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盡歡是睜著眼睛到天亮的,在霍恒醒來之前他才又渾渾噩噩的睡了過去。


    霍恒把他滑到手臂上的被子往上拉,在脖子周圍壓實了,這才輕手輕腳的去洗漱,換了衣服下樓找王永聯。


    王永聯也早就醒了,聽霍恒問他哪裏的早餐比較好吃,便和霍恒一道出門,去買了雜糧煎餅和豆腐腦回來。


    雖說北平也有這兩種食物,但王永聯帶霍恒去的是天津當地比較出名的早餐店,做的口味自然有區別了。


    回到房間裏的時候,周盡歡還在睡。霍恒看了下時間,再過半個多小時新堂教授就該到了。他走到床邊去,輕輕拍了拍周盡歡的被子:“周老板,該起床了。”


    周盡歡睡得很熟,在他叫了好幾聲後才睜開了眼皮。


    霍恒那張又俊又溫柔的臉緩緩映入瞳孔中,周盡歡慢了半拍的反應過來天已經亮了,便想要坐起來。


    霍恒伸手扶他,被麵順著坐起的動作滑落下來,露出了穿著睡衣的上身。


    周盡歡的睡衣是兩件式的,不過比較單薄,在坐起的時候布料被壓的緊貼著身體,將那兩點本不該出現的東西描出了誘人的形狀。


    他剛醒,又沒有低頭,自己是不知道的。可霍恒看得清清楚楚,目光就像被粘住一樣移不開了。


    周盡歡捂著嘴打了個哈欠,問道:“幾點了?”


    霍恒回過神來,依舊瞟著那一處,卻裝出平靜的樣子來:“八點半了,快起來吧,我給你買了早點,吃完新堂教授就該來了。”


    周盡歡點著頭,剛才的回籠覺沒有做夢,所以他也沒有夜裏的那些情緒了。他下床洗漱,然後吃了霍恒買的早餐,剛擦完嘴新堂教授就到了。


    新堂教授個子不高,穿著中山裝,手裏提著簡易的醫療箱。進來跟他們打過招呼後就直奔主題。


    遠東有將周盡歡的情況提前交代過,新堂教授心裏有底,先讓周盡歡做了幾個動作,又聽了出院這幾天的恢複情況,思考過後便道:“周先生的情況確實不能拖下去,而且光靠藥物治療效果不明顯,需要搭配輔助的治療儀來使用。”


    霍恒問道:“是什麽治療儀?”


    新堂教授道:“日本那邊最近成功研發了一款遠紅外線的治療設備,不過尚未大量投入市場使用。如果二位同意的話,可以先購買一套回來自己在家治療。每天早晚各一個小時,堅持一個月,再配合我開的藥,應該能很大程度的改善他的病情。”


    新堂教授的中文比遠東好多了,所以周盡歡聽得很清楚。霍恒一看周盡歡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擔心什麽,插嘴道:“教授,我還有點其他的事要請教,我們出去談吧。”


    雖然是個借口,但霍恒也是真的有事情想問的。他想知道周盡歡的腰如果能治好,是否就不影響生育了。不過這種問題比較隱私,周盡歡又從來沒有提起過,他也不好當著人家的麵問的這麽直接。


    新堂教授帶上醫療箱跟著霍恒出去了。周盡歡則坐在椅子上,回味著剛才的話。


    既然是最新的儀器,想必價格很貴。霍恒把新堂教授叫出去,多半是不想他聽下去會尷尬吧。


    他盯著露台外空曠的天空發呆,連霍恒推門進來了都沒發覺。見他沒什麽精神的樣子,霍恒問怎麽了。他搖著頭說沒事,反問霍恒跟新堂教授談得如何。


    霍恒讓他不必擔心,都已經安排好了。他想了想,還是厚著臉皮問到了價錢。


    雖說霍恒不會讓他馬上還錢,但他也想知道究竟欠了多少。


    霍恒道:“我跟新堂教授談了一下,那種儀器國內還沒有。我打算引進三套,一套給你用,其餘的兩套捐給中日友好醫院和北平中醫協會。”


    周盡歡不解的看著霍恒:“中醫協會?”


    “對,這麽好的東西也要讓我們的醫生接觸一下。不管技術能不能跟得上,至少在有條件的情況下,患者可以多一些選擇。”


    沒想到霍恒會為其他人也考慮這麽多,周盡歡感慨的淚光都在眼裏打轉了:“你這麽善心,又願意幫助人,以後一定會有福報的。”


    得了他這麽誠摯的誇獎,霍恒心裏想的卻不是能幫到別人的喜悅,而是他說的那份福報。


    其實之所以定了三套,也是怕隻買一套回來周盡歡會有很大的壓力。


    霍恒半真半假的開著玩笑:“我也希望能有福報,讓喜歡的人可以盡快喜歡上我。”


    聽到喜歡這個詞,周盡歡的心就像是投進了石子的湖麵,泛起了不平靜的漣漪。他試探道:“你有喜歡的人了?”


    霍恒笑了笑,神情溫柔了下來:“其實我還不能肯定那種感覺算不算喜歡,但是我跟他在一起很開心,也總是想見到他。”


    周盡歡若有所思的低下頭來,手指擰著長衫的側邊揉著。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回答:“那應該就是喜歡了吧。”


    看著他發頂的璿,霍恒想著要不要再說點什麽暗示一下他,便聽到身後傳來了敲門聲。


    霍恒過去開門,外麵站的人是王永聯,手裏還拎著個公事包。


    “到時間去見鐵路局的人了。”王永聯伸出腕表指了指。


    霍恒讓他等下,回到周盡歡身邊道:“我還有正事要做,你先在房間裏休息,等我那邊談完了就回來,到時候再帶你出去逛,吃好吃的。”


    周盡歡搖著頭道:“沒事,你忙你的吧,我自己會打發時間的。”


    霍恒又道:“中午想吃什麽都可以打電話叫飯店送上來,你的腰還沒康複,最好不要一個人出去,免得出了意外再受傷。”


    說這話的時候,霍恒眼裏的擔憂根本藏不住。周盡歡卻心不在焉的,沒有和他對視,隻點著頭算回答。


    王永聯就在外麵,其他的話霍恒也不好多說,便出去了。等那扇門關上後,周盡歡才挪回床邊,躺下去看著天花板發呆。


    他以前沒想過跟霍恒會有這麽深入的接觸,便一直沒有問起霍恒的家世,更沒有想過霍恒是不是結婚了,有沒有心上人這個問題。


    如今霍恒當著他的麵說出了這樣的話,說明已經有喜歡的人了,隻不過對方不喜歡罷了。


    可按照剛才的說法,究竟那個人是不喜歡,還是不知道霍恒的喜歡呢?


    想到有人會拒絕這麽好的人,周盡歡就想歎氣。


    當年他跟霍丞的婚事雖然沒多少外人知道,但他們在一起近一年的時間,北平城裏的人早就默認他們是一對了。後來霍丞甩了他,盡管沒有公開,可看霍丞娶程月玫的架勢,明眼人就都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他成了眾人眼中名副其實的笑柄,這兩年多來光是撐著自己不去在意別人的目光就夠辛苦了,哪裏還敢去想感情這麽奢侈的東西。


    周盡歡歎著氣,隻要一想起這些心裏就堵得難受,幹脆爬起來,去拿牆上掛著的天津時報來看。


    天津時報和北平日報一樣,都是當地最知名的報紙。他百無聊賴的翻了幾頁,倒是發現了一條值得注意的新聞。


    日期是一周前的,內容是天津商會主席鄭豐的愛女過成人禮,請了曹雪嵩到場助興,唱《水漫金山寺》。


    要知道曹雪嵩十幾年前可是東北第一名旦,可惜三十歲不到就退下來了,終日養花弄草,喝茶逗鳥,過著半隱居的生活,隻在每三個月一次的天津梨園茶會上露露臉。


    周盡歡是聽過曹雪嵩大名的,據說他唱的《水漫金山寺》早早就被掛了起來,多少人出重金都沒法再得一觀,如今居然又唱了?


    上次聽劉雲浮的戲沒有過癮,現在又讓他知道有老戲骨出山,心馬上癢了起來。


    他把那篇新聞從頭到尾又看了一遍,鄭小姐的成人禮就在後天舉辦,地點選在城西的雅文集苑。他記得霍恒這次過來就是找天津商會的會長談生意的,不知道後天鄭小姐的成人霍恒禮會不會參加?如果會的話,能不能帶上自己?


    他心裏惦記著這件事,接下來做什麽都不得勁了。中午也沒覺得餓,就在房間裏等著霍恒回來。


    霍恒是在傍晚才回到房間裏的,開門的時候發現周盡歡在床上睡著,也沒蓋被子,就是懷裏抱著一個枕頭。


    他走過去,想要叫醒周盡歡。但床上的人先翻了個身,懷裏的枕頭脫了手,又去抓另一側的被子,蠕動了幾下抱進懷裏了。


    看著他這無意識的動作,霍恒便想起了上次同床共枕的時候。


    那時霍恒先醒,周盡歡雖然是靠在他懷裏的,但是手也是攀著他的肩膀,腿搭在他腿上的姿勢。


    霍恒在床沿坐下,輕輕的拉扯周盡歡抱著的被子,想試試看他是不是真的要抱著東西睡。沒想到拉扯了一半周盡歡就醒了,睜著迷糊的眼睛打量了他片刻才清醒過來。


    霍恒撥開他嘴角沾著的發絲,笑道:“怎麽睡在被子外麵?會感冒的。”


    周盡歡整著衣領:“本來沒想睡的。”


    “那晚飯吃了沒,要是累的話今天就不出去了,我叫飯店送上來。”霍恒提議道。


    周盡歡在房間裏悶了一天,其實挺想出去走走的。不過他還記著睡著之前想的事,直接開口覺得不大好,便拐了個彎的問:“你後天是要參加商會會長的宴席吧?”


    “對。”霍恒應道,看他一副有話想說又為難的樣子,便問:“你也想去?”


    周盡歡遲疑著:“我可以去嗎?會不會打擾到你談生意?”


    霍恒本想說不會的,可看周盡歡一臉期待的樣子,又想起了這事不容易辦。


    他之所以能弄到請柬是王永聯托了關係的緣故,但這請柬可不是隨便就能再拿一張的。如果周盡歡真的想去,就隻能另想辦法了。


    霍恒思量了片刻,一個不正經的主意冒了出來。


    他先是問周盡歡為什麽想去,周盡歡支支吾吾的把曹雪嵩的大名說了出來。霍恒了然了,故作為難道:“其實帶你去是沒問題的,但是時間太緊,沒辦法再弄到請柬了,不過你可以做我的舞伴。”


    霍恒從臉到胸口到腰再到腿的把他打量了一遍,在他困惑的目光中笑道:“明天出去給你買一套旗袍,再找人化個妝,應該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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