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是那兩位啊。”


    婁劭的麵色忽然虛了,總計算來他是給過餘卿幾次臉色的。


    抖了抖腳,婁劭有了溜走的想法……但,沒看到人,他也實在放不下心。


    “小左,我們進去看看。”


    婁劭話落,背劍的左一更先他往生死塔裏走去。


    許佑和餘卿快速逼近生死塔傳說的777層,這層再往上就是不計入生死塔層數在內的核心控製室了。


    而部分底層罪犯們被煽動著往下逃竄和殺守護出塔,全是高層罪犯們設計的障眼法,叛亂主謀罪犯們的真正的目的是要攻入這個核心控製室。


    生死塔是雲諾星這顆改造伴星的核心所在,牽一塔動全星。


    堪破其中玄機的超級罪犯,是想通過生死塔毀掉整個雲諾星,製造一場盛大的犯罪。


    被煽動的罪犯們個個都懷了朱吉那般的死誌和瘋狂。


    然而,他們不知,整個生死塔那裏最先被黑尊所掌控。


    黑尊是什麽,黑龍帝國十大重器之首黑龍塔的能量核心,科技和宇宙奇異力量的產物,世人共同認可的神跡之一。


    作為黑龍帝國守護神一般的存在,在某些地方,黑尊擁有的權限要超過餘卿。


    777層,這次主謀剩餘的二十一個黑袍罪犯齊聚在此,看到白發紅眸紅羽衣的餘卿漫步而來,他們一下子全明白了。


    不是他們五十年的謀劃出了什麽問題,而是他們選擇餘卿為獻祭開始,就不再有任何成功的可能。


    “哈哈哈……能見到黑帝,我們也不算徹底失敗。”


    叛亂主謀之一的黑袍人仰天狂笑,再兩隻手高高舉起擺出投降的姿勢。


    從進入生死塔前,他們就是死囚,多活這些年已經賺到,此時此刻,依舊不想死,生死塔的存在就讓他們有活下去的價值。


    他深深地吸了口空氣,其實是想聞來自餘卿身上的味道。


    一柄這個黑袍罪犯看得到最無法躲避的銀白小劍,占據了他的全部視野,再刺入他的精神力內核。


    “哈……”他的笑聲戛然而止。


    許佑和餘卿為何還要在黑尊全麵控製生死塔後,登頂一行,就是要來親手解決這些不該繼續活下去的罪犯。


    餘卿緩緩抬起的右手上,精神力可以捕捉的視野裏,有五根紅色絲線蔓延開。


    五根絲線分別絞住五個罪犯的脖頸,餘卿素手拉緊,紅眸微微一睨,離他和許佑最近的五個罪犯血肉分離,宛若五朵盛放的血色妖花。


    這是餘卿精神力鎖解開後,根據這段時間的殺人心得,自己研發的殺人技,也屬於精神技的一種。


    叮叮叮……他們身上植入的微型炸彈,被餘卿分離了出來。


    許佑的銀白小劍愈見輕盈,一個又一個黑袍罪犯緊隨倒地。


    和許佑餘卿一起目睹這一切的,隻剩在777層樓房盡頭,一身淡藍常服白發披身的罪犯,他用一種訝異又略帶驚喜的目光看餘卿和許佑。


    餘卿和許佑留著他沒有動手,有部分原因是因為他身上與餘卿同源的血脈氣息。


    他就是百多年前一月登頂生死塔的二鎖血脈者罪犯,濃鬱純正的黑龍血,黑龍帝國皇室成員,他身上的黑龍血氣息甚至要超過德武帝私生子的魏和元,以及德武帝本人。


    “黑尊,可否現身一見。”


    抬頭,黑龍血罪犯平靜地問道。


    如之前那個被許佑殺死的罪犯所說,見到了餘卿,他也不算虧。


    但他更想見的是黑尊。


    許佑和餘卿之側,黑尊從不可見不可被感知模式中解除。


    “黑尊可曾後悔?”黑龍血罪犯是德武帝的同胞兄弟,名喚虞元浩。


    黑尊一次次對他的求助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任由德武帝一次次殘害同源黑龍血,最終登頂皇座,將黑龍帝國帶往更無藥可救的深淵。


    作為黑龍帝國守護神的黑尊,可曾有過一點後悔?


    黑尊坦然和虞元浩對視著,餘卿除外,它從不幹涉黑龍血之間的博弈。


    或許虞元浩覺得他不比德武帝差,血脈濃度,政治手腕這些……但在黑尊眼裏,他不是黑龍帝血,就不是他最終要等的那個人。


    “當初不管我的死活,現在他憑什麽讓您這樣護著!”


    虞元浩依舊用他過於平靜的語調質問著。


    他在生死塔裏的信息並不受限,帝星的事情聽說了不少,相比其他人把苦牙和後來暴露的許岸當做餘卿上位的大|腿,虞元浩從一開始就知道,那是黑尊的手筆。


    也是曾經,他認為黑尊可以為他做,卻沒有去做的事情。


    “哈,”他忽然笑了一聲,被自己的沒話找話逗笑了。


    見到了餘卿還有什麽不能明白的,再濃鬱的黑龍血對比帝血也隔著天塹,完全無法放在一起比較。


    黑尊擁有自主意識,它選擇了餘卿,這就是全部的答案。


    許佑緩緩落座白龍神準備的座椅上,他手在扶手上敲了敲,將虞元浩的注意力拉到他的身上。


    “接觸過邊境的神秘組織嗎?”


    虞元浩的眸光微微一閃,對許佑的身份即刻恍然。


    “白龍尊下,幸會。”


    他輕輕點了點頭,“他們找過我,說可以幫我複仇……我拒絕了。道不同不相為謀,雖然我一直想親手殺死我那弟弟。”


    “喂,謝了。”


    虞元浩朝餘卿露出個略顯快意的笑臉,從他聽說的,他大致可以腦補德武帝死前是有多憋屈。


    沒能親眼見到那一幕,一直是他的遺憾。


    虞元浩也明白許佑和餘卿允許給他廢話嘮嗑的目的所在,大致和曾經接觸過他的邊境神秘組織有關。


    作為普通的黑龍血,他一度重傷重病垂死,到如今苟活快三百年,大限將至。


    這種情況下,他還要有什麽顧慮?還要為什麽人,為什麽組織保留和隱藏什麽嗎?


    虞元浩的總體心情是相當高興的,見到了一直想見的黑尊,見到了久青帝和白龍皇後許佑,也不算有什麽大憾留下。


    虞元浩開始口述“神無”組織和他接觸的幾次經曆。


    他曾經確實是想要借助他們報仇雪恨,推翻德武帝的統治,但隨著和“神無”的接觸變多,他發現那些人合作不了。


    “……一群理想至上,偏執恐怖的瘋子,有些事情,我做不來……你們以為我為何要來生死塔。”


    在無法尋求黑尊和黑龍帝國官方庇護的情況下,生死塔是他能逃過“神無”組織追捕的有限選擇之一,虞元浩有一個身份是,神無組織叛逃者。


    在決定叛逃前,虞元浩和神無組織相互利用達成了些目的,但大抵沒有觸及虞元浩的底線,直到……他被要求到神無組織的秘密“工廠”一遊。


    虞元浩才恍然明白,他對德武帝有恨,卻還沒有完全泯滅良知和人性,有些事,他不能開始。


    神無組織不好進,自然也不好出。


    虞元浩做足了準備,還是被逼得選擇了生死塔這樣的後路。


    “……大概五十多年前吧,他們發現我躲在生死塔,找來個人給我帶了話……唔,就是那個被朱吉殺死的試煉生,組織外圍成員。”


    虞元浩語氣平淡,作為給那個組織的回禮,他策劃了那個天才試煉生的死亡。


    他一生都處在極致的矛盾之中,非正非邪,直到此時此刻都是如此。


    “什麽話?”許佑適時追問。


    餘卿也早坐到了許佑身側,低著眸光,認真把|玩著許佑的手。


    “一份黑龍精血,換我安寧晚年。”


    虞元浩沉默了片刻後,似無奈似認命道,“我給了。”


    沒有黑尊庇護,在位德武帝也恨不得他死的情況下,虞元浩認為自己沒有其他選擇。


    一份黑龍精血而已,他都已經被黑尊和帝國放棄了,又有什麽義務要繼續維護它。


    “我以為……”


    虞元浩以為餘卿和許佑又是那個神秘組織派來的外圍成員,恪守約定,在他死期將近時,來收割他的性命。


    有了這樣的判斷,虞元浩也要將他準備了五十年的小小獻禮,回饋給邊境組織和黑龍帝國。


    “新婚賀禮……兩位見笑了。”


    虞元浩不時顯露的高興源自於此,他準備的這份禮物被餘卿和許佑親手接收了。


    “人老了,就經不起激動……”


    一聲輕歎後,虞元浩肉眼可見地虛弱了,前一刻看起來還算飽|滿紅潤的血肉,忽然就萎縮蒼白起來。


    他緩緩拽下了他的小拇指,拋到了餘卿的腳邊,低低道。


    “這個小東西留給你們,或許用得上。”


    “嗬,嗬……還有什麽要問的……老子,快死了。”


    虞元浩一口氣依舊強撐著,灼灼的目光看向了至今沒有正眼看過他一次的餘卿。


    短暫的沉默後,餘卿抬眸看向了虞元浩,紅眸清淡,不帶任何情緒的語氣問道。


    “知道‘羽’嗎?”


    虞元浩依舊灼灼看著餘卿,然後他迅速蒼老的臉上揚起一抹詭異又近乎的溫柔的笑,再緩緩閉上了眼睛。


    他死了,血脈之力枯竭而死。


    許佑不動用龍族禁術的情況下,無力回天的死亡。


    而所謂龍族禁術,是必須等價或者遠超代價才能實行成功的秘術,作為施術者的許佑同樣要付出慘烈的代價。


    虞元浩沒有這個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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