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麽?”程家一走,雲弈擔憂看著身後殷絕。


    殷絕顯然受驚不輕,臉色慘白,在場的人修為不低,方才程羽盛的動作他們全看在眼裏。這下視線紛紛落在殷絕身上。


    哦,原來是隻妖獸。


    雖膽小如鼠,頭也一直埋著,但僅看身段便是極好,難怪程家七少爺也忍不住多看幾眼。


    “謝謝大師兄。”殷絕聲線顫抖,低若蚊呐。


    雲弈蹙緊眉心始終沒鬆開,四麵八方悉數聚攏而來的視線僅憑他一個人根本擋不住。


    “六師弟。”


    二師兄他們跟著及時靠過來,將殷絕擋在中間,幾個人看似說說笑笑,正好將殷絕護在中間。


    好在在中州這等地方,一隻化人形,未契約的金丹妖獸並非罕見。那些人先前讓程羽盛勾起的好奇心,在打量一會兒,後者仍舊怯懦埋著頭,連臉都不敢抬一下時,徹底失了興趣。


    走在正中心的殷絕,在陰影中埋著頭,身上氣勢卑微,鳳眸卻犀利無比。


    “嘶~”


    手腕上小蛇不安看著殷絕,眼裏全是擔憂。


    “沒事。”殷絕用唇語道。


    “嘶。”小蛇蹭著殷絕手腕。


    指腹揉著小蛇腦袋。


    殷絕太陽穴隱隱發疼,金丹妖獸在中州很常見,這也是殷絕敢隨玄燁前來皇城的原因。先前他想的是用王兆當擋箭牌,畢竟一隻金丹妖獸,還是一隻契約了的金丹妖獸,更不會引人注意。


    但入木青峰和利用王兆,二者不可兼得,顯然木青峰好處比待在木源宗外門強。


    可劣勢也很明顯,擋箭牌沒有了。


    此行遇見程家乃不可避免之事,但誰能知道一來就撞上?早在毀掉永州傳送陣那一刻起,殷絕就已經做好以後和中州程家對上的準備。


    但不是現在。


    奪舍至今,殷絕僅憑野兔血脈在短短三年多時間,修煉到元嬰。這等驚天駭聞,傳出去不知道引起修真界多大震蕩,但不夠。不下於十大頂級勢力的程家,如今對殷絕來說,無異於蚍蜉撼大樹,自取滅亡。


    無權無勢,自身實力也僅有元嬰,即便能和化神修士爭鬥,但也隻是個元嬰,而且在中州一個區區化神根本算不了什麽。太弱了,不可能,也沒有勢力願意和他合作共同對付程家。


    五百裏距離對於修仙之人,花不上太多時間。


    皇城,中州最中心之地,進入皇城全需繳納靈石,靈石數全按修為繳納,修為越低繳納靈石越多。


    木源宗先到,但有勢力故意擠到他們麵前,木源宗長老心中不滿但不敢過多言語。在哄笑聲中長老正欲讓人退下,玄燁眼中不耐,直接遞出金貼。


    “金貼?”


    “煉丹師大賽金貼?!!”


    金貼一出,方才哄笑嘲諷的人全瞪大雙眼不可思議盯著玄燁手中金貼。這人,居然是高階煉丹師?!而且還是收到金貼的高階煉丹師?!!木源宗?這是什麽宗門?沒聽過啊,二三流的下等門派,居然出了一個天資不凡的煉丹師?!


    守城隊隊長也驚動了,畢恭畢敬接過金貼,確定上麵烙印確實出自丹閣之手,當即請木源宗眾人入城,至於先前異常高昂的入城費也隻象征地收一點。


    煉丹師難得,高階煉丹師更是少見,而得到金貼的高階煉丹師日後成就定非同凡響。這已非他們能得罪的人。


    有的人想到先前對木源宗說的話,此時臉上血色褪去大半。


    皇城。


    一眼望去不見尾,亭台高閣櫛比鱗次,接天連日,猶如無數臥龍匍匐,金碧輝煌,靈氣濃鬱似雨滴。


    “皇城啊。”木源宗身後的弟子們喃喃。


    長老摸著羊胡子笑道:“當務之急是找到客棧,我們來的較晚,怕是不好找落腳之地。”


    關鍵他們這一行人不少,領頭三長老思索片刻,在皇城城內,有大乘大能坐鎮,嚴禁在皇城內廝殺爭鬥,如此一來不怕有修士對玄燁出手。


    於是他對玄燁拱手道:“玄燁長老,你有金貼在手找落腳之處定容易些,此行弟子過多,若我們跟隨,隻怕一時半會難以找到歇腳處,勞累了你。不如我們分開而行?玄燁長老你帶著你親傳弟子單住一處?”


    玄燁點頭。


    三長老當即安排其餘幾位長老分帶弟子,王兆就在其中,聽見這樣處理,王兆心有不甘。原本以為在皇城,和殷絕同住一個客棧遲早會找到機會,誰知道三長老來這一出?!這不是將他計劃全打亂了!


    王兆心有不甘,但無可奈何,隻得跟著另一隻隊伍離開。


    三長老安排妥當後,不放心玄燁他們,親自在前麵帶路,準備給玄燁他們找一家上等客棧,還要離丹閣近的!至於他,咳,隨便找一處便宜地住得了,畢竟有生之年能來皇城一次已經無憾了。


    此次一行,屬他修為最高,宗主將這麽重要的事交他手上,肯定不能辦砸了。別看在城門他麵上不顯,實則心裏憋屈得緊,在玄燁拿出金貼,看見那些人目瞪口呆的樣子,他心裏可舒服不少。


    一開始的畏畏縮縮也變了不少,走路也有底氣了,二流宗門又怎樣?沒聽過木源宗名字又怎樣?他們宗裏可是有位得到金貼的高階煉丹師!


    客棧越靠近丹閣,就越靠近皇城正中心,哪怕一間柴房也得花上幾大百上品靈石,更何況三長老想給玄燁他們安排至少中等房。


    玄燁可是他們木源宗排麵,苦了誰都不能苦了玄燁。這次宗主給他靈石中,僅是玄燁一行人住宿就有五十萬上品靈石!


    木青峰一行人,加上俞風逸一共九人。俞風逸性子開朗,雖說幾位師兄不讓他靠近殷絕,但其實俞風逸和眾人相處得很好,在原昔陽他們心中早把俞風逸當成木青峰一份子。


    皇城街頭熱鬧非凡,原昔陽性子最跳,拉著俞風逸倒處躥。待在雲舟上這麽多天,可把他悶死了!


    三長老心細,看見後輩玩得開心,玄燁和安木一副任你玩的樣子,慈祥一笑,刻意將腳步放慢。


    “好香啊!”


    原昔陽跑到賣小吃攤子前,雙眼放光,小鼻子一抽一抽。


    “小公子,這是炙文魚。”金丹巔峰的小販拿起一串烤熟的炙文魚,撒上香料遞給原昔陽,“小公子先嚐嚐?”


    “嗯嗯嗯!”原昔陽迫不及待接過咬了一口,“啊啊啊啊,好好吃!我全要!”


    “好咧!”


    整整十袋,每人原昔陽都挨著遞了炙文魚。一串炙文魚兩塊上品靈石,原昔陽一口氣買了十袋,錢袋子瞬間癟下去。


    可憐他自己還沒吃夠。


    俞風逸嚼著炙文魚,一張嘴辣的通紅,見原昔陽垂頭喪氣,從腰間一取,一個再簡單不過的黑色儲物袋在原昔陽眼前晃,“叮!”


    “昔陽師兄,瞧瞧這是什麽?”


    原昔陽一怔,“這是?”


    俞風逸眨眼,“打開看看。”


    原昔陽狐疑打開,立馬被裏麵成堆的靈石閃花了眼,“天啊,怎麽這麽多靈石?!小俞,你怎麽有這麽多靈石?!”


    “賣符籙賺來的,給你,當師弟孝敬你的。”


    “真的給我?”


    俞風逸一笑,“不想要?昔陽師兄再不收,那我可就拿回來了。”


    俞風逸作勢要拿走,原昔陽立馬抱緊,咧開嘴笑得特開心,“要要要!”


    瞧著原昔陽蹦蹦跳跳去買零嘴,走在前麵的玄燁輕笑了聲:“這個缺心眼的,被人當師弟養還不知道。”


    被前輩戳穿心思,俞風逸不好意思一笑,他在家中年紀最小,老早就想要個弟弟。原昔陽性子簡單,心性尚幼,年齡又小他這麽多,相處久了難免將原昔陽當弟弟照看。


    原昔陽得到了靈石,一股腦兒買了許多東西,尤其對殷絕的喜愛毫不隱藏。踮起腳,零嘴一堆一堆往殷絕懷裏塞。


    “六師弟,多吃點。這個,這個,還有這個,他們說兔妖最喜歡吃這個啦!”


    “謝謝五師兄。”


    “沒事沒事,你有沒有想吃的啊?我給你買哦。”


    殷絕:“我沒……”


    “對了,那個,那個你一定喜歡!”


    話未說完,原昔陽已經開開心心跑走了。


    在原昔陽裏眼裏,眼前這個高他許多的六師弟就是幻影裏的兔子,又軟又白,簡直太招人喜歡了!


    趁著原昔陽到處跑,三長老提前先去問了幾家客棧,毫無疑問,客棧全都滿了。


    在三長老說出金貼後,客棧裏的人還驚了下,笑道:“這外麵大多是尋常修士住宿,早已住滿沒有空房。不過有金貼便不用擔心,你們再往裏麵走,靠丹閣那邊有好幾家酒樓客棧隻迎接金貼煉丹師。”


    笙歌悅耳醉人,三樓廂房,有人倚窗飲酒。玉盞搖曳,紅豔靈酒芳香動人,裏麵輕紗揚動,隱隱可窺見撩人的翩然舞姿。


    懶散眸子輕蔑掃過擁擠街道,輕嗤了聲,正欲收回時卻看見了一襲熟悉白衣。


    “六師弟!”原昔陽背著手,湊到埋著頭的殷絕麵前,“你猜我買了什麽?”


    殷絕正在喂手腕上的小蛇,聞言一笑,“五師兄買了什麽?”


    “諾!你看!”原昔陽獻寶一般從身後拿出一副麵具,他將麵具遞到殷絕手裏,“戴上就自在啦。”


    殷絕唇一抿,看著原昔陽,心中一暖,盡管麵具作用可能不大,“多謝五師兄。”


    “嘿,戴上吧。不然我家師弟這麽好看,被壞人惦記了怎麽辦?”


    “好。”


    殷絕接過原昔陽特意買來的麵具,眸中帶笑,眉目驚豔,在抬起頭戴上麵具那一刹那,慵懶視線正好將其收入眼中。


    “嘖。”


    盞中靈酒一飲而盡,程羽盛收回視線,食指玩著酒杯,“怎麽辦,我想契約妖獸了。”


    “契約妖獸?”虛無空中傳來縹緲聲音,隨即程羽盛對麵憑空出現一位老者,“七少想契約哪隻?”


    這是七少第一次主動提出想要契約妖獸,必須重視。


    程羽盛往杯中倒了杯酒,“不急,等會兒有事讓你做。”


    走了幾家客棧,即便有金貼依舊住滿了,前方不遠處有家足有五層樓高的客棧,紅漆紫檀,飛簷微翹,鑲金額匾之下赫然刻有與金貼上一樣的花紋。


    三長老引著眾人前往,客棧小二見狀連忙迎上來,見了玄燁金貼,當即回道:“店中尚有空房,幾位可隨我來。”


    正當要跨入棧門時,一陣恐怖威壓鋪天蓋地直襲而來,猶如巨掌從天蓋下,幾欲碾碎頭骨。


    渡劫老祖!


    手掌扼住脖頸,呼吸在天塹般的壓製下窒住。


    安木刹那間抱住身側玄燁將玄燁護在身下,隨即無數樹枝從後飛出想要將眾人護住,但靈壓所到之處樹枝寸寸碾碎,化作飛灰。


    轟!


    大腦一陣轟鳴,合體初期的安木抱著玄燁被壓得使不出半點力氣。出竅期的三長老直接被震得跪倒在地。


    怎麽會?


    渡劫老祖怎麽會突然對他們出手?


    不對,不是出手,這威壓隻是想牽製他們,他能感受到那道令人發寒的視線並沒有落在他身上,而是在他身後。


    難道……


    安木瞳孔緊縮,連忙往身後殷絕所在之處望去,隻見在渡劫老祖特意針對釋放威壓下,殷絕才帶上的麵具支離破碎掉落在地。


    黑發散落,殷絕咬緊牙,死死將手腕上的小蛇護在懷裏。


    “嘶!”


    “星玨!”


    “不準動!”


    強大的靈壓仿佛千刀萬剮,筋脈中有隱隱金光,這是身子本能,不能,不能現出金身,也不能暴露出實際的元嬰修為!


    筋脈骨節哢擦作響,殷絕沒用金身,生生硬抗渡劫老祖威壓。


    小蛇信子吐出,蛇牙淩冽,在看見殷絕臉色慘白那一幕,眼中赤紅時隱時現,八翼銀蛇血脈幾欲衝破束縛。


    不行!


    絕對不行!


    不可以!


    他狠狠對著舌頭咬下,強行抑製腦中瘋狂想殺人的念頭。


    “噗!”


    在渡劫老祖特意針對下,殷絕猛地一口鮮血噴出,黑發散落從中蛻變成銀發,紅眸顯現,身上尤似萬山壓下,雙膝骨節幾欲折斷。


    金丹妖獸,竟然還不跪下。


    渡劫老祖渾濁雙眼一眯,還欲暗中使力,想強迫殷絕跪下,突得,一股和他不相上下的靈壓傳來。


    “程家這是何意?!”


    見達到目的,渡劫老祖施施然收回威壓。威壓一撤,殷絕步伐不穩,玄燁見狀連忙上去扶住殷絕。


    半空中一位藍袍人騰空而立,與渡劫老祖隔空對視,“對前來我客棧的客人出手,這是不將老夫放在眼裏,還是不把皇城規矩放在眼裏?什麽時候程家這麽無法無天?!”


    渡劫老祖桀桀一笑,“言老言重了,我怎敢不將言老放在眼裏?這幾人不還沒踏入客棧嗎?況且老夫隻是瞧這幾位後輩著實天資不錯,手癢想試試罷了,又怎敢不將皇城規矩放眼裏?”


    “你看,他們不還好好的嗎?為了彌補,不如這幾位在客棧一切花費均由我們程家承擔。”


    藍袍老者臉色陰沉,程家都這樣說了,還能怎麽辦?而且除了那個金丹妖獸受了點傷,到底沒鬧出大事來,也不好追責,隻好作罷。


    藍袍老者看了眼玄燁一行人,讓掌櫃仔細招待便走了。


    “殷絕兄。”


    “六師弟。”


    這是在中州第一次被強逼出妖獸模樣,殷絕低垂著眼,鳳眸陰沉一片,體內傷勢在金身作用下已經開始恢複。


    程家!


    渡劫老祖突如其來出手,打了在場眾人一個措手不及,小二嚇得跪在地上好一陣子才緩過來,帶殷絕他們進來時雙腿還在發顫。


    進入客棧,有人目光自上而下毫不躲避落在殷絕身上,殷絕抬眼,隻見樓梯上,身著華貴紫袍的程羽盛端著玉盞。


    目光頗有興趣打量著殷絕,在對上安木和玄燁眾人不善視線時,他揚唇一笑,完全不理會,隔空對殷絕舉起酒杯,“妖獸就該有個妖獸樣,裝什麽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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