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56333:[好好照顧它。]


    看到這句話的時候,舒沅有一瞬間的疑惑。


    什麽意思?


    看到“它”字,再結合自己上次發過去卻沒有得到回複的信息,舒沅反應過來,f56333是在回複他說過的自己養了小貓的事。上次舒沅在私信裏對f56333說過自己失戀了,還說自己養了一隻貓。


    這麽久了,f56333一直沒有回複他的信息,舒沅都快忘了這件事。


    舒沅想要回複這條信息,對方卻又發來一條私信,是在補充上一句:[和自己。]


    這感覺很奇妙。


    這是舒沅第一次在私信裏遇到和他同時上線的f56333,以前對方和他說話從來都是以留言的方式,這一次大概是因為他發微博說自己生病了,f56333看見了微博又正好在線,就來和他叮囑兩句。


    舒沅抓緊時間打字給他。


    舒沅圓圓v:[好。]


    舒沅圓圓v:[你這麽久去哪裏了啊?]


    舒沅圓圓v:[我還以為我失戀了,連你也不願意理我了。]


    f56333沒再發信息過來,瞬間消失了。


    從語氣上來,對方顯得沒有以前那麽溫柔,多了些陌生的疏離感,有些冷酷。這時再看他發過來的信息,舒沅忽然品出了一絲告別的味道。他想到了廣告的事,現在有一部分人還是誤以為他變了,或者找了槍手,說不定f56333也誤會了。


    別的人誤會舒沅,他雖然解釋,其實也不是特別在意。但是f56333是不一樣的,沒有f56333的支持和不算多卻代表鼓勵的打賞,舒沅的事業在一開始可能就堅持不了多久。


    他向對方解釋:[我真的是提前寫好了專題,發稿的時候感冒住院了。]


    他說“我把手機落在了俱樂部”,說“我不小心掉進了遊泳池”,說“沒換衣服就睡覺家裏還開了冷氣”,最後說“我見到了前男友”。


    打到“前男友”幾個字的時候,舒沅刪刪減減,心中湧上被擠壓得透不過氣來的沉悶與無力。


    他告訴f56333這些事,和傾訴給溫宜的時候完全不一樣,溫宜會站在他這邊,會哄他,而他此時能傾訴給一個完全不了解這件事、也不了解他現實中到底是誰的人,似乎比向溫宜傾訴更能緩解心中的鈍痛。


    舒沅繼續發信息。


    [貓沒有治愈我的痛苦。]


    [雖然它很可愛。]


    [怎麽辦,我根本沒有辦法忘記他。]


    [我就隻有過他而已。]


    最後,舒沅發:[可是,他說他不愛我了。]


    f56333沒有回複信息,大概已經下線了。


    舒沅不受控製地發了這麽多信息、說了這麽多私事給對方以後,才覺得非常不妥。好在時間不久還能撤回,舒沅把信息從頭開始一條條撤回,撤到“他說他不愛我了”的時候,手指停在了屏幕上。


    陸斐並沒有真的說過這句話。


    當舒沅問“你還愛我嗎”的時候,陸斐的回複是“對不起”。


    舒沅想起他找上門請求陸斐不要分手那天,陸斐說的話——“和你分手,是因為我想開始新的生活。”


    那麽陸斐的“對不起”,是不是代表“我對你還有感覺,但是我不想再繼續了”。


    在“陸斐不愛他了”和“陸斐對他失望”,這兩者中選其一,後者並沒有讓舒沅感受到任何的輕鬆。因為陸斐的人生規劃得滴水不漏,對自我需求清楚理智到了可怕的地步,舒沅是他自我掌控下的唯一意外。


    當陸斐不再渴望舒沅的回應,並做出這樣決定的時候,就是真正把舒沅這個意外,從他生活中完全剔除了。


    這說明,陸斐不會再回頭。


    *


    舒沅這些天一直都在反思。


    他想搞清楚陸斐具體是因為那些事情對他失望。他搞了一個表,把對陸斐做過的過分的事按星級劃分,盡量站在陸斐的角度評星。由“在家什麽也不做還挑三揀四的弱智”打一星開始,到“弄丟有紀念意義的戒指”、“忘記陸斐父母忌日還因為一個碗吵鬧”打五星結束。


    舒沅像高中時代做作業那樣,在一個傍晚咬著筆頭把表格密密麻麻地填滿了。


    呼嚕對他在做什麽感到很好奇,跳到了他的懷中,尾巴掃來掃去撒嬌。自從那次暴雨夜抱著睡了一晚,一人一貓的感情突飛猛進,呼嚕已經會認主人了,即便呼嚕偶爾還是會在地毯上尿尿,舒沅多少也有了些欣慰。


    他把填完的表格拍照發給溫宜看。


    溫宜欣賞完他的“作精曆史”,用語音告訴他:“你還少了六星。”


    舒沅想不到比五星更過分的事,他問溫宜是什麽,溫宜說:“你作得讓所有人都覺得他隻是一個替代品。”


    舒沅驚了:“你們怎麽會這麽想?”


    溫宜說:“不是我們這麽想,是你表現得他一點也不重要。就算你現在沒有那麽想了,你捫心自問,你在一開始有沒有把他當成替代品?”


    舒沅張了張嘴巴,答不出來。


    溫宜:“你以為陸斐不知道嗎?”


    好幾年前心裏是怎麽想的,喜歡著誰,對舒沅來說就像已經是上輩子的事。可是他不得不承認,他的確在他們的一開始沒有認真地麵對陸斐的感情。不說溫宜提出的“所有人都覺得”,舒沅自己低頭看著手裏的表格,都能從細枝末節裏看出來他對陸斐的不認真。


    有些事埋得太深會長出果實,即使它不是看上去的那樣,吃果實的人也會上當。


    他記起了林君辭上一次和他說的話。


    舒沅花了十七天又二十一小時搞清楚了陸斐不要他了。


    然後花了兩個半月搞清楚了為什麽。


    他不確定自己的分析對不對,隻迷茫地投入了新的一波工作中。


    陸斐沒有再給他打電話約時間見麵,他從新聞上看到陸斐的公司最近有了新的動作,大概率是忙得脫不開身。不過舒沅想,經曆過那天晚上在俱樂部的事,陸斐可能也不想再讓自己陷入不清不楚的局麵,應該是在等一個時機徹底解決。


    到了九月,陸斐的公司開了新係統發布會。


    陸斐作為研發人之一,在發布會上進行了演講預演。


    這一次演講是中英文雙語,陸斐熟練優秀的口語與冷冽俊美的外表,在發布會的網絡直播中掀起了一波小高潮。舒沅一直知道陸斐的公司很有名,從初露鋒芒到穩步上市,這家幾乎是一個傳奇般的存在。


    但這是他第一次通過網絡,通過公共鏡頭去看見陸斐。


    陸斐看似冷傲,卻用實則詼諧的用詞,讓昏昏欲睡的會場擺脫了乏味。


    任台下的人時不時被他毒舌的吐槽逗笑,他自不動如山,優雅地講解了屬於他要預演的全部內容,這形成了一種十分有魅力的反差。


    舒沅那時正好與陸斐在同一個城市。


    要搞清楚陸斐當晚在哪個酒店下榻很容易,舒沅有溫宜這樣的狗頭軍師。


    可惜的是,因為這次發布會人太多,該酒店已經沒有多餘的房間了,他不能住到陸斐對麵的房間,去和陸斐來一次偶遇。但他知道陸斐會在這裏待兩天,而且第二天晚上沒有行程。


    舒沅在網上訂了該酒店的晚餐,約了品牌方的一位工作人員一起去品嚐。對方還以為這是有關於舒沅的某種酒店食物評測,當即興致勃勃地說也要在舒沅的文章裏出現一次。


    舒沅其實不知道自己這麽做有什麽意義。


    或許,見陸斐一麵,對做了滿滿一份表格且內疚自責的舒沅來說是一種緩解。


    這頓晚餐,舒沅在酒店用了將近兩個小時。


    這導致和他一起用餐的夥伴以為他竟敬業如此,連一份普通的鹽焗雞都要當成米其林來品嚐。


    舒沅沒有等到陸斐。


    他自以為了解對方會選擇什麽餐廳,自以為了解對方不會在房間用餐,卻忘了對方除了酒店,實際上還有很多別的地方可以去。


    他們結了賬。


    舒沅與夥伴在酒店門口告別。


    晚上,各式豪車往來與酒店門口。


    對這些名人新貴來說,夜晚才是一天的正式開始。


    為了符合用餐要求,舒沅穿了一件正式的襯衣,卻搭配了一條牛仔褲,他從來不是守規矩的人,所以站在門口等車的他與這裏的人是那麽格格不入。


    又一輛車在門口停下了。


    很商務的黑色加長轎車,司機看上去很眼熟,好像是陸斐的助理。


    門童開了車門,從車上下來的人是陸斐。


    陸斐也看見了舒沅。


    兩人目光相觸,舒沅心跳加速,還沒來得及說話,另一個人也從車上下來了。


    那個人比陸斐稍矮一些,頭發剪短了,一雙桃花眼卻依舊明亮,正笑著和助理說話。


    是溫宜說過的元加依。


    那個陸斐的追求者。


    舒沅隻聽過一次,就記住了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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