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珩一瞬間懷疑自己在做夢。


    夏夜微風,啁啾蟲鳴,心上人笑容燦爛,話語溫柔,確實很像一場夢。


    “跟我走?”江珩問,感覺腦袋有點不清醒。


    “廢話,房卡在你那呢。”吳徵說。


    江珩:“……”


    好的,現在清醒了。


    其他人都走了,一片狼藉的就餐區就剩他們兩個。他們也沒再逗留,並肩往住宿區走。


    “對了江哥,子卿給你拿了點曬後修複的護膚品。”吳徵說。


    “嗯。”江珩聽見子卿倆字有點頭疼,他敷衍了一句,忽然回過味來,“……給我?”


    “對啊。”吳徵一臉茫然地看著江珩,“當然是給你,你都曬成那樣了。”


    江珩怔住,一時間心情很複雜:“子卿為什麽要給我東西?”


    “江哥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我們子卿那麽體貼一個小姑娘。”吳徵憤憤不平地看著他,“人家看你胳膊曬脫皮了,特意拿給你的。”


    江珩保持著怔住的姿勢。


    他的思維有點跟不上事態的發展。


    “那我得……謝謝她啊。”江珩愣了半天,才磕磕巴巴說出來這麽一句。


    “倒也用不著,我都替你謝過了,給她拿了那麽多烤串呢。”吳徵忽然挺惡趣味地笑了笑,“再說我們小姑娘挺怕你的,畢竟是領導,我謝了就等於你謝了,別多想了啊。”


    正常來說,江珩會在心裏吐槽一下梁子卿怕他這個設定,他明明是個春風一般和煦溫柔的主任。


    但現在來不及了,因為他隱約感覺到,自己好像這一晚上……都是毫無意義地在鬱悶?


    “你給她拿那麽多吃的,是為了謝她?”江珩試探道。


    吳徵震驚地看著他:“廢話啊,要不是為了你,我上趕著給人一個小姑娘獻殷勤?到時候別人再誤會我倆有點什麽,對人家名聲多不好。”


    “啊,對,說的是。”江珩說。心想我就已經誤會了,我有罪。


    現在他感到一整晚都沒有過的輕鬆。


    徵徵和子卿沒什麽,子卿是為我好,徵徵也是因為我才對子卿好……啊江珩你這個王八蛋,嘻嘻嘻嘻王八蛋好高興啊。


    這麽胡思亂想著,眼看已經拉不回來。


    吳徵突然問:“對了江哥,你剛說你有喜歡的人了。介意我問問是個什麽樣的人嗎?”


    ——


    如果這個場景有音效的話,應該是像心跳那樣,“砰”的一聲。


    接著一切聲音停了,一切感官都變得遲緩,覆蓋著一層曖/昧昏黃。


    夜色天羅地網。花園裏枝葉輕搖。


    江珩看著吳徵,看著那雙清澈幹淨的眼睛。這個問題是多麽純真,正因為純真而勾人到極致。


    在剛剛的前情提要鋪墊之下,江珩幾乎要脫口而出,是你啊。


    他用盡全身力氣,才把告白變成一個恰到好處的微笑。


    “大老爺們不要這麽八卦。”江珩笑著說。


    吳徵有點沮喪。


    他發現自己比想象中的更在意江珩的那個“意中人”,大概是真的很好奇,得是什麽樣的人才能入得了江珩的法眼。


    可江珩不光不說,還搪塞他,這讓吳徵很是鬱悶。


    但跟在江珩後麵,沿著石子路走下去,吳徵又覺得不說也挺好的。


    因為他現在也很矛盾,既好奇到要死,又不是那麽想知道。


    真是一種奇怪的心態。


    很快他們走到酒店主樓,進到房間之後分別洗漱。


    這已經是短時間內兩個人第三次同宿一室,居然還培養出了一些迷之默契,比如江珩先去洗澡,江珩洗澡的時候吳徵就無聊地啃手指甲。


    一邊啃手指甲一邊不住琢磨,江哥到底喜歡誰?


    隔壁所那個個子又高又漂亮的小姐姐?


    樓上印刷室新來的那個妹子,去年年會的主持人?


    該不會是子卿吧?剛才江哥一直在問子卿的事。


    琢磨著琢磨著,吳徵覺得不太對味,今天晚上自己的腦子有點不對頭。


    明明剛才的遊戲裏還有小宋跳草裙舞,曉薇說單口相聲,丁然跟文案妹子小萬表演貼麵親等,可大腦好像積極主動地把這些都刪除了。


    隻剩下江珩淡淡的那句“有啊”。


    還有他落在自己側臉那露水般的一吻。


    不行,真的很在意。


    ——


    江珩洗澡出來時,吳徵已經把子卿給的小瓶子小紙袋一字排開,目光閃閃地看著他:“江哥,來抹護膚品。”


    “好。”江珩答應著,伸手去拿吳徵放在桌子上的紙袋,半路上卻被吳徵一把攥住了手。


    江珩:!!!


    媽媽他摸我!


    “別別別。”吳徵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動作給江珩造成了多大震動,笑握著江珩的手,“江哥你不用動,我來就好。”


    ……


    柔軟的雙人床,蒙昧的燈光,喜歡的人臉上帶著幾分薄紅,笑語盈盈地——


    說著一些虎狼之詞。


    江珩用空著的手按了按眉心。


    寶貝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這麽單純這麽不懂防備的話果然還是被我看在身邊比較好,不然說不定哪天就會被人做成富婆快樂球。


    吳徵抓住江珩走神的空隙,不由分說地把江珩往床上一按,接著把桌前的小凳子拉到床邊,又一把捋起江珩浴袍的袖子。


    江珩整個人宛如分裂,一半在瘋狂吐槽吳徵這種沒心沒肺的行為很高危,一半自己作為高危當事人近乎淪陷。


    吳徵把子卿給的精華乳拿出來,倒了點在手心。


    按照子卿教的,打圈乳化,然後抹在江珩手臂上。


    即使在不很明亮的燈光下,吳徵還是清楚地看到江珩手臂和臉的色差,原本蒼白的皮膚被曬得泛紅,摸起來有點燙手。


    其實吳徵原本主動蹭上來,是抱著趁江珩全無防備,再度打探他意中人消息的心思,現在卻真的心疼起來。


    畢竟本來這些曬傷應該是在他身上。


    “你學過按摩?”江珩突然問。


    “沒。”吳徵先是一頭霧水,隨後麵露喜色,“我技術很好?”


    “……還行。”江珩說。


    要不是知道吳徵傻乎乎的不會亂想,就衝這句“技術很好”,江珩簡直又要懷疑他在暗示自己什麽。


    可惜現在的情況隻能算是吳徵不經意把他扔到了車上,又不小心轟了一腳油門。


    冰清玉潔的江珩同誌萬萬沒想到,他居然也會有感慨自己太不純潔的一天。


    其實吳徵給江珩揉胳膊的時候,自己也沒有好到哪裏去。


    兩個人坐的太近了,他能聞到江珩身上洗發水和沐浴液的香味,很淡雅的香氣,卻仿佛帶著攻擊性,讓吳徵渾身上下都有種炸毛的感覺。


    吳徵不是不懂感情,但他懂的可能跟十來歲小孩差不了多少,屬於腦子裏缺根弦的類型。


    母胎solo到現在,吳徵一直覺得,談戀愛有什麽好玩的,追番畫畫它不香嗎。


    所以對於自己這種種反應,他暫時還沒往那邊想,隻是覺得這種感覺有點怪。


    給江珩兩隻胳膊都抹了精華後,吳徵又拆開麵膜。


    兩個人一人臉上糊著一片,剩下的都被吳徵糊在江珩胳膊上。


    吳徵充分發揮了身為設計總監的職業素養,把江珩兩條胳膊纏得整整齊齊。


    就是子卿要看見她二十塊錢一張的麵膜被當成袖套用,估計得氣得掐吳徵脖子。


    敷麵膜的時間其實很無聊,兩張大白臉麵麵相覷,嘴皮子也動不利落,倒是還挺逗的。


    起先是吳徵看著江珩笑,後來江珩被笑毛了,也就跟著樂,但他還是有偶像包袱在身,不可能笑的跟吳徵那麽滿床打滾,但總之氣氛還是很歡樂。


    接著就開始聊今天吃飯的事,說蜜汁雞翅真的特好吃,王盈盈居然一點辣都吃不了,吃個羊肉串都要噴火。


    聽到這兒江珩笑了笑說:“你不也一樣嗎?”


    吳徵:“……”你好煩。


    然後又說客戶部王姐唱歌很好聽,小宋好像喜歡坐在他正對麵的若若,蘇瑾的女兒古靈精怪特別可愛,曉薇平時一本正經的,看不出來說相聲還很有範兒。


    吳徵一直都沒覺得自己對九院和會展中心有多深的感情,他以為自己除了對江哥之外應該都是逢場作戲而已,但這麽信馬由韁地聊著他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也看到了、記住了部門的很多東西。


    比想象中要在意得多。


    聊了十幾分鍾,兩個人開始各自揭麵膜,短暫的沉默間隙,吳徵鼓足勇氣,準備追問剛剛讓他糾結了很久的那個問題。


    “江哥。”吳徵拍了下江珩胳膊上麵膜翹起的一個小角,“我問你個事好不好?”


    “嗯?”江珩笑了下說,“你說。”


    江珩平時的笑容優雅得體,但總是帶著些許距離感。


    可這次他笑得全無防備,看上去那樣親昵,那樣柔軟。


    吳徵突然有種很緊張的感覺。


    如果不是也喝了點酒的話,他這會兒可能就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就是……你喜歡的人。”吳徵深吸一口氣,“我還是很好奇。”


    江珩愣了愣,又笑了下:“你那麽關心這事幹嘛。”


    “我……”吳徵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怎麽回答了,因為說實話他也搞不清楚自己為什麽這麽在意,“我就是很想知道啊,可好奇了。能被你喜歡的人,肯定特別好吧。”


    江珩看著吳徵,眼裏帶著些笑意,那眼神帶著點曖/昧不明的深意,讓吳徵的呼吸一瞬間都有些急。


    “是啊,我喜歡的人特別好。”江珩慢慢地說,“他很優秀,也很可愛,非常善良,非常單純,我願意把什麽都給他,隻要他能每天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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