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他隔著手套在我臉上撫摸了兩下,閃電來時,憑我離他的距離,終於看到了他模糊的臉頰。但是那臉頰很生硬,就像木偶一樣,我不由自主伸手過去,撩開他擋在臉上的帽子,他沒有躲,但我卻發現,他的臉上還戴著一張麵具。


    那麵具似乎是用木頭做的。一張男人微笑的麵孔,十分精致。也十分特別,令人過目不忘。


    雷鳴過後,周圍變得一片漆黑,閃電再劃過時,他已經消失了!


    我再次攤開手心,剛才他給我的那個小東西還在。


    還是不知道這是什麽,可以讓他這樣交給我,許是什麽特別的東西?我捏在手心裏,重新回到房間裏,聽了一整夜的雷雨聲都沒有放開,次日醒來時,雅子幫我把房間的窗戶打開,雨早已經停了,雨後的山間空氣幹淨得讓人迷醉,我坐在床上,望著窗外一眼萬裏的山林。發了一會兒呆,才想起那手心裏的小東西。


    來出來看,黑色的,比隱蔽稍微大一點兒,上麵似乎還有什麽紋路。


    “獨立花種。”


    一道熟悉的男聲,突然在身側響起來,我驚訝抬頭去看。原來是九先生回來了!


    他穿著一件略休閑的豎條紋襯衫,以前總是搭理得一絲不苟的頭發,稍微有些淩亂,不過,一點兒都不頹廢,相反,讓人覺得親近很多。


    我問他:“這是花種?”


    “嗯,生長在東鄰島上的一種稀有植物,每年秋季開花,且同一枝幹開出的花,顏色各異,有機會,可以帶你過去看看。”九先生靠過來。從我手心裏將那顆花種拿過去細看,“這顆種子很完美,你從哪裏來的?”


    “那個人給我的。”


    他雙眉微蹙:“哪個人?”


    “幻影啊!”


    回答這個名字時,我並沒有覺得有什麽,從來也沒有種過花,但聽到九先生這樣評價這顆種子,我很有興趣的問:“你可以幫我種它嗎?”


    他又看了看花種,突然失去了剛才的興致似的,以他最常有講解的語氣回答:“獨立花在全世界隻有東鄰島才有,曾經有人專門研究過,發現隻有東鄰島的土質和氣候,才可以養出一株各色的獨立花樹來,其他人移到別處種的,都是一個顏色。”


    聽此我有些失落,不過我還是想試試,就重複問他:“你可以幫我嗎?”


    “你先下樓去把飯吃了!”


    我撇了撇嘴巴,才回來,就開始做交易了嗎。不過我啥也沒說,從床上下來去洗手間裏洗了吧臉就跟他去樓下用餐。


    原來他早就回來了,用美玲清晨在山間采的野蘑菇,給我熬了易消化的粥,聽說是親手熬的,我便也賞臉坐下來。


    味道還不錯,保留了野蘑菇最純粹的鮮味。


    隻是我吃著吃著,突然有東西從嘴裏掉了出來,砸在碗壁上,發出清脆的一聲。


    我用勺子在粥裏攪了攪,就發現掉進碗裏的是我的牙齒,所有食欲,都頃刻間因此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對自身衰竭的無力感。


    九先生目光看過來,應該也看到了,他語氣平靜的指揮道:“美玲,給夕陽換一碗新的。”


    “不用了,我吃飽了!”我放下湯勺,從餐椅上站起來,轉身往樓上走去。


    走過走廊的時候,看到陽光反照在玻璃窗上自己的影子,不必看得很清楚,也可以看到那光溜溜圓滾滾的,是我的頭。


    已經好多天沒照鏡子了,不過人隻要活著,怎麽能逃離自己的樣子呢?


    我從前不算漂亮,但至少走出去不會嚇到人,但這幅模樣,連自己都給嚇到了!


    回到房間裏,我躺在床上,打算什麽也不去想,就這樣躺到天荒地老。


    九先生不久開門進來,看到我躺在床上,他走近來對我說:“不是要種獨立花種嗎?我們去山裏找一找合適的土壤。”


    我趴在被子裏沒有動,情緒一時半會兒還不能從此刻對自身的哀傷中出來。


    不過聽到他的聲音,我發現,自己還是期望他進來的,和我說說話也好,至少讓我知道,這個世界還有人關心著我。


    “夕陽,起來,換衣服。”他又在窗邊囑咐了一聲。


    我這才慢慢抬起頭來,去衣櫃裏取了一套便於行走的運動裝來換上。


    不過這還不夠,我特別給自己帶上一頂帽子,將光溜溜的頭給遮擋起來,出發前,九先生把平日裏負責我安全的保鏢都遣退了!


    說實話,我很討厭這些人一直跟著我,他們雖然冷冷的不說話,但是他們總會有思想,隻要有思想,便會在看到我後,腦子裏出現一些對我的評價,所以,他們就像是一麵麵鏡子,照得我心情沉重。


    所以我更喜歡跟機器人呆在一起,至少,他們沒有思想。


    我先從大門裏出去,運動鞋踩在濕漉漉的泥地上,立刻就髒了!


    這是我住到這裏,第一次走出這扇大門,前幾天就想出來走走了,不過總會因身體原因,被困在了那棟房子裏。


    一走出來才發現,自己還是渴望著外麵的世界。來在見劃。


    “夕陽,別走那麽快!”九先生手裏提了一個桶,桶裏還有把小鐵鏟,看他手裏拿過各種高科技,什麽生物槍、電感儀……拿這東西,倒是難得一見。


    我便停下來等他,他幾步就提著木桶走了過來,等到他了我正要轉身繼續往前走,他空閑的那隻手,一把從後麵拉住了我。


    “道濕路滑,你別自己走。”


    午後的陽光,從林蔭上方照下來,形成一條條線狀,照在他臉上,使得他像唯美漫畫裏走出來的人一樣,我竟一時忘了自身的所有煩心事,隻被這一眼前的風景吸引。


    要是我可以再活久一點就好了,這樣,便可以多看幾眼。


    九先生拉著我朝山下走,他要帶我去找礦物質豐富的土壤,路上看到好多山花,雖被大雨侵襲,但被陽光照耀後,又生機勃勃起來。


    這一路過來,我身體倒不絕多累,在山間找了半個小時左右,他終於找到了最滿意的土壤,親手用鐵鏟盛在木桶裏,在他鏟土的過程裏,我在旁邊摘了好多野花,從前倒不注意這些,許是自己正在衰敗,便尤其喜愛這花鮮麗的顏色。


    “夕陽,好了!”九先生提著裝好土的木桶走過來,我原本還想往山上走走的,不過感覺身體體力不支,隻好跟著他回去。


    甚至到了半路上,我就已無力行走,隻得停下來喘著粗氣。


    生命流逝的速度太快,以至於這樣麻木的我,也可以感受得到。


    此刻我的心情,自然是沉重的,不過我並不想讓自己,最後的日子在鬱鬱寡歡中度過。


    “九先生,你可以背我嗎?”倒不是我矯情,是實在走不動了!


    九先生看我的目光裏有他專屬的厚重深沉,我看不懂他的心,但想這樣的要求,與他而言,是過分了!


    不過接下來他將身子蹲了下去,沒有多餘累贅的應了一聲,“嗯!”


    我心頭暖了一下,沒有過多遲疑,爬了上去,他的背比何子午更有力安穩,我趴在他背上,也沒有十分緊張,身體太累了,緊張不起來。


    我緩緩將我的臉靠在他脖子上,這樣可以更貼近的感受他的體溫,我聽到他的淡淡的呼吸聲從喉嚨裏發出來,即便是背著我走在山路上,他的呼吸也並沒有很大起伏。


    山間的林風吹打著我們的臉頰,將他的體香從揮發在空氣中。


    我目光望著遠處的山景,輕喃說:“我想活得久一點。”


    不記得這是第一次我對他說這句話了,但這一次,我說得最為真心。


    “嗯。”九先生這樣簡略的回答,從前我的體會是應付,而現在聽在耳裏,卻像是在難過。


    我好奇的問他:“你為我難過嗎?”


    他沒有停下來,有力的雙腳在鋪著死板的山道上,一步一步前進。


    “不。”


    我有些吃驚,出於人道,不也應該為我難過一下嗎?


    接著他說:“你不會死的。”


    以前他說這句話時,我還有一點相信,可人之將死,最為清楚的,莫過於自己了!


    我苦淡的笑了一下,問了一個如果我還能活,就不會問我問題。


    “九先生,若我可以活久一點,你真的會娶我嗎?”


    都要死了,自然有很多遺憾,如別人一樣結婚生子,那一定很好。


    至於嫁給九先生,我曾有暗自在心裏想過,那應該也是一件很多樂趣的事吧?


    但這些都沒機會驗證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一定可以提升一下我的智商。


    “我就是隨便問問,可不是我想要嫁給你。”我有好久都沒有聽到他的回答,心頭跟著一緊,忙給自己找個台階下。


    “嗯。”他這才應了一聲。


    我真是無奈,這廝有千萬個‘嗯’而每個‘嗯’都似乎存有千奇百變的意思。


    果然是我有生之年都不能參透了,便悶悶不樂的趴在他背上,閉目養神。


    “我娶你,嫁不嫁?”他突然嘴裏冒出這一句。


    將我剛剛丟棄的熱情,又激發了出來。


    “什麽什麽?”我猛地睜開眼睛,力氣好像也恢複了一下,在他背上伸長了脖子,企圖去看一看他此刻的臉上是什麽表情。


    不過,那側臉看不出任何情緒來。


    接著,他停了下來,望著前麵的山道重複了一遍:“我娶你,嫁不嫁?”


    “你這是給我求婚呢?”也不曉得是不是心髒也不好用了,這會兒都快從胸腔裏跳出來了!


    “不然呢?”


    “人家求婚不都是跪在麵前,四目相對,含情脈脈的嗎?再有你那麽有錢,怎麽沒在隔壁山頭給我放個心形的巨大熱氣球啊?”我目光朝手裏提著的木桶看去,不滿的說:“敢情你拿這土就想打發我了呀?”


    我雖是迂了十九年,但總還是對這種場合,有那麽點少女的期待的,再說了,命都快沒了,當然要把這些過程都感受一遍,才不枉此生嘛。


    可他竟不解風情的回答道:“你要求真多!”


    “你放我下來!”我怒了!為了讓自己好受點,我已經好多天沒生氣了!


    但今天這廝,真是又一次觸碰了我的底線!


    他要麽就啥也別說,既然要求婚,是否應該拿點兒誠意出來,搞得跟去菜場買菜,問賣菜的大媽說:喂,你這蘿卜一塊一斤賣不賣?


    “你放我下來!”瞧他沒打算放,我直了直身子,再強調了一遍。


    “別鬧。”他還是不放,繼續背著我往前麵走。


    我本想張口給他脖子咬下去,但想了想,把剩下的牙齒給咬下來就不好了!


    隻好由著他背回了雲山別墅,他在門前將我放下來,美玲將他的手機拿過來恭敬的對他說:“先生,剛才有江城打來的電話。”


    九先生表情淡淡,沒有看就讓她退下了!


    我直覺有什麽事,不過他每天都有事,也就沒有多在意,而且還要生他剛才逗我玩的氣呢,於是就一手提著木桶,一手握著野山花,到樓上去找可以種獨立花的家夥。


    我悉心將花種埋進土裏,一下午的光陰就差不多過去了,搞得一身都是泥土,就自己去浴室裏泡了個澡。


    這過程裏,我又掉了兩顆牙,這次我已經沒有像先前那樣敏感了,更多的變成了一種無奈。


    等我穿著浴袍出去時,九先生拿著醫用的箱子,已經坐在我房間的床上等了一會兒了!


    我怔了一下,用手將胸前的浴袍緊了緊,知道他要給我注射細胞營養素,於是就盡量大方的走過去,在他前麵坐下。


    他把營養素拿在手裏,目光淡淡看過來,指揮道:“浴袍。”


    “哦!”我輕輕將浴袍的領子放到肩膀下,不久就感到營養素進入了體內,以為就這樣結束了,但看過去時,卻看到九先生的目光,還在我的頸脖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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