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母異父……嗬嗬,苦牙,你瞞得好啊。”


    餘卿的聲音冷到極致,眼神裏的陰狠鷙悍,讓萬萬裏之遙外的苦牙也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老奴有罪……老奴的人已經在布局,不日就將動手。”


    苦牙是為數不多清楚餘卿過往來曆的人,就也明白“同母異父”這個詞,於餘卿是什麽級別的禁|忌存在。


    所以,第一時間調查出林白朗是餘卿同母異父的血緣兄長時,他就擅自決定壓下,不稟告了。


    不曾想,不久前,還讓他覺得穩重、有能力,近身照看餘卿讓他放心的萬陽。


    轉頭,就給他捅了個天窟窿,害慘自己不說,還差點壞了他們的大事。


    他方才是病急亂投醫才提了許佑,沒想還真有用。


    這麽一想,餘卿這段時間對許佑超乎尋常的興趣和容忍,不僅不是壞事,還是好事。


    “嗬嗬……”


    餘卿又是一聲冷到讓人牙顫的低笑,他紅眸的顏色濃之又濃,依舊處在隨時爆發的邊緣。


    “叩叩叩。”


    三下規律有致的敲門後,許佑的聲音從病房外清晰傳入。


    “餘卿,萬醫生,方便我進來嗎?”


    因為和寧奕在病苑外的花圃多停留了些時間,許佑就也發現早該從餘卿病房出來的萬陽遲遲沒有出來。


    出於一點沒有邊際的擔心,他沒和寧奕許浩仲回病苑,調頭來餘卿這邊了。


    大不了白跑一趟,也順便再看看餘卿就是了。


    許佑不知,此時此刻,他的聲音於苦牙就好似九天佛子的大赦之音,充滿了救贖,慈悲之意。


    病房裏陷入了近十秒的沉默,就也沒有任何回應給許佑。


    在許佑猶豫要不要暴力拆門時,“滴”一聲,門打開了。


    開門的是啟用兩條機械臂,前來手動開門的金色墩子。


    在許佑的猜測裏,金屬墩子的大致功能就是給餘卿防身用的。


    眉目一冷,有了不好預感的許佑,大步走入。


    病床上,餘卿頭發稍顯淩亂,臉比鬼還白,紅眸空茫茫的,像被抽去了靈魂的驅殼。


    病床前,主治醫師萬陽以一種極其扭曲的姿勢跪倒在地。


    他外披的白褂皺如菜幹,渾身的alpha雄性氣息混雜著尿液的味道,刺鼻難聞。


    他側對著病床的臉上,麵色青紅交雜,閉不緊的雙眸,腥紅微突,咧著的嘴,白沫橫流。


    什麽混賬東西,發情都發到餘卿跟前來了!


    許佑一瞬間怒不可遏,深吸口氣,他回頭問向了身後尾隨的金屬墩子。


    “有沒有回放功能?”


    即便他能根據現場做出大致推測,但還是沒有視頻回放,來得直接明了。


    然而金屬墩子回應許佑的,是它收起機械臂,“滴”一聲後,回歸它毫無存在感的“凳子”模式,表現得十分十分不智能!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它的護主功用尚可,沒讓餘卿真的遭受侵犯。


    許佑坐到病床上,雙眸凝視著失神的餘卿,眉頭蹙緊,聲音輕柔。


    “餘卿,是我,我是許佑。”


    沉默幾許,餘卿愣愣地偏了偏頭,低喃回應,“阿佑哥……”


    許佑心頭最後那點猶疑不見了,餘卿身上的味道太悲傷了。


    仿佛多吸兩口,就能把人溺死在裏麵。


    而無疑,主治醫師萬陽就是引得餘卿這樣悲傷的罪魁禍首。


    起身,許佑走回到主治醫師萬陽身前,半蹲下來,他袖子裏一枚小巧的手術刀滑出,找準位置,一下紮入了萬陽的身體。


    “啊嗚……”


    萬陽痛醒過來,他驚惶的雙眸對上了許佑看來的目光,痛呼戛然而止。


    他淺褐色雙眸迅速被一團濃墨覆蓋,表情跟著猙獰起來,話語斷斷續續地表述著他隱藏最深的意圖。


    “明明是我先來的,餘卿是我的,誰也不能和我搶!嗬嗬,我的,我的……許佑……對,我要趕走……不,殺了他。他在搶我的餘卿殿……”


    一個平日接觸起來再正經正直不過的醫師,竟對餘卿懷有這樣的心思。


    甚至,因此對餘卿親近的他,心懷嫉妒和殺意。


    要知道,他現在的身體是omega,這得是多可怕的占有欲啊。


    許佑撫了撫額頭,沒再繼續使用這個能力。


    他現在的身體太弱,精神力也相對弱小,承受不了濫用的後果。


    這個世界和許佑穿書前的廢土世界一樣,都存在精神力,隻是各自的應用方向不同,唯一一致的,是擁有這項能力的人極少極少。


    這也是許佑肯管餘卿的底氣之一。


    思慮之間,許佑一刀插|入了萬陽的胸口,靜候片刻,他拉起萬陽的一條腿,拖著走向落地窗。


    拉開窗,許佑把人……不,屍體丟向碧湖。


    關窗,拉窗簾,他完成金屬墩子不曾做完的清掃工作。


    黑絲眼鏡通訊器上,許佑給許浩仲發了條信息,將更後續的善後工作,交給了他現在的家人。


    回到床邊,許佑重新坐下,抬手,他輕之又輕地撫了撫餘卿的紅發,勾起個安撫淺笑。


    “餘卿,別怕,我來了。”


    “阿佑哥……”


    餘卿愣愣看著落地窗的方向,略有回神,看向許佑,他又輕喚了一聲,朝許佑抬了抬自己的手,又無力落下,整個人從裏到外的虛弱。


    “為這種人氣吐血,可值得?”


    許佑語氣裏是克製不住的嚴厲,他在餘卿兩次低喚裏聞到了熟悉的血鏽味兒。


    他幹脆利落慣了,此時,不由得有點後悔太簡單殺死萬陽了。


    話落下,許佑扶住了餘卿的肩膀,將人帶到懷裏,讓餘卿靠到他的肩上。


    他的手落在餘卿的背上,輕輕撫著。


    許佑自問自答。


    “不值得,一絲一毫都不值得。”


    持續拍撫了好一會兒,許佑低語道。


    “我保證,不會有下一次。”


    他不該覺得萬陽受餘卿信任,就也能信任他。


    他不該覺得過去倆年沒有發生的事情,以後也不會發生。


    他不該把這個時代極易被信息素和欲|望俘虜的人們,還看之為人。


    靠在許佑肩頭的餘卿,沒有應話,他眼睛眨了眨,稍稍眯起。


    有一點享受,也有一點點困惑。


    這到底……還是一場遊戲嗎?


    在餘卿尚未思考出答案時,他被許佑抱起了。


    許佑在餘卿耳邊輕語問道,“先搬去我那邊,好不好?”


    餘卿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又似怕許佑沒看到,他雙手環過許佑的脖子,埋首在許佑的頸側。


    隨著動作,餘卿微卷緋紅長發散了許佑滿身。


    “知道了。”


    許佑倒是沒不滿餘卿的過度反應,走了兩步,他又提醒道,“閉眼。”


    餘卿的睫毛太長,一眨一眨掃得他脖子發癢,他現在可沒手給自己撓癢癢。


    餘卿不解地眨了兩下眼睛,又蹭蹭許佑,才安分閉上了眼睛。


    “阿佑哥身上真暖和……”


    餘卿一種發現新大陸的語氣。


    許佑無語地挑了挑眉梢,他才想吐槽餘卿像個冰疙瘩,又瘦骨如柴,一點都不好抱。


    沉默以對,許佑抱著餘卿出了房門,回往隔壁的病苑。


    病房裏,病號餐的餐車已經到了,寧奕和許浩仲不在,他們應該處理萬陽之死的後續去了。


    他們平日裏也不和許佑住病苑,而是住在療養院配套的家屬院區域。


    家屬院和病苑相隔不遠,但配備更齊全,有單獨的廚房和辦公廳,進出療養院也更為方便。


    “到了。”


    許佑輕聲提醒一句餘卿,也沒強製拉開餘卿的手。


    受過傷的小獸,大抵都是這樣沒有安全感的。


    “阿佑哥真的不會嫌棄我嗎?”


    餘卿問著,隻偏了偏頭,十分不舍得從這樣溫暖的懷抱裏出來。


    許佑語調無波無瀾地回答,“不會。”


    餘卿聞言露出一點笑顏,終於放開自己的手,躺到滿是許佑味道的病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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