    一過來,原濯仿佛能看見墨藺身邊冒著歡快的泡泡,這讓他也莫名地期待了起來。


    “沒有!剛到!”


    墨藺喜滋滋地看了他一眼,又悄悄看了看原濯的手指,喉結輕輕動了動。


    “哪個是剛到啊,站在我家門口等了半天了!”


    站在店門口的老板娘風韻猶存,一開口就捅穿了墨藺的底子。


    墨藺羞惱,“師娘!”


    原濯剛邁開的步子又頓了一下,他看了一眼老板娘,又看看小孩。


    “師娘?”


    墨藺見狀連忙介紹,也顧不上被捅穿的羞澀。


    “這是師傅的愛人,就是我師娘。”他頓了頓,像是反應過來什麽,小聲說道,“師傅說,師娘的店手藝很不錯的,是頂級的家常菜味道……”


    “沒關係。”


    看他頭開始往下垂,原濯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發絲。


    “既然是你選的地方,那一定是不錯的地方。”


    墨藺頭立即抬了起來,眼睛也微微發亮。


    原先生真是個好人!


    他摸了摸有點滾燙的臉頰,努力鎮定了一下,然後挺直胸膛在師娘的嘲笑眼神裏,帶著原濯走進了店裏。


    走進去之後,原濯有點明白過來,小孩為什麽會帶他來這裏了。


    這裏很安靜,有種鬧市中忽然發現一處古早書肆的感覺。地上鋪著吸音的地毯,看起來十分幹淨,走過去的牆壁上是幾何形的書架,放著一步步明顯被翻過的書籍。


    再仔細看,其中有不少是學導演用的書。


    墨藺走在前麵不停回頭看他,“這些都是師傅以前學習用的書。師娘說放在家裏礙眼,就拿過來這裏放著,有客人想看也可以看,不過主要還是擺飾品。”


    他說著又湊近了些,小聲說道。


    “不過最近都是我在看,我看師娘看見有人看這些書了,好像還挺高興的。”


    “她應該是高興,你師傅多了個稱心的徒弟吧。”


    原濯一眼就看穿了,眼底的笑意更濃鬱了些。


    墨藺這個師傅,拜得不錯。


    等到進了他們的包間,原濯越發這麽覺得了。


    包間裏,桌子上插著一束嬌豔欲滴的紅玫瑰,旁邊還點著淡淡的香薰蠟燭,味道很特別,像是竹葉的清香。


    而這個包間,很小,小到隻能兩個人麵對麵坐在一起。


    像他和墨藺這樣的大長腿,或許,腿還會不小心在桌子下碰到。


    裏頭的心機,不言而喻。


    原濯似笑非笑地看著墨藺,墨藺起初還有些不明所以,等他看見裏麵的布置之後,大窘!


    他連忙轉頭去看師娘,卻看見師娘瞪了他一眼,大有你不滿意今天就別想著請你心上人吃飯的意思。


    可、可是!


    這樣會不會太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墨藺幹巴巴地看著原濯,藏在身後的手微微發抖,心越跳越快。


    “原、原先生,你、你先坐,我去點菜!”


    啊——!


    不行!要和原先生麵對麵坐!


    桌子上還放玫瑰!


    他的心髒會爆掉!


    他倉皇地逃出了包間,沒看見原濯在身後笑得溫柔中帶著一絲寵溺的表情。


    原濯,施施然地坐下來,隨手拿起一支玫瑰嗅了嗅,嘴角漾開淺淺的笑意。


    被小孩追求,似乎感覺還挺不錯?


    外麵。


    女人恨鐵不成鋼地數落著墨藺。


    “你師傅說你是個慫蛋蛋我還不相信,你可還真的是慫!你都有那熊心豹子膽要追原濯了,你還怕這點屁事?不就是麵對麵坐一起嗎?你怕什麽?將來萬一要是麵對麵躺一起,你是不是都不打算動一動?”


    墨藺瞠目結舌,嘴巴張張合合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師、師娘你怎麽、怎麽大庭廣眾之下開車!


    而且,他、他和原先生麵對麵躺在一起?


    腦子裏忽然閃過原先生之前生病時嘴唇有些清冷地蒼白,臉色卻微微紅潤的模樣,墨藺藏在鞋子裏的腳趾莫名地都覺得羞恥了起來。


    才、才不會那麽快呢。


    “你就是個鵪鶉!快點!一分鍾之內趕緊給我回去!不然你就讓你的原先生餓肚子吧!”


    女人見他這幅羞答答的模樣,恨不得仰天長歎一聲。


    文老頭那種扔直球的性子,怎麽會收了這麽一個呆呆的徒弟!


    唉,不過確實挺軟萌又可愛就是了。


    “我馬上回去!”


    一聽說要讓原先生餓肚子,墨藺立馬飛回去了包間裏。


    女人一看,氣笑了。


    “這點倒是和老頭一模一樣的,寵媳婦兒!”


    還算是有點出息!


    這頓飯,吃得原濯很想笑。


    因為他想得沒錯,這個桌子並不大,但是他們兩個都是大長腿,腿在底下伸開,不可避免的就會碰到。


    每次他不小心碰到,墨藺就會跟過了電似的紅著臉往後縮一縮,縮到最後,生生顯得自己像是土財主欺壓小長工似的,一個人霸占了大半邊桌子。


    期間墨藺師娘進來時,從一開始‘還算有點出息’到‘你退啥退’,最後變成滿眼無奈的‘沒救了這娃,放棄吧’!


    原濯笑而不語,隻是惡趣味地看著墨藺時不時被他‘不經心’碰了兩下臉紅的樣子。


    怎麽說呢?


    就是很可愛,想。


    原濯吃得少,他吃飽之後,還剩下不少飯菜。


    墨藺看了他一眼,再三確認,“原先生你真的不吃了嗎?你吃得好像有點少……”


    他有點苦惱,難道是師娘做得不合原先生的口味?


    可是他覺得挺好吃的呀?


    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原濯拿起公筷,往墨藺碗裏夾菜。


    “我畢竟有點年紀了,代謝不比年輕的時候,每天攝入卡路裏我心中有數的。你吃吧,光看我吃了,你是不是還餓著?”


    剛吃完,他就聽見墨藺的肚子在打鼓。


    原濯眼角都帶著笑意。


    墨藺已經恨不得把臉直接埋進碗裏了。


    早知道剛才就不應該一直隻看著原先生吃飯的!


    丟人!


    太丟人了!


    但、但是!


    原先生吃飯的樣子也好好看啊qwq!


    太南了,做選擇太南了!


    “吃吧,我去讓你師娘給你加點菜。”


    原濯看了一眼桌上的飯菜,心裏計算了一下,走了出去。


    墨藺吃多少他還是心中有數的。


    女人見他過來點菜,叼著沒點燃的女士煙還有點驚訝。


    “點菜?你沒吃飽?還是我做的那些不合胃口?”


    原濯笑笑,“也都不是,是他還沒吃飽。飯菜味道很不錯。”


    總歸不能一起出來吃飯,讓墨藺才吃個底兒飽吧?


    女人打量了他兩眼,挑起秀眉。


    “行,那我這就去做點大鍋菜,你不介意吧?”


    “沒事,大鍋菜味道也好,更適合他。如果可以,再上一道幹鍋吧,上次我看他就挺喜歡的。”


    原濯說的是在家裏吃飯的那一次,他自己做的那份幹鍋。


    “行,那我這就去安排。飯也要多,對吧?”


    女人撩起袖子,把煙放回一個小盒子裏。


    “麻煩了。”


    原濯點點頭。


    轉過身,女人心裏立即暗罵起來。


    小屁孩就是不夠膽子大!看看吧,她還特地和文老頭商量讓小屁孩注意點形象別吃太多,結果人家正主反而過來親自點菜加餐了。


    這不明擺著!人家對他也有意思嗎!


    要是她,就直接把人約到家裏去,喝多兩瓶壯個膽,再說幾句‘今晚月色很美’,就把人給拿下了!


    還磨磨唧唧搞這些!


    心裏罵歸罵,她臉上卻帶著笑。


    還以為小徒弟看上一個大他十五歲的老男人不太好,沒想到是這樣的男人。


    那是小徒弟賺到了。


    嘖,算了,這麽甜甜的曖昧期其實也還不錯,就這樣吧!


    吃完飯,墨藺頗有些不太好意思。


    因為他當著原先生麵吃了兩個木桶的飯……


    雖、雖然原先生早就知道了。


    但是,但是現在和以前不一樣!


    吃這麽多,原先生會不會覺得我難養?


    他才這麽想,又立即自己搖頭。


    不不不,我不難養的,我還要努力賺錢養原先生!


    “走吧,我送你回去。”


    原濯見他站在原地臉紅發呆,心裏猜測著墨藺又在腦補什麽。


    是挺可愛的。


    就是,再直接一點,勇敢一點會更好。


    他潤了潤唇,露出一個等待獵物掉下陷阱的危險笑容。


    不過沒關係。


    他有的是耐心等墨藺一點一點成長。


    這個過程雖然有點難耐,但是卻同樣讓人期待呢。


    “好的。”


    墨藺連忙小步跑了過來。


    把人送到家,原濯接過墨藺依依不舍遞過來的衣服,他把人叫住了。


    “等一下,有點東西要給你。”


    “什麽東西?”


    墨藺立即頓住了腳步,兩眼期待地看著原濯。


    “今天做的一點小點心,”原濯塞過來一個巨大的保鮮盒,然後抖開一件薄薄的長風衣披在了墨藺的身上,“還有,夜裏有點冷,下次晚上出來,記得多帶一件外套。”


    合身的長風衣還帶著屬於原先生的味道,墨藺下意識抓住了領子,輕輕嗅了嗅。


    轟——!


    他的腦子立即反應過來,原先生還站在麵前呢!


    “我、我先回去了!謝謝原先生!”


    他倉皇而逃,跑了沒幾步,卻又忍不住回過頭去,就看見原濯還站在原地衝他揮手。


    他的腳步慢了下來,又揪住領子蹭了蹭,心裏像是吃了蜜糖一樣甜滋滋的。


    原先生,也能喜歡我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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