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媽你什麽意思?老三做錯事你扯我頭上幹什麽!”霍丞被田雲珊的話激怒了,居然當著霍英年的麵就朝田雲珊大聲起來。可他話音剛落就見霍英年重重一拍茶幾,站起來斥罵道:“夠了!都給我閉嘴!吵什麽吵?還嫌不夠丟人的是不是?!”


    霍英年雖然從霍家的生意上退下了,但身子骨還是很硬朗的。這聲如洪鍾的一罵,眾人頓時安靜下來了,即便都氣的麵紅耳赤的也不敢多說一句了。


    霍英年不想看到楊娟蘭和霍丞他們,便指著樓梯讓他們上去。霍丞卻想討個說法:“爹你可不能這麽偏心!明兒就是大婚了,你倒是說說這事該怎麽辦?我可是負責招待親戚朋友的,總不能什麽都不知道就這麽上去悶頭睡覺吧!”


    他剛才被田雲珊扯出以前最不想提的糟心事,心裏也是憋著火的,就怕霍英年氣頭上又把他的舊賬翻出來算。不過這回他的算盤打的好,把親戚朋友搬出來說話了。霍英年縱然再生氣,也知道過不了幾個小時那些人就都該醒了。要是到了宴會場才知道結不成婚,那他們霍家可真要讓人笑掉大牙了。


    霍英年瞪了眼依舊低頭站著不吭聲的霍恒,沉聲道:“我會交代管家和董掌櫃去做,你們都別插手了,現在滾上去睡覺,都別給我惹事!”


    “爹你怎麽老糊……”


    霍英年這明擺是偏袒霍恒的舉動讓霍丞更不爽了,話都不過腦子就吼了出來。好在一旁的楊娟蘭察言觀色,及時捂住了他的嘴巴,和程月玫一人一邊硬是把他拽上樓去了。


    少了大房惹事的在,大廳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田雲珊扶著霍英年坐下,又去看一旁正被丫鬟用風油精揉太陽穴的李秋,關心的問道:“你怎麽樣了?還暈不暈?”


    李秋剛才聽了這麽一出鬧劇,卻不像往常那樣覺得刺耳了,畢竟這些都比不上霍恒亂認別人的兒子,還討個假老婆回來的事荒唐。她握住田雲珊伸來的手說沒事,看了眼霍恒,又氣的閉上了眼。


    霍謙拉著霍恒走到霍英年麵前,求情道:“爹,老三是有錯,但他也是因為顧慮著黃曉曉身為女兒家的麵子和那孩子的命才這麽做的,你就饒了他吧。”


    霍英年冷著臉對霍謙道:“好了,爹自有判斷,你也別在這杵著了,陪你媽回房去休息。”


    “爹!”霍謙不滿的叫道,被霍英年瞪了一眼。田雲珊知道這件事肯定要讓老爺和霍恒單獨談的,便也拉著霍謙上樓去了。


    霍英年讓丫鬟下人都下去,等到大廳沒有外人了才轉身去看李秋:“你好些沒?要不要先上樓休息?”


    李秋扶著沙發的扶手坐直了,強打精神道:“老爺,我沒事。”


    霍英年點著頭,又去看霍恒:“你從小到大都很懂事,怎麽這次做出這麽荒唐的事來!你到底是怎麽想的?爹不信你做之前沒想過後果。”


    一直沒出聲的霍恒終於抬起頭了,不卑不亢的看著霍英年:“爹,理由我剛才解釋過了,確實是我欠考慮了,下次我會注意的。”


    他從事情發生後就一直認錯不辯解,這與霍丞以往犯錯時隻會狡辯的態度完全不同,霍英年的臉色不禁和緩了下來,即便他在這件事上的確錯的離譜,霍英年也知道以他的性子而言絕不會無故胡來的。畢竟在自己的四個子女中,霍恒是唯一一個從小到大都最讓他省心的了。


    霍英年無可奈何的歎出一氣,讓霍恒過來坐著說話。


    霍恒坐在了他身邊,聽他道:“剛才你大媽二媽都在我就沒細問。現在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為了黃家那條運輸線?”


    雖然這不是霍恒後來答應黃曉曉的理由,卻是最初的,所以霍恒毫不猶豫的承認了:“爹,我知道這麽做不好。但你相信我,在我答應曉曉的時候她真的還沒懷孕。”


    霍恒懇切的看著霍英年。


    李秋聽著他們父子的對話,短短幾句就讓她激動了起來,她也坐了過來,抓著霍恒的手臂問道:“兒子你說的都是真的?!”


    霍恒握住李秋的手:“是真的。媽,要是當初我知道會變成這樣,一定不會答應她的。”


    李秋與他對視了片刻,眼眶迅速紅了,抓緊他的手點著頭:“媽就知道你不會那麽胡來的!”說完便去看霍英年:“老爺,阿恒隻是好心做了錯事,他也知錯了,你就不要再怪他了。”


    霍英年沒有說話。


    剛才他之所以盛怒,一來是因為才得知了真相,二來是大房二房都在,楊娟蘭又說了那麽戳心窩子的話。霍英年身為一家之主,即便看穿了楊娟蘭這麽做的目的,也不可能當眾偏袒做錯事的霍恒。


    眼下耳根子清淨了,他也冷靜下來了,明白了霍恒真正的目的是為了生意,也就不再那麽惱怒了。


    畢竟男人要以事業為重,當年霍家之所以能發跡,也是霍恒他爺爺用了一些不為人啟齒的手段。如今霍恒也沒做什麽犯法的事,霍英年自然不會再為了麵子這種問題去責怪他了。


    不過訓斥還是要的,霍英年沉著臉告誡他下不為例。霍恒一句反駁的話都沒有,霍英年說什麽他都應下。看他這個頹喪的樣子,霍英年也覺得可以了,讓他陪著李秋先回房去休息,其餘的自己會安排。


    一場危機就這麽消弭於無形,這得益於霍英年對他的偏愛和信任。霍恒心裏鬆了口氣,安撫好李秋後便回到自己房裏洗澡休息。不過他輾轉了一夜都難眠,雖然結婚的事順利解決了,但是周盡歡的下落還是不明。他擔心的不行,既怕周盡歡的腰病犯了會沒人照顧,又怕周盡歡傷心之下受不了,出了什麽事。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他也不管今天的婚宴霍英年要怎麽處理了,更沒通知任何人便又開車出去了。他還是到周盡歡家樓下去等著,不過這次他長了個心眼,把車停到拐角的巷子裏,人站在電線杠後麵等。


    不到半個小時周盡欣就出來了,穿著一身藍白的校裙,背著個布包往東邊走去。他立刻回到車裏跟上,發現周盡欣先是買了早點吃,然後便拐去書局選了兩本書,最後徑直去了學校。


    霍恒一路跟著,周盡欣雖然情緒低落些,卻沒什麽異樣,快到學校的時候還能跟同學打招呼。這下他確定了,周盡欣肯定跟周盡歡聯係上了,而且周盡歡應該沒事。


    他在周盡欣進學校之前把人攔下了,想問周盡歡的下落。結果周盡欣又給他臉色看,不但罵了他幾句,還踢了他一腳跑進校門了。


    霍恒不能闖進去,隻好氣悶的回到車裏,但是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他又去找了蔣文鄴。


    他打聽了蔣家的住處,到了以後傭人告訴他蔣文鄴一大早就出門了,也沒交代去哪裏,更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


    傭人的樣子不像撒謊,霍恒便覺出了不對勁的地方。


    蔣文鄴這麽早出門,會不會是去找周盡歡了?他想去警察局報案找人,但是又忌憚這樣的動靜太大。一來警察局的人都認識蔣文鄴,未必肯幫他找,二來要是被霍家的人聽到點風聲就完蛋了。思來想去後,他想到了個辦法。


    他這次回來的時間不長,又忙著周盡歡和運輸線的事,就沒時間跟以前的同學聚聚,不過這不妨礙他找人幫忙。


    他先是去了銀行取錢,然後拐到城南一家頗具規模的煙館,進去後報了個名字。掌櫃的把他帶到內堂,讓人給他奉茶,自己去後堂稟報,片刻後就有個衣著光鮮的年輕人掀開簾子出來了。看到霍恒的時候,年輕人臉上帶笑,一點也不生疏的拍著他的肩膀:“喲,這不是霍家三少爺嗎?今兒好像是你大婚的日子,怎麽有空跑我這來了?”


    霍恒跟萬勵交情一般,但他們這些有錢人家的子弟也不是靠關係親疏來說話的。霍恒從口袋裏拿出一疊美金遞給萬勵,希望他幫自己找人。


    萬勵用指甲刮了刮那錢的厚度,奇道:“找誰要這麽大陣仗?”


    霍恒也不瞞他,嚴肅道:“這事你隻能暗地裏幫我做,絕不能聲張出去。”


    萬勵把錢放進口袋裏,給了他一個了然的眼神:“說吧,要找什麽人?”


    霍恒把周盡歡的名字報了出來,萬勵也不多問,直接讓他回去等消息。


    霍恒與萬勵做了三年同學,對他們這行也是有些了解的。萬家手底下放債的和賣煙膏的混混多了去了,找人的事最有經驗。盡管不能百分百放心,但現在顧不了那麽多了,找到周盡歡才是當務之急。


    霍恒回到家裏時已經是中午了,從李秋口中得知霍英年和董掌櫃忙了一早上,賓客那邊都順利解決了,也和黃中棋達成了共識。黃家因為理虧,所以運輸線的生意合作照舊,不會因為黃曉曉的胡鬧而終止。


    霍恒對他爹也是有愧疚的,因此接下來的幾天裏即便被霍丞數次冷嘲熱諷也沒有反擊回去。隻是把時間都放在了運輸線的生意上麻痹自己,和王永聯沒日沒夜的忙,幾乎把商行的辦公室當做家了,困了就在沙發上睡。


    但即便忙成了陀螺,他還是會每天都去學校等周盡欣下課。不過周盡欣依然不肯跟他好好說話,他堵的次數多了,周盡欣幹脆家都不回了,繼續住在學校宿舍裏。霍恒隻好回到周盡歡的家樓下等,希望能等到奇跡。這樣的日子過了兩個星期,霍恒已經瘦了一圈了,耐心也幾乎都消磨殆盡,好在這時候萬勵終於傳來了好消息。


    因為霍恒交代了不能讓任何人知道,萬勵的手下做起事來就拘謹了許多。不過功夫不負有心人,還是打聽到了有人在火車站看到過周盡歡。


    霍恒不是沒猜到過周盡歡可能離開北平,但他不知道天大地大周盡歡能去哪,再說周盡欣還在這裏,他不覺得周盡歡會走遠。


    難道是天津?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他就覺得很有可能了,畢竟他們才從天津回來。可是天津也很大,他不可能像現在這樣再盲目的過去找。而且萬一猜錯了呢?畢竟看到周盡歡的人沒看到上火車的一幕。


    霍恒靠在駕駛座的椅背上,煩躁的又想拿煙出來抽,不過在用洋火點煙的時候,那在黑夜裏閃動的一點火光讓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他真是急的腦子都停轉了,怎麽就忘了周家的盛京大戲院還在!剛回來的時候霍謙就說過周盡歡想賣地的,但因為不同意拆戲樓,所以一直沒人肯買。


    盯著那穩穩燃燒的小火苗,這段時間徘徊在心頭的烏雲就像突然被風吹散了一樣,終於讓他看到了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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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霍恒費盡心思的找周盡歡的這兩周裏,周盡歡卻過得挺平靜的。


    蔣文鄴到天津的時候和周盡歡長談過一次,那次的談話雖然讓他覺得丟人,卻也讓他能直麵自己的內心,直麵他對霍恒的感情了。


    蔣文鄴還是沒有怪他,談完以後也沒有再提起過霍恒。就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陪他去看了萬青堂,替他參考這份工作的意義,還陪他選好了一間不錯的房子。兩室一廳,帶了小廚房和衛生間。雖然位置離萬青堂有點遠,朝向又不算好,但他很滿意了,打算等萬青堂那邊定下來了就把周盡欣接過來。


    蔣文鄴在天津待了一周,他爹突然叫他去南京,說是有事情要他過去處理。周盡歡把蔣文鄴送去了火車站,回來後便開始布置房間,買一些日常所需的用品。又應鄭芯蕾和鄭修揚的邀請去吃了兩次飯,跟他們談的差不多了。


    這段時間隻要是獨處的時候,他就會控製不住的想起霍恒。特別是在天津這裏的工作和家都有了著落以後,他就更覺得和霍恒越來越遠了。


    這樣的距離感帶出的思念和不舍是成倍痛苦的,但他又不能表達出來。壓抑的久了,就隻能靠晚上喝點酒來麻痹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連著喝酒把胃喝出毛病了,他這兩天肚子都隱隱作痛的,還總是想吐。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三天都沒好轉,他想著要不去醫館找個大夫看看。結果還沒出門就接到周盡欣打來的電話,說汪勇通知她有人肯買他們的地了,還願意無償修複被燒毀了大半的戲樓,不過具體的用途要和他當麵詳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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