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雨聲依舊,室內一片昏暗,舒君被挾持進來,在心中掐指一算,發現自己離開薛開潮居然還不足一月。他本以為兩人要相隔兩地好一段日子,如今卻因薛開潮的心血來潮這麽快就重逢,歡喜之下甚至忘了害羞,趴在薛開潮耳邊輕鬆承認:“想。”


    一個字說得軟綿甜蜜,讓薛開潮托著他不放,坐下了還把他放在自己大腿上。


    舒君下意識摟著他的脖頸,看進一雙龍瞳裏,低聲道:“沒被人看見吧?現在可不是主君露麵的時候。”


    這與其說是質疑,不如說是調侃。薛開潮眼裏閃過一絲笑意:“隻有你一個看見了。”


    舒君笑意裏帶上幾分狡黠:“常聽人說金屋藏嬌,我這裏並非金屋,卻不知道能不能藏得下主君。這回出來,姐姐她們知道嗎?”


    他知道自己這裏有許多人都在盯著,隻是對於薛開潮而言,來去自如不是什麽難事。就連他自己也未必不能輕易突破防備,所謂藏起來不過是個玩笑話罷了。隻是眼下確實不能被人發現薛開潮身在舒君這裏,免得打亂了才上軌道的計劃。


    薛開潮也不是愛拋頭露麵的人,他此來的目的清清楚楚,就是舒君。舒君被他的龍瞳看得幾乎要化了,聽他說道:“她們自然知道,難不成在你心裏,我要來看你還要偷偷摸摸的嗎?”


    舒君順應本心:“偷偷摸摸又有什麽不好?”


    他身上暖意融融,神色欣喜且快活,臉頰還透著血氣充足的紅,模樣比任何時候都可愛。看起來孤身一人在外對舒君不是什麽難事,他自己應付得來,離了薛開潮的舒君有他自己的光輝,也能處理他承擔的責任。


    薛開潮知道許多人都把舒君看做自己的一部分,甚至是不重要的一部分,似乎他從未獨立存在,隻作為一個人存在。誠然從一開始舒君就已經屬於他,但孤身一人的時候舒君仍然能成就一番自己的事業。他深思熟慮的同時又伸手摸了摸舒君的臉,道:“怎麽,你還想把我偷出來獨占了不成?”


    舒君臉一紅,抓著他衣袖的手卻下意識更緊了,悄聲細語:“那又有什麽不好?”


    確實,做一條被舒君偷出來的龍,薛開潮覺得也沒有什麽不好。於是攬著舒君的腰低聲道:“確實沒有什麽不好,隻要你不怕被吃掉。”


    舒君一陣悶笑。兩人都足夠放鬆,柔軟,過了一陣,從心滿意足的沉默裏掙脫,舒君靠在他懷裏低聲問:“這次出來,想必也不容易,我能偷你幾天?”


    薛開潮看了他一眼:“這取決於我想要被你偷幾天。”


    舒君揚眉:“我還以為現在大家都很忙。新的法殿難道已經建成了?他們恐怕離不開你。”


    薛開潮把玩著他的手,蠻不講理:“我目前已經有了頭緒,準備把他們六人一起提成護法,改變從前法殿的結構。既然如此,有些事交給他們就好。倘若事事都要我親力親為,我要護法做什麽?”


    這話聽起來實在太有道理,舒君張口結舌,發現自己居然說不出什麽反對的話,好一陣之後,問:“那現在你們都做了些什麽?主君留在這裏,真的不要緊麽?”


    他臨走的時候就知道大概的法殿選址,也知道因李菩提的新法殿帶來的靈感,薛開潮的法殿也不準備借助凡人的力量。對龍君而言無中生有移山填海都不算什麽,改造藟山上的地勢,興起一座法殿不算做不到的事。


    隻是他離開薛開潮也還不到一個月,不知道他是否已經做完了這些。


    薛開潮深思熟慮地說:“目前,就和菩提姐姐一樣,不是法殿對外公開的時機,我們隻落成一個雛形就夠了。剩下的,要處理了薛李兩家剩下的殘部,你這邊也談妥了之後才好動手。”


    那就是說法殿的雛形已經落成了。舒君想了一陣,想不來那是什麽樣子的。他見過曾經那兩座屹立的高塔,但猜測無論是薛開潮還是李菩提,在不同的地方建立的新法殿一定不會和舊的一模一樣了。


    這座新的法殿應該裏裏外外都是薛開潮的風格吧?舒君有些意動,很想立刻就看上一眼。


    他也明白薛開潮大概是把摸清薛李兩家的打算,勢力,還有震懾許多門派世家的任務都交給了六個護法。也不知道到了現在皓霜刀和當年薛開潮身邊的護軍還剩下多少。


    但無論如何,他們眼下都要將招攬新血提上日程了。


    法殿不是七八個人就可以運轉起來的,尤其是舒君很清楚薛開潮的規劃裏,絕不可能放鬆法殿對仙門的控製。


    從前令主曾經式微過,結局就是天下仙門都生出不該有的野心。薛開潮身上所有的桎梏如今都已經不複存在,所以他自然不可能再像從前一樣隱匿不出。新的法殿必將比從前更加強有力,少不了吸納新人,隻是舒君目前還沒有想明白薛開潮會怎麽做而已。


    正因如此,舒君才一定要在此時和霍韜或者其他將來登臨大寶的人達成協議。自開國以來,令主和國君的聯係都很緊密,可現在國家傾覆,法殿坍塌,舊的製度不複存在,是時候達成新的協議了。隻要同意供養法殿,令主就可以承認新的皇帝,這是再公平不過的交易。


    雖然肮髒,不夠光明磊落,但身在其中的人都知道這種承認的價值。


    即使是皇帝,也不能忽視法殿的存在而兀自掌控自己的權力。畢竟仙門還存在於人間,與世俗的權力和數量龐大的凡人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他們不應該再給任何人私下勾結聯絡的機會了,從今之後國君和法殿必須有一條半公開的通道。


    這條通道自然就從今日的舒君始。


    舒君想了一陣,低聲問:“那雲間呢?主君想過如何安置雲間嗎?”


    他大概知道雲間將來的位置也在新的法殿,隻是不知道究竟會怎麽安排罷了。


    薛開潮看了他一眼:“他如今就在我身邊長大,等到將來自然有更大的作用。我看他的天賦心性都十分不錯,將來或許不必走我替他劃好的路。所以,等他長大再看吧。”


    雖然眼下他們確實缺人,但雲間也著實幫不上什麽忙,隻要他安安穩穩長大就好。而等到雲間長大那時候,局麵一定會有更多的變化,現在說這些都太早了。


    舒君低頭:“那我呢?”


    他問雲間,其實是想到了自己。六個侍女成為護法在預料之中,皓霜刀和護軍也有自己該有的位置,偏偏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現在究竟是什麽身份。薛開潮一意要和他結為道侶,所以日後,他就是薛開潮的道侶了麽?


    舒君私下也曾了解過道侶關係的含義,很清楚這比凡人結為夫妻更有力,是一重珍重且毫無保留的承諾。舒君並非對此不滿,隻是想象不出自己以道侶的身份出現在人前會是什麽情狀,質疑,竊竊私語,無窮無盡的試探,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應付得來。


    其實做皓霜刀的感覺舒君很喜歡,安全,隱蔽,身處黑暗,雖然被人畏懼,但卻不必出現在人前,他很清楚自己是一把刀,很清楚自己是誰。


    薛開潮的道侶不是一重身份,隻是一個名號,甚至會讓他和其他人一樣懷疑自己是否配得上。


    正因如此,舒君現在還無法下定決心,接受薛開潮的給予。


    漫長壽命,比肩令主,長相廝守,都是很好的東西,正因如此舒君才裹足不前,不知道自己配不配。


    薛開潮或許早就看出了他的疑慮,或許沒有,輕聲細語:“你想要什麽?你覺得自己是什麽?”


    舒君抬頭看著他:“主君還準備保留皓霜刀的存在麽?我現在還算是其中一員嗎?”


    薛開潮聽出他的疑問究竟是什麽,回以靜靜的凝視:“皓霜刀從始至終都存在,至於你……在你心裏,我究竟是誰?主君?情人?你的半身?”


    舒君一陣戰栗,血都衝上頭頂,聲音虛弱:“我……我怎麽能將你當做我的……我的東西?”


    薛開潮看出他的惶恐不是作假,握住他的手:“你若是皓霜刀的一員,自然隻是屬於我,我卻不能屬於你。但你明知道我早已不隻是你的主君,你屬於我,毋庸置疑,我也屬於你。”


    舒君顫抖著:“我……我還想在皓霜刀裏效力,無論何時,我總歸是你的。我隻是想知道,我們現在這樣算什麽?倘若不結成道侶,我又是誰,又算什麽?”


    薛開潮摟著他,聲音低柔,已近安撫:“你覺得我們現在這樣算是什麽?兩情相悅,情投意合,又該算什麽?我不願再給你皓霜刀,皓霜刀卻可以給你。”


    舒君一愣:“統領……”


    薛開潮捏了捏他的手:“幽雨隻是副統領,皓霜刀的統領,從來是我。交給你,也算情理之中。”


    從此之後,性命可就交付到你手上了。


    舒君讀懂了這托付,眼底浮出一層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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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覺小薛雖然感情小白,但是還不算無能,屬於技術上問題很大,但意識還不錯的選手厚。小舒:我咩都無。堪稱灰姑娘的典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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