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衍他們一路向東,坐在大烏龜背上其實速度一點也不慢。


    小蟲草自從有了那隻木頭大公雞後,天天就像騎馬一樣騎在大公雞背上到處溜達。


    那個叫公輸的木頭人和那個叫墨墨的金屬人也一直跟在江衍他們身後,那木頭人現在是越來越熱情了,時不時都會跑來找江衍說話,隻是每次看江衍的眼神都帶著毫不遮掩的一些意味不明的東西。


    江衍也試圖旁敲側擊過,但一點有用的東西都沒有問出來。


    其實,除了江衍旁敲側擊,那木頭人何嚐不是想從和江衍的談話中找到蛛絲馬跡,可惜江衍自己都弄不清楚,想要從話語裏麵找到什麽,那就是徒勞。


    有這兩人在,江衍他們倒是沒有被大地上那些殺氣衝天的陶俑士兵騷擾了,白神禪也沒有了蹤影,不知道跑哪裏去禍害人了。


    不過這樣也好,江衍他們過了好幾天平靜的日子,特別是江衍吸收了小木頭人的公輸神文後,突然精神百倍了起來,現在都能陪著小蟲草和胡亥到處惹是生非。


    這時,小木頭人突然跑了上來,“我們走這條路線吧,反正都是去東邊神樹的方向,這條路看上去平坦一些。”


    江衍看著小木頭人有些閃爍的眼神,說實話,要是木頭人不上來說這麽一句,他們原本的確是要走這條平坦的道路的。


    但現在……


    怎麽看這小木頭人極力推薦的這條路似乎都有點問題,為什麽這麽希望他們走這條路


    特別是小木頭人滑溜的眼神,說明了什麽。


    江衍不動聲色,說到,“有大烏龜在,平不平坦無所謂,這條路雖然顛簸了一點,但路線比較直,應該能節約不少時間,我們還是第一時間趕往目的地吧。”


    江衍想的是,走哪條路其實無所謂,但一定不能隨著對方的計劃。


    小木頭人一臉失落,唉聲歎氣,隻不過在他轉過身的時候,呆萌的木頭臉上突然流露出了一個誰也看不到的奸詐的笑容。


    他現在這副身軀看上去太具有欺騙性了,似乎所有人都忘記了,他可是先秦賢者,不過稍微使用點小計謀,就能達到他的目的。


    小木頭人回去,金屬人麵無表情的說到,“真的要去那裏?到了那恐怕連我們都無法控製。”


    小木頭人點點頭,“隻有到了那裏,才能知道他真正的身份,比起危險,我更好奇為什麽那位大魔王會庇護他。”


    江衍他們又走了幾天,路的確偏僻了一些,人跡全無,如果不是有大烏龜,他們恐怕寸步難行。


    說人跡全無其實也不對,比如現在,他們就站在一口巨大的井旁邊,這口井一看就是人為挖的。


    實在難以想象,有什麽人在這荒山野嶺挖一口井幹什麽。


    原本這口井也並非在他們行進的直線路線上,但它實在太顯眼了,江衍他們不由得被吸引,所以過來看一看。


    說它太顯眼,是因為現在剛好是晚上,而這口井中不斷有螢火蟲飛出,說飛出已經不對了,應該是噴出,直接形成了一條螢光的柱子,就如同世間所有的螢火蟲都是起源自這裏,然後飛向世界各地。


    隔得老遠就被這裏的光吸引。


    “太漂亮了。”江衍都不由得感歎。


    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這麽多螢火蟲,就如同滿天的繁星,恐怕也隻有電視裏麵的特效能做到這個樣子。


    在現實中碰到這樣的場景,的確足夠讓人震撼的。


    小蟲草都癡呆了一會,然後一蹦一蹦的去抓飛舞在空中的螢火蟲,嘴巴笑得都裂開了。


    美麗的東西,哪怕跨越物種,都能感覺得到。


    倒是一向和小蟲草一樣鬧騰的胡亥顯得特別安靜,甚至皺著眉,然後突然眼睛透亮,“我知道這是什麽了?”


    江衍看了過去,“你認識這口井?”


    胡亥點點頭,“這是流螢台,老師剛來鹹陽皇宮的時候,父皇專門命工匠打造的,老師當時特別喜歡。”


    江衍:“……”


    始皇帝和胡亥的老師不是宿敵嗎?怎麽還專門打造這麽漂亮的東西作為禮物?


    看來或許一開始的時候,兩人未必就敵對到哪怕跨越千年也要終有一戰的地步,又或者在互相敵對的表麵下隱藏著什麽吧。


    這時小木頭人走了上來,“這可不僅僅是一個觀賞的物件而已,那位大魔王雖然生性殘暴,但送出去的東西的確是好東西。”


    江衍:“……”


    大魔王?


    也對,對於他們這些先秦方士來說,那位不就是大魔王一樣的存在,畢竟征伐他們不算,還逼迫他們在地底沉睡了上千年。


    木頭人繼續道,“流螢台隻是它其中一個比較好聽的名字而已,它還有一個名字叫輪回台,聽說隻要人望井口裏麵一照,就能照出人的前世今生,無所遁形。”


    江衍不由得一愣,這麽神奇嗎?“還真有前世今生這一說法”


    不過才問出,江衍就覺得這是多此一問,因為他身邊就有一個很好的例子,白神禪不就是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在不同的時代在不同的人身上蘇醒,而且還是帶有記憶的那種,說是前世今生也沒什麽錯。


    小木頭人倒是答了江衍的話,“厲害的方士哪怕身體毀滅,靈魂也能進入輪回,不過想要恢複以前的記憶,哪怕是賢者也不太可能,其實已經是兩個不同的人了,所以哪怕能夠將靈魂投入輪回,再厲害的方士也不敢賭定就能恢複記憶,所以能想盡辦法不入輪回當然最好。”


    比如他,肉體雖然腐朽了上千年,但靈魂卻借由這個木頭的身軀存活著。


    說完又看了一眼胡亥說道,“當然,胡亥的老師倒是有辦法讓人哪怕經曆了輪回也能輕鬆恢複記憶,比如先秦的殺神。”


    白神禪的確是一個特殊的存在,受始皇帝命令,生生死死追殺膽敢從地底爬出來的方士,但似乎又身受胡亥老師的血咒,要做些什麽。


    說起來,白神禪也是悲慘,估計他自身也矛盾得不得了吧,夾在兩位爭鋒的中間,自相矛盾的活了數千年。


    江衍不由得好奇的問道,“那些沒有能力進入的輪回的靈魂結果怎樣?”


    小木頭人指了指滿天的螢火蟲,“最近死的人好多啊,都是些無法進入輪回的靈魂。”


    江衍:“……”


    美麗的東西,往往……


    半響回過神,眼睛看向麵前的井,真的能看到一個人的前世?


    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木頭人拉著朝井口走去。


    江衍都來不及反抗,因為這小木頭人看上去小胳膊小腿的,但力氣卻特別大。


    小木頭人高興慘了,這可是那位大魔王打造的,擁有無窮偉力,在這口井麵前,這世上所有人都將無所遁形。


    小木頭人伸頭向井口一探,很難想象這飛出無數螢火蟲的井裏居然是一潭清澈見底的清水。


    江衍也看了一眼,不由得一愣,因為井水裏麵照出的根本不是小木頭人,而是一個懶洋洋的瀟灑青年。


    江衍不由得一會看看井水裏麵映照出來的青年,一會看看不斷呆萌地抹著臉的木頭人,不由得有些驚訝的道,“這該不會是……”


    小木頭人腦袋直點,他以前也是個俊俏的小夥來著。


    木頭人轉過頭,咧開嘴,“該你了。”


    江衍:“……”


    其實想想也沒什麽,就算知道了自己上一世是什麽樣子,但是也不可能恢複記憶不是,他還是現在這個江衍,木頭人不是說了,就算是先賢想要恢複記憶基本都不可能,江衍篤定他的前世估計也是個小人物,更有可能,他連前世都沒有,小木頭人剛才說,隻有厲害的方士,才能將自己的靈魂投入輪回。


    江衍也探了個頭朝井中望去。


    這一看,江衍都有些懵,他還真有前世。


    井中有倒影,清晰可辨,他是誰?一時間居然有些反應不過來。


    小木頭人也慌慌忙忙的伸頭去觀看,隻是一伸頭,突然後麵的金屬人喊了一句,“小心。”


    “什麽?”


    還沒反應過來,突然一黑一白的一道光直接撲向小木頭人。


    “該死。”木頭人掉頭就跑。


    江衍一愣,什麽東西,居然將木頭人都嚇跑了。


    木頭人甩著小短腿跑得飛快,邊跑邊道,“剛才不是沒看到這家夥在,怎麽突然就冒出來了,嚇我一身汗。”


    也不知道他一木頭人哪來的汗。


    江衍放眼看去,不由得一愣,是一隻小狗,長著一黑一白的兩個腦袋的小狗,正跟著小木頭人追。


    “呀?”胡亥也發出一聲驚呼,“是小白和小黑,老師的蟲子,當初甘羅進鹹陽的時候就抱著它,後來奉老師的命令守衛輪回台,怎麽這麽久了還這麽滴滴大。”


    的確是一隻小奶狗,怎麽看也沒長大的樣子。


    小木頭人邊跑嘴角邊抽,小白小黑?鼎鼎大名的守衛輪回台的黑白閻君,居然被叫成小白小黑。


    不過現在也顧不得這麽多了,小木頭人邊跑邊叫,“別咬我啊,墨墨救命。”


    那小奶狗哪裏會聽,張嘴就咬。


    讓人驚訝的一幕發生了,在小木頭人的身軀上,一個瀟灑的青年的虛影居然硬生生的從那個木頭人身軀上撕扯了一點出來。


    胡亥說道,“小黑和小白能將人的靈魂強行從軀體咬出來,它們平時都是以靈魂為食。”


    小木頭人臉色都不好了,似乎遇到了什麽克星。


    還好的是,一道藍色的光照向了那小奶狗,是手持藍色鏡子的那個金屬人。


    青年的靈魂這才趁機回到木頭軀體中,撒腿就跑,他就知道輪回台沒有那麽容易靠近。


    那小奶狗停了下來,一臉疑惑的看向光束的地方。


    這鏡子本是他主人的東西,或許在疑惑怎麽朝著它射。


    看了兩眼,那顆黑色的腦袋嗷嗷叫的就要繼續追。


    但那顆白色的腦袋發出了嗚嗚的聲音,似乎發現了什麽,準備掉頭回去。


    看得江衍一愣一愣的,一個身軀的兩個腦袋發生了爭執?


    小黑腦袋凶得不得了,一副要去咬死那木頭人的樣子。


    結果沒凶一會就不凶了,因為那小白腦袋奶凶奶凶的咬了它一口。


    小黑耷拉著腦袋,調轉身體,開始往輪回台的方向跑。


    這下輪到江衍緊張了,既然是輪回台的守衛者,他現在這麽靠近輪回台,該不會回來咬他吧?


    這兩個腦袋的小奶狗雖然看上去個頭小,但剛才可是將先秦的賢者追得直接跑路。


    江衍心中一緊,不由得看向胡亥,胡亥認識這小狗,說不定還能拉拉關係,就是不知道這小奶狗懂不懂。


    江衍還有些不好意思的想著要不要拿胡亥當擋板,結果胡亥一溜煙就躲他身後了,“我……我……我最怕它們了,小時候它們將我的靈魂咬出來當皮球踢,要不是老師剛好路過,我都被它們玩死了。”


    說話都哆嗦,那真是不堪回首的童年。


    江衍:“……”


    這魔童居然……


    但讓江衍意外的是,回來的小奶狗並沒有撲上來,而是歪著兩顆腦袋好奇的打量著江衍。


    這又是在幹什麽?


    剛才這小奶狗跟著人追有多凶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還沒反應過來,那小奶狗就嗚嗚的撲了上來。


    江衍心道,這下慘了。


    果然,一股巨大的力氣傳來,江衍直接被掀翻在地上。


    江衍心道,這下不知道會被撕成幾塊,更可悲的是,連靈魂說不定都得被當皮球踢。


    但,江衍立馬一愣,因為兩隻小舌頭一個勁往他臉上舔。


    一隻小奶狗,高興的尾巴搖得更風車一樣,伸著舌頭吧唧吧唧個不停。


    江衍心道,這是要被吃掉了嗎?


    但怎麽感覺不像啊。


    旁邊,胡亥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


    這怎麽可能?


    小黑和小白驕傲著嘞,除了他的老師還有甘羅,什麽人也別想靠近它們,連扶蘇那家夥,以前都被追著咬過,以前他最喜歡看小白和小黑咬扶蘇了。


    胡亥眨巴著大眼睛,看得都懵了,小白和小黑什麽時候這麽不講究了。


    看得出神的還有小蟲草,它的衍衍在被狗舔。


    突然反應過來,小蟲草氣聳聳的跑了過去,一下撲在江衍臉上,衍衍是它的,不許舔,要舔也是它舔。


    結果,那小奶狗哪裏會聽。


    “呀!”氣得小蟲草直跺腳,甩著小腿就去踢。


    江衍是徹底懵了,從地上爬起來,小奶狗那個白色腦袋發出嗚嗚的可憐兮兮的聲音,倒是那個黑色腦袋,高冷的將腦袋橫到一邊,一副快點來哄本寶寶的驕傲樣子。


    遠處,木頭人和金屬人也是詫異的對視一眼,“縱橫先秦的黑白閻君什麽時候是這個樣子了 真將自己當寵物了?”


    金屬人一臉沉默的看向江衍:“這人到底是誰,你剛才在輪回台的井裏麵看清楚沒有?”


    說起這個,木頭人就氣,他們冒了這麽大危險跑到輪回台來,結果,他剛才都沒來得及看就被這黑白閻君追著跑,差點將他的靈魂都給拉扯了出來,沒有了這木頭身軀依附,他的靈魂可不容易生存。


    金屬人時不時看看江衍,看看那興奮的小奶狗,又看看長城的方向,似乎想到了什麽,然後又趕緊搖了搖頭,“這不可能。”


    說完又道,“以前聽說過黑白閻君對誰這麽熱情沒有?”


    小木頭人搖了搖腦袋,“聽說除了甘羅,沒有人敢靠近它們,所以很少有關於它們的消息傳出,其他時候看到它們,都是在滿世界的吞噬惡者的靈魂。”


    江衍此時倒是一點害怕都沒,心道,這不就是一隻寵物狗嘛?簡直一模一樣的性格,雖然長了兩個腦袋。


    倒是小蟲草生氣得不得了,爬在江衍肩膀上,不斷的朝下麵扔小石頭。


    小奶狗這才發現這顆大蒜,一蹦一蹦的就要去咬,就像爭寵的寵物。


    小蟲草眼珠子滴溜溜的轉,然後穿上了江衍才給它做的一套小背帶衣服,還往江衍臉上吧唧吧唧親,得瑟。


    江衍:“……”


    小蟲草和小奶狗都是精力旺盛得活力無限,鬧得天亮了江衍它們準備重新出發都沒有停下來。


    江衍以為,這小奶狗是輪回台的守衛者,肯定不可能跟著他離開。


    但,一大早,江衍他們才沒走幾步,就聽到後麵發出轟隆隆的聲音。


    一回頭,簡直懵逼到不行。


    隻見身後,一隻小奶狗將一條鐵鏈子綁在身上,鐵鏈子的另外一段連著那個小山包一樣的輪回台。


    剛才轟隆隆的聲音,就是小奶狗拖著輪回台移動的聲音。


    小奶狗搖著尾巴,拖著輪回台,一臉輕鬆的跟在江衍後麵。


    “……”


    力氣也太大了,上古異獸不過如此。


    木頭人和金屬人對視一眼,從對方眼中都看到了不可思議,倒不是覺得這小奶狗能拖動這麽龐大的輪回台有什麽奇怪的,畢竟在先秦時代,黑白閻君每天都拖著這輪回台滿世界收集靈魂,見怪不怪。


    他們驚訝的是,守衛輪回台的黑白閻君,現在居然跟著江衍走。


    木頭人心癢得不得了,“到底會是誰!!!”


    金屬人麵無表情,握住藍色鏡子的手卻緊了緊。


    江衍他們又走了幾天,這幾天小蟲草每天都去挑釁小奶狗,不過看見小奶狗裂牙,它就甩開小短腿跑江衍肩膀上,耀武揚威,樂此不疲。


    讓江衍沒有想到的是,以前都是木頭人前來聊天,但這次那個沉默寡言的金屬人居然走了過來。


    一陣沉默。


    江衍覺得,對於先賢還是必須要尊敬的,雖然說真正的先賢可能和曆史書上記錄的有些不同,但根深蒂固的認知已經固定,想要改變想法還真沒那麽容易。


    江衍對這兩位奇怪的先賢多少帶有一些道不明說不清的情感。


    江衍還真不好直接像木頭人那樣稱呼對方為墨墨,總感覺太那啥了。


    不過他還沒有開口,沈默寡言的金屬人突然開口了,“你握著這麵鏡子。”


    江衍一愣,什麽?


    眼前就遞過來一麵藍色鏡子。


    江衍下意識的接住,說實話,這鏡子還挺重,青銅的鏡框,不知道材料的鏡麵。


    手上一沉,但江衍已經沒空管這個了,因為在他接過鏡子的一瞬間,藍色的光芒突然升起,從鏡麵射出一束束藍色光束。


    這鏡子瘋了還是興奮了?到處亂射。


    還好他沒有對著人,那光束所過之地,簡直寸草不生。


    江衍趕緊將鏡子還給金屬人,“這鏡子怎麽了?”


    要是壞了他可賠不起,一看就是特別厲害的寶貝。


    金屬人還沒有說話,滿天的白色六瓣花都在狂舞。


    “嗡嗡“的聲音也在不斷響起,是長城,長城如同一條巨龍。


    除了江衍他們這裏,不知道多少從地底爬出來的先賢也瘋狂的抬起了頭,看著天空狂舞的六瓣花。


    不知道過了多久,不知道是誰,如同低語,“他真的回來了。”


    天空的六瓣花如同在慶祝著什麽,除了這些先賢,那些先秦方士似乎也發現了什麽,不自覺的抬起頭,臉上不由得露出了欣喜。


    但這種欣喜很快又被擔憂取代,眼睛不由得看向長城的方向。


    果然,整個長城都在發生著變化。


    整個長城開始向地底深陷,形成一個個階梯,階梯一直伸向地底,就像在迎接著什麽。


    所有人都沉默了。


    或許有些人不知道這雄偉悠長的長城化成的階梯在迎接什麽,但做為先秦方士,他們卻是知道的。


    大地之上,那些原本追殺的陶俑也停了下來,單膝跪地,不知道在等待著什麽。


    “踏踏踏。”


    是腳步的聲音,腳步踩在階梯上的聲音,從大地之下傳來,一聲接著一聲,十分的均勻。


    或許地底實在太深,所以這腳步聲十分深沉,顯得十分遙遠。


    有什麽正在一步一步走出地底。


    地上的生靈,不知道多少臉色蒼白,沒有了一絲血色。


    江衍這邊,小木頭人整個都不好,“他……他他他要出來了,死了死了,我們這次死定了。”


    倒是金屬人表現得十分鎮定,“命運本就是這樣的安排,有什麽驚訝,兩個宿命之敵,其中一個已經出現,另外一個當然不會再繼續沉睡。”


    木頭人瞥了一眼金屬人,“墨墨,可是長生之主,神樹的主人還沒有出現啊,如果那個大魔王先出來,將我們殺光了怎麽辦?他是人世間唯一的帝王,萬物的主宰,我們就算聯合在一起也不是那個大魔王的對手。”


    江衍也覺得木頭人說得對,甩著腿就跑,“我們先抵達神樹那。”


    無論如何,抵達神樹那裏才是最後的希望。


    金屬人不由得一愣,有些詭異的看著江衍跑路的樣子,半響才響起一句,“怎麽會這樣?這世上能啟動陰陽寶鏡的,除了我也就隻有陰陽寶鏡真正的主人,可……”


    金屬人實在有些懵,然後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帝征背上的太阿劍,“這也不可能,就算是罪劍太阿也不可能讓他失去記憶,這世上根本沒有人有這樣的能力可以做到,除非……他自己。”


    “到底是怎麽回事?”


    還沒有理清,就被木頭人拉著就跑,“墨墨,我們塊去找他,不能再耽擱時間了。”


    金屬人還沒有回過神,“明明應該就是他,可他似乎忘記了一切,這可怎麽辦?要是被那位知道他已經不存在對方的記憶中了……”


    金屬人突然打了一個寒磣,眼中似乎都是因為某人的怒火而天崩地陷的畫麵。


    永世之敵啊,如果突然其中一人連記都不記得對方了……


    江衍他們現在就一心想要趕到神樹的位置,整個大地從地底傳來的腳步聲就如同催命符。


    江衍心道,還好這階梯足夠長。


    但一直聽著這就如同踏在心跳之上的腳步聲,也十分的難受。


    如此跑了幾天,那該死的腳步聲終於停了下來,整個世界也如同安靜了下來,但不知道多少人臉上再無血色。


    江衍也快麵無血色了,趕路趕的。


    “實在走不動了。”


    不行了,怎麽也得休息一下,在大烏龜背上顛簸得胃都快受不了。


    就地紮營。


    沒心沒肺的小蟲草挑釁了一會小奶狗,然後就自己鑽進草叢裏麵玩去了。


    江衍也沒怎麽擔心,反正這野孩子也不是第一次到處野。


    等江衍他們休整了一會,天色也暗了下來,他們準備在這裏休息一晚上。


    不過,江衍看看天,“奇怪,小蟲草怎麽還沒有回來?”


    以前天一黑這小家夥就屁顛屁顛的跑回來找他喂食了。


    江衍難免有些擔心,拿著個盆子準備去打點水洗臉,順便看一看小蟲草野哪裏去了。


    小蟲草雖然野,但一般不會跑得太遠。


    找了一會,終於聽到了小蟲草的聲音,叫得唧唧的,怎麽聽都有些憤怒。


    江衍沿著聲音,繞了過去,但不由得一愣。


    那是一塊巨石,巨石上站著一個背對著他的特別高大的男人,因為背對著,看不清楚長相。


    小蟲草正憤怒的戳著男人的腳,踩到它的小水槍了。


    那男人皺眉,然後伸出兩跟手指夾在小蟲草腦袋上的嫩苗上。


    小蟲草都懵了,小短腿在空中一個勁踢,知道它是誰不?它可是衍衍的小寶貝,居然敢用兩根手指夾空中。


    江衍趕緊上前,正準備說話,突然那男人回過頭。


    江衍突兀的停下了腳步。


    那是一張怎樣的臉,如同最冷酷的岩石雕刻而成,那雙眼睛冰冷得如同最寒冷的冰川。


    看著這張臉,江衍心中不自然的冒出殘暴,凶殘,暴戾等詞語,都說相由心生,這恐怕是最真實的寫照。


    關鍵是,站在這個男人麵前,不知為何,總感覺無形中有一股壓力。


    江衍立馬給出判斷,這是一個極度危險的男人,不能久呆在這裏。


    正準備說話,讓對方將小蟲草還給他,但還沒開口,一柄青銅劍就那麽橫了過來,直接架在了江衍脖子上。


    江衍:“……”


    果然如他預料中的那樣,這是一個極度危險的男人。


    男人眼睛半眯著,就如同狩獵的獵人。


    江衍哆嗦了一下,但該說的話還是得說,“我無意打攪,不過你手上的這小家夥是我養的,我拿了它就走。”


    倒是半眯著眼睛的男人突然愣了一下,然後認真的打量起江衍。


    江衍被看得有些毛骨悚然。


    男人似乎打量得有些出神,小蟲草趁機跑了出來,爬到江衍肩膀上,氣呼呼的。


    時間如同靜止,江衍望著對方,想要看看對方到底有多少惡意。


    而對麵的男人的表情,由原本的沉思,皺眉,變得疑惑不解,然後瞳孔突然收縮,無盡的冷意從眼中傳遞出來,然後是江衍從未見過的暴戾……


    江衍掉頭就跑,因為是個人都能看出這個男人要發飆了,雖然江衍完全搞不懂對方為什麽突然變得難以理解的暴怒。


    隻是江衍才跑出去一步,就被一把大手抓了回來,“你居然將關於我的記憶全部封印了,你怎麽敢……”


    江衍都聽懵了,這個從來不認識的男人,到底在說什麽。


    但對方眼中的怒火江衍卻看得一清二楚。


    “為什麽?”男人狂怒的聲音傳來,“你就不怕我殺盡你所關心的所有人,還是你以為我不敢,又或者說隻要能將我遺忘,我們爭鬥了這麽久的一切對你來說都不重要了。”


    麵對這個男人莫名其妙的質問,不知道為什麽,江衍的心中突然冒出一股子說不出的辛酸,明明他根本就聽不懂對方在說什麽。


    “先……先放我下來。”江衍說道,這個男人的力氣實在太大了,他都快騰空了。


    男人不由得一愣,似乎對江衍的話有些不可置信,“以前哪怕是死,你都不可能對我服軟。”


    江衍心道,特麽的,人生怎麽可能沒有服軟的時候,他這樣的小可憐,幾乎時時刻刻都得向生活低頭,比如現在。


    江衍好好的喘了一口氣,“有話好說。”


    男人詭異的看了一眼江衍,以前不用點威脅的手段,那是話都不會同他說上一句的,那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看著實在讓人暴躁,他總得用一些惹怒對方的舉動才能讓對方抬一下眼皮子。


    現在,那個無情的仙人,居然對他說有話好說!


    但無論如何,對方居然將他忘記了,不可原諒!!!不可饒恕!!!


    這世上,哪怕所有人都忘記了,但他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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