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醒來,舒沅打開手機,發現手機界麵還停在微博私信對話框,他發過去的【開心轉圈圈】表情包中的小人還在手舞足蹈地轉著圈,轉了一整晚,而f56333沒有回複這條信息。


    他劃掉對話框,正下意識地想看看別的提醒,就聽到一聲貓叫。


    “喵~”


    軟軟糯糯的一聲奶貓叫從床底下傳來。


    舒沅趴在床沿,看到小貓用爪子勾住床單,因為沒有支撐點而搖晃著小小身軀,顯得有些怯懦。


    他這才記起來昨天他領了一隻小藍貓回家,這房子裏不再是他一個人了。


    小貓可能是餓了。


    舒沅坐起來,將呼嚕的爪子從床單上解救出來,把它毛絨絨的小身子抱起來,然後趿拉著拖鞋去給它準備吃的。聞到貓糧和奶的味道,呼嚕顯得有些急切,焦躁地亂叫起來。


    舒沅是個新手,手忙腳亂地按照溫宜說的比例給它準備好吃的,又按這幾天學會的新技能給自己煮上粥,這才去洗漱。


    等他洗漱出來,發現呼嚕在地毯上尿了:“……”


    地毯是雪白的羊毛材質,摩洛哥手工編織,舒沅人肉背回來的。為了帶上這條地毯,舒沅費了很大勁,扔掉了不少自己原有的東西才辦理好托運。平時他和陸斐在家,對這條地毯也保持了極大的尊重,甚至有個奇怪的規定——不脫鞋不準踩。


    “你是笨蛋嗎。”舒沅要搶救也來不及了,隻好抱起呼嚕罵了一句,把它放去貓砂盆教訓了幾句。


    再回過頭來時,貓咪的尿漬已經完全滲入地毯了。


    舒沅一個頭兩個大,他不知道要怎麽處理,便上網查詢處理方法。


    陸斐不喜歡有家政阿姨到家裏來,也怕別人處理不好舒沅從各處帶回來的那些寶貝,大多數時候是他在整理,所以家裏什麽用具都備有。舒沅在家裏翻箱倒櫃,找到了清潔劑,但清潔劑與尿漬合起來的味道很不好聞,他就戴上了口罩與橡膠手套,正清理到一半,又聽到一聲響與貓叫聲。


    舒沅從地毯上爬起來循聲追過去,呼嚕又在花房把工具架碰翻了,小鐵鍬、鬆土叉等散落一地,還碰倒了一盆迷你植物,土散落得到處都是。


    他還沒來得及生氣,就發現呼嚕不見蹤影。


    可能是因為被聲響嚇到,舒沅在花房找了好幾圈,才在連接外陽台的通風管道裏找到了它。


    舒沅哄了很久,可是小貓躲在管道裏,怎麽叫都不出來。


    管道太小,舒沅扯掉橡膠手套,想要用手去掏貓,但一個成年人的手臂根本伸不進去,更別提把它掏出出來了。正當他滿頭大汗之際,廚房裏又傳來了警報聲。


    他驀地記起來奶鍋裏正在煮粥。


    等他急匆匆跑到廚房一看,粥已經溢了出來,台麵上到處都黏糊糊的米粒與米湯,滴滴答答地往下流。


    他站在那裏,有那麽一刻,非常想哭。


    因為他感覺到了刻骨的孤獨。


    這一團糟的生活因為貓咪的到來更加亂了,他本來就不是什麽會照顧動物的人,他連自己都照顧不好,他也從來都沒想過有一天會一個人生活。


    昨晚用加倍努力的工作激勵出來的決心,在這一刻盡數分崩離析。


    他學不會。


    他想見陸斐。


    他想要陸斐回來。


    可是,他的生活再也不會按照他想要的方向去發展了。


    溫宜說兩人在一起,其實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磨合過程。


    陸斐這樣,隻是因為累了,不願意再“挨”了。


    舒沅懵懵懂懂地,試圖去理解這句話的含義。


    陸斐的“不願意”,突然到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程度,好像就是一夜之間,那個低到塵埃裏的陸斐就不見了。


    陸斐從他的生活裏抽離了出去,義無反顧地。


    留下了他一個人。


    隻剩他還在原地。


    倉皇失措。


    *


    兩人真正分手的消息終究還是傳到了父母耳朵裏。舒爸爸對此很生氣,第一時間打電話過來質問是不是真的。


    舒沅說是。


    他去了外麵一趟,給呼嚕買了一種新的貓砂,期望呼嚕能學會使用貓砂盆。


    太陽快要落山了,舒沅沒有開車,回來時沿著街道在炎熱的天氣裏慢吞吞地走。他的時間好像變得一下子多了很多,即便他花很多時間來工作,花很多時間來發呆,花很多時間來陪貓,可是還是覺得用不完。


    舒爸爸壓著怒火:“準備鬧多久?”


    當初兩人死活都要在一起,舒家上下都被掀了個天翻地覆,打也打過、罵也罵過,舒沅一言不合就鬧起了絕食。


    別人搞同性戀叫不正經,可是長輩們都看得出這兩人不一樣。


    陸斐除了家境清貧,實在是夠優秀,不僅名校畢業後海外深造,還一表人才。


    後來兩人好不容易在一起了,舒沅也鬧。他本來在家裏就被寵壞了,搬出去後陸斐更是把他寵得無法無天。平時就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一起在家看個電影吃水果都是陸斐喂,鬧脾氣自然也是陸斐哄他。


    有一年冬天,舒爸爸去他們家裏看見陸斐把要出門的舒沅抓回去,輕聲細語哄他多穿一件衣服。舒沅不穿,陸斐就又是親又是逗的,親自把毛衣給人加上了。那種溺愛和縱容,有時候舒爸爸都覺得舒沅太過分,根本看不下去。


    所以隻要兩人鬧矛盾,所有人都知道不對的人一定是舒沅。


    這話問得舒沅頓住腳步,睫毛閃了閃。


    眼前的路麵上有夕陽照射下來的光線,他看著那道快要消失的光,說:“不是在鬧。”


    舒爸爸聽出他的語氣失落,也比以前認真得多,一口老血哽在心口:“那好好的為什麽要分手?誰提的?!”


    傍晚,下班的人多了,道路上行人變多。


    為什麽要分手?


    舒沅不知道,也答不上來,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他重新邁開腳步,撒了謊:“是我提的。”


    舒爸爸沉默了一會兒,可能是不知道該說什麽,舒沅隱隱聽見媽媽在一旁焦急地問話。


    舒爸爸重新開口:“陸斐給我打過電話了,他說是他提的。”


    分手了,兩個人都說是自己提的。


    寧願在長輩麵前做個不懂事的人,也沒有再和好的可能,這說明什麽,說明事情真的回不去了。


    事實上,盡管舒爸爸打電話過來想要教訓兒子,但其實在陸斐給他打過去的電話裏,也一點都沒對陸斐客氣。


    舒爸爸質問陸斐原因,陸斐隻是道歉。


    舒爸爸他氣昏了頭,對陸斐破口大罵:“我不管你們能不能在一起一輩子,你這樣突然就把他扔下,連一點緩衝的時間都不給,是不是太絕情了?我相信你不是一時產生的想法,舒沅的確早就該教訓,可兩個人相處不是這樣的。你怎麽能一下子把他寵上天,一下子又要放手呢?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你不能慣著他!陸斐,舒沅不對,你應該給他機會去改正,而不是一味寵著忽然判死刑,你做得太絕了。”


    陸斐被罵到最後,也沒有辯解一句。


    他隻在電話裏道歉:“叔叔,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小年輕的事氣得舒爸爸血壓升高。


    舒媽媽趕緊拿來降壓藥,換了大半天才打這個電話過來。


    從陸斐提出分手那天開始,舒沅的生活被完全顛覆了。


    隨著時間過去,事情變化後的後果也在提醒著他,他與陸斐的分開。


    舒沅站在十字路口。


    等著來自家裏的,屬於他與陸斐的最後一場風暴過去。


    舒爸爸歎氣:“你回家吧。”


    “我沒事。”舒沅不想回去,“你們不用擔心我。”


    舒爸爸氣得高血壓差點又犯了:“閉嘴吧你,我這是擔心你?我是想問你分手了還住在別人的房子裏幹什麽,家裏養不起你嗎?!”


    舒沅:“別人的房子?”


    他想到了什麽,不服氣地說,“房子是我和陸斐一起買的,他出了多少錢?我會把錢補給他。”


    舒爸爸氣笑了:“一起買的?你那點錢好意思拿出來說?平時造都被你造光了,買房子你出了多少錢你心裏是沒數,因為那都是人家陸斐給的。你們那地段,首付對他來說就是天文數字,你們買下來以後每個月的按揭款是多少,你知道嗎?你交過一分錢?”


    舒沅霎時愣住,啞口無言。


    他竟然從來沒關注過這件事,他們的財政情況怎麽樣他從來沒操心過,因為都是陸斐在打理。他能掙,卻更能花,算一算這些年他恐怕真的沒什麽結餘,可是吵架時,他還敢理直氣壯地叫陸斐滾。


    而陸斐提出分手後主動搬了出去,除了拿走自己的東西,竟半個字也沒提過這套房子。


    陸斐把房子留給了舒沅。


    這算什麽?


    主動提出分手的人卻什麽都不要,算是給甩了他的補償嗎?


    舒沅忽然感覺到了一絲惱怒。


    掛斷電話,舒沅立即撥打陸斐的號碼,電話裏卻傳來提示:對不起,您所撥打的用戶不在服務區。


    他被陸斐拉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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